大家的目光虽然不甚显眼，但都或多或少黏在他们身上。
因为顾向南刚刚收到助理发来的消息，说这个宴会，“是莫云庭的订婚宴”。
而此刻，是今晚宴会的男主角，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即使没什么事，也会被有色眼镜稀释到无形。
顾向南避开莫云庭，一路走到角落，其间受了无数注目礼，都只当没看见。
途中遇到捧着托盘的侍者，从上面拿了杯果饮，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喝。
莫云庭被顾向南推开后，被他的父亲叫过去招待客人。
顾向南不经意抬眸，和他父亲的视线交集过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假装没看见。
他今天穿了套黑色西装，头上抹着发蜡，额前极具少年气的刘海全都撩上去，剥离掉从前所有熟悉感。
现在的他站在那儿，只让顾向南觉得陌生。
明明长相和从前毫无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眼神比之前直白，一举一动也是从未有过的大胆。
他分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他不喜欢他。
但他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还硬要贴上来。
顾向南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没有耐心，每次他一靠近，就只想叫他离开。
皱眉，呵斥，连作为朋友的宽容都不再有。
再这么下去，他们很可能会反目成仇。
顾向南收回目光，心里有些空荡，不知道该干什么，便拿出手机遮挡。
玩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玩什么，面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
“天哪，你怎么还好意思过来啊？怎么，想过来抢婚？真是无语！你能不能要点脸！？”
顾向南抬起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而他的音量虽然不重，但音色刺耳，在并不算吵的宴会厅里，霎时间，引起一圈人的注意。
那些人依旧是一副想看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斜着眼睛，偷偷观察这边的动静。
顾向南舌尖抵了下上颚，脸色骤寒，拾起目光，冷冷地放到他脸上。
说出的话也很冷，“那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他按灭屏幕，双腿交叉，斜斜往扶手上一倚，满身的珠光流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抢婚了？虽然说话没有成本，但也不是你想说什么，就可以随便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每个字，都没有事实依据，你信不信我去告你诽谤！？”
顾向南抬起手指，轻擦了下鼻骨，厌恶地竖起眉心，“还是说你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想跟我去法庭上碰一碰？”
“行啊，反正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时间！你要是不给我把刚才说的话咽回去，那咱从明天开始就一起住法院吧。”
“……看谁耗得过谁。”
“我诽谤？我哪里诽谤了？我刚才说的哪个字不是事实？他莫云庭是不是跟你告过白？你俩是不是有点什么！？”那个人嘴角下撇，鄙夷意味十足，“还要去告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边说边光明磊落地迎视顾向南，看上去对自己的话充满自信。
顾向南本来还不屑一顾，但看他这状态，好像真握着他什么把柄似的，不由得神色一正，“谁跟你说的？他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趴在门上听的？”
“这种没有根据的话……”
然而顾向南还没说完，就被那人王婕打断。
他忽然上前一步，贴近他的身体，“别太自信了，顾向南，你还别说，我真的有录音。”
“？”
“不过你别担心，我暂时还不打算让它流出去，毕竟现在就让你身败名裂，太便宜你了。我一定会等到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好好感受感受，传说中千夫所指的感觉。”那人说完，“哈哈”笑了两声，配合不可一世的语气，极得意地挑眉。
他应该是想做出那种志在必得的感觉，但无奈动作实在太喜感了。
不禁让顾向南有种错觉，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像黑魔仙小月一样，开始360度无死角立体环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忍俊不禁，“那你等着吧，希望在你有生之年，能让我听到那段录音。”
然后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去外面避风头。
边走边懊恼地想。
早知道不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看他，像围观猴子似的。
明明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一个个却弄得好像证据确凿了一样。
真烦。
他越走越快，三两步走出宴会厅。
因为莫家包了一整层楼作为莫云庭的订婚现场，所以他想也不想，出来后，直接扶着扶梯下到二楼。
如果他没记错，二楼走廊尽头有一个露天阳台，那里布置的貌似还不错……
他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正要推门出去。
忽然从里面传来“砰”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上面。
连透明的玻璃双开门都本能地往后弹。
顾向南收回手，后退一步，皱着眉往里看，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漆黑的夜色背景下，两条身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一红一黑，严丝合缝地贴住，项词柔白的手臂搭在男人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脑袋，一手抚摸，享受地闭着眼。
顾向南的神情越来越冷，看着男人扶着他的背，在他的扭动下，慢慢露出精致无铸的侧脸，嘴角下压，攥紧拳头。
明明早上刚从他的床上下去，晚上就随便抱着别人在露天场合接吻？
他还真是火热得不行啊。
顾向南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按下最上面那个联系人。
眼睁睁看着他们反复推撞，随着熟悉又恼人的铃声响起，流淌在静谧的夜色里，两人被惊醒。
池穆拿出来，垂眸看了眼，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项词截断。
他随手拍掉那只手机，鞋跟踩在屏幕上，狠狠碾压。
拉下池穆的脖颈，更用力地咬住他的唇。
从顾向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项词伸出粉嫩的舌头，慢慢勾缠住池穆。
他的半边脸彻底被项词挡住。
只能看到他皱了下眉。
眉弓精致，鼻梁高挺。
像古时恪尽职守的守城人，有种荒唐的忠诚。
……但他根本不敢肯定。
或许皱眉也只是他的错觉。
外头夜色过于浓重，天幕遽黑，虽然远处星火嘹亮，却完全照不到这里。
他希望他拒绝，即使没有，也至少有不愿的抗拒。
但目之所及，却只是他将手放在项词肩上，不知是想把他推开还是拉进。
眼珠浓黑，浅薄的眼皮微微下搭，神情有些模糊不清。
那么专注深情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别人身上。
顾向南垂下手，紧紧攥住手里的手机，指尖沿着边沿的手机壳嵌进去。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如果池穆真这么喜欢项词的话，那他成全他。
顾向南转身，朝来时的路往回走，脊骨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