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只剩下三个相对而坐的人。
几人没有马上离开,老样子坐在那儿,姿态放松。
方超拿起桌上放着的水晶摆饰,抓在手里转来转去,“听说那个项词被保释了?你怎么看?”
池穆没有马上回答,从酒柜里拿出瓶89年的康帝,散漫地用启瓶器打开。
方超一直盯着他,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他的情绪。
这他丫的,表情怎么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神秘?
柳棉慢半拍,好像是刚得知这一情况,追问方超,“什么?他杀向南父母的证据不是板上钉钉了吗,这也能保释?”
“听说是他前夫的功劳。”
柳棉皱眉:“前夫?”
“他在国外的那个前夫,听说前段时间刚回来,”方超的面色有些凝重,“不过……听说他们俩的感情并不好,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他做到这地步。”
说完,拿起桌上的空杯子,悠悠地碰了下池穆的,“不知道咱们池总接下去打算怎么做?”
池穆专注地醒着酒,身量颀长,矜贵清澈,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接话。
手下动作流畅,先切开瓶口封盖,然后把它撕下,浸湿手帕,斯文地擦拭瓶口。
像个守己付礼的绅士,被时光沉淀了教养。
他的骨关节修明,指形纤长,两者完美结合,扣在漆黑的酒瓶上,莫名带着种欲感。
不加入讨论,不代表方超和柳棉就会放过他。
方超是个极其耐不住寂寞的,见主角一直不搭茬,越挫越勇,瘫在椅子里,二世祖似的看他。
妄图找到突破口。
过了会儿,终于猖狂地说,“诶,我说哥儿们,这就是一破酒瓶,你那动作能别做得……那么色情吗?”
池穆轻笑,五官的冷感被驱散,深邃的眼里流转光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你的心在动。”
啊这。
这人怎么还装上了?
方超誓要把他的假面具撕烂,“啧,还不承认?别以为我没看到啊!向南那脖子都成什么样了……你以为你才十几岁,还想着在脖子上盖章?草莓印越多,独占性越强?”
“你幼不幼稚!”方超嗤之以鼻。
相较于他的激动,池穆可以说是云淡风轻到了极点。
醒完酒后,有条不紊地给每个杯子倒上,接着慢条斯理地说,“这叫情趣。连这都不懂吗?虽然不是故意嘲讽你,但很显然,从你的反应来看,你最近孤寡得厉害。”
方超:“……”
他在秀吗?这个混蛋是在秀吗!?
要不是他们给他打配合,他能有今天?
他妈的居然还敢踩着的脸秀恩爱!
方超气呼呼地想反击,二楼左前方的位置,忽然响起顾向南的声音,“池穆,我那件衬衫你给我放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
池穆闻言放下酒瓶,走出餐厅,回他,“衣橱右边第二个格子。”
“哦,那我那件格子外套呢?”
“昨天刚送去干洗店,得过几天才能拿。”
“这样啊,好吧。”
顾向南说完没了动静,池穆收回目光,重新回到餐桌旁。
这一回,不仅方超,连柳棉都品出味儿来。
支着脑袋瞧着他,眼神要多骚气有多骚气。
“咱池总这是准备改变路线,从保姆做起?那向南的内衣现在是不是也你来洗?”
“和你有关系?”
“啊,那就是了!啧啧,感动,太令人感动了,这还是咱之前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的霸总大人吗?这是准备从此洗手作羹汤,为爱从良了?”
方超整个身子陷进座椅里,表情贱兮兮的,晃着酒杯,透过透明的玻璃杯身看池穆。
他站在桌边,头顶悬着一盏白灿灿的照明灯,离他的头顶只有几寸距离,照得他一头黑发泛着极淡光泽。
池穆的骨相无可挑剔,高鼻深眼,光影洒在上面,更显得他眉清目秀,鲜眸亮目。
长直睫毛像发光的蝴蝶,蝶翼轻颤,面不改色地说,“不用感动,不管我作不作羹汤,做你永远不是问题。”
“咦~”方超撅起腿,捂住自己的领口,满脸娇羞,“你个死变态!”
抿了几口酒,他又突然想到什么,“听说你妈最近想撮合你和贺易?”
池穆极轻地皱了下眉。
“不过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俩简直buff叠满,”方超放下腿,八卦心起,“你什么态度?”
“我和他没关系。”
池穆的声音冷若冰霜,说这话时,神色极其冷淡。
“真假的?没关系?那前几天还有人看到你们俩单独出去吃饭。”
旁边一直不发声的柳棉听方超这么说,也转过弯,跟着他好奇地说,“贺易?他不是老早出国了吗,又回来了?”
“落后,太落后了,你的消息还能再滞后一点吗!?”方超无语地瞥柳棉一眼。
被她狠狠揪了下胳膊,“闭嘴。”
池穆神色不明,没有马上回答,在他沉默的几秒间,餐厅拐角处闪过一道人影。
正无声地往楼下走。
顾向南换好衣服,下去找池穆。
走到一半,正好听到他们在说贺易。
没有马上进去,掩在墙壁后,听他们说话。
他从“撮合”开始听,一直听到最后“单独出去吃饭”。
池穆的态度含糊不清,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没有马上反驳,就说明还在犹豫。
顾向南没有勇气再走进去,垂着手站了会儿,默默转身上楼。
他好不容易才吃到梦中的棉花糖,不想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啃枕头。
顾向南回到房间,背对着门,看着崭新如初的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收拾的。
过了会儿,池穆上来,从后面抱住她,暖暖地蹭,“他们刚刚欺负我。”
顾向南挪了下脖子,“欺负你什么?”
“说你这么久不下来,是不要我了。”
这话如果他前几小时跟他说,他一定会又娇又烈地钻进他怀里,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怎么可能”。
但他现在却动不了。
顾向南抽出手臂,在他怀里转个圈,和他拉开些距离,抬起头注视他,“池穆,你现在对我是真心的吗?”
池穆俯低眼,“怎么这么问?”
“怕你又骗我。”
毕竟你这么有经验。
顾向南望着眼前眉目似画的男人,心脏一抽一抽地发紧。
他什么都不做,只要看着他,就能流露出万种风情。
一双薄情却似深情的慈悲眸,害得他连讲真心时,都得卑微地加上“现在”这个前提。
以前的事不再追究,只要他现在是真心的,他就认他。
不管他说什么,他都相信他。
池穆没让他失望,咬住他的下唇,用最温柔的力道,轻舔慢吮,“当然,向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骗人。”
眼中蕴藏暖光,调子却很冷淡,两相一交融,真诚又恶毒。
感觉像在钓他。
不过他也确确实实在钓顾向南。
“好,这是你说的。”顾向南重展笑颜,勾住他的脖子,踮脚送回自己。
他一向喜欢得坦荡。
不管是真诚的,阿谀的,还是欺骗的,他都信。
他有信心让他们永远装下去。
两人站着亲了会儿,池穆撵着顾向南的唇,用气音说,“他们想吃烧烤,就在院子里自己弄,要下去吃点吗?”
“就我们四个?”
“嗯,你还想叫别人来?”
当然没有。
顾向南摇头,捧起他的脸回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