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以牙还牙?
顾向南倒真想问问,怎么个以牙还牙法!
杀了他吗?
他真的好想笑,笑自己的可悲。
自己曾经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人,居然叫别人杀了他?
他的人生为什么会可怜到这种境地!
顾向南靠在柜子上,静静地听着项词的哭诉和池穆对他的交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右手撑着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儿电钻一样的疼。
他刚刚抓项词时没用力,因为本来也没想对他做什么。
但项词不仅疯狂挣扎,还趁乱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硬木柜上,腰窝正好磕在尖角,让他疼得出了一层冷汗。
而那个位置……正好是之前动手术的地方。
顾向南在那儿缓了一阵,才勉强站起来,走到项词面前,声音虚弱,“项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今天来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离开。”
然而项词却只是紧紧地抓着手机,什么也不说,眼里情绪转过几重,看顾向南的眼神轻蔑又讽刺。
项词觉得,顾向南真是自己见过最蠢的人!都已经听到池穆说的话了,居然还敢站在这儿。
啧,就这种人,也配和他抢男人?他真是连斗都懒得和他斗!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忽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又乱又急,重重地向这边靠近。
项词眼神骤然变亮,扔下手机,哭着跑过来抓顾向南的手。
“我不知道,向南,我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不要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锁孔微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项词咬紧牙,犹豫地闭了闭眼。
但接着,还是义无反顾地松开顾向南的手,用力撞到他刚刚撞过的地方,慢慢跌落到地上。
下一秒,池穆开门进来。
打眼就看到伸着手满脸茫然的顾向南,和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项词,心下立断,狠狠地瞪了眼顾向南,冲他怒吼,“你他妈在干什么!”
然后紧张地蹲下来抱起项词,急急地往外冲。
空旷的走廊里,一直回荡着他心疼的声音,“阿词别怕,我来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顾向南看着池穆离开的方向,背上的冷汗冒得越来越多。
原来,这就是他的丈夫。
只会在别人难过的时候出现,却绝不会关心他的疼痛。
接下去几天,顾向南都在处理公司的事情。
顾氏集团在顾岭在世时就已暗流汹涌,当时没有闹出太大的幺蛾子,只是因为尚有顾岭坐镇,其他小股东虽然有篡位的心,但没篡位的胆。
但如今顾岭去世,他所拥有的百分之六十股份由顾向南继承。并且按照公司章程,顾向南将接替顾岭成为顾氏集团董事长。
然而顾向南自嫁给池穆后,就再也没涉及过公司事务,这样的他自然不能服众。
于是第二大股东白家顺势而起,联合其他小股东,直接提议罢免顾向南的董事身份,把他赶出公司!
面对会议室里哗哗然的各大股东,顾向南毫无还手之力。
再过不久就是新一轮股东大会,就要确认他到底是走还是留。
他却依然没想出任何应对之策。
坐在空旷的客厅里,顾向南疲惫地闭着眼,轻轻揉着右侧腰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这几天都睡得很晚,饭也没胃口吃,整个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自从动过手术后,那块地方就会时不时发痛。而那天在项词家,又好巧不巧地就撞在了那儿,所以这段时间疼得更加厉害。
本来想去医院检查一下,却不料公司出了事,就又一直拖了下去。
顾向南咬紧后槽牙,实在捱不住,起身想去小区外面的药店买点伤膏和止疼药。
但他刚关上门,就在花园外看到了池穆。
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池穆从车上下来,拿着文件袋,眉峰紧锁,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顾向南看了眼,累到连自嘲的笑都发不出。
正要收回目光,却不料池穆在这时抬起眼,恰好接住他的视线。
身型微顿,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后顾向南看到他的眉峰拧得更紧。
心里讥讽加深。
原来他已经连看自己一眼,都厌烦成这个样子了。
顾向南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
但这次却是他误会池穆了。
池穆只是单纯的失神。
他没想到顾向南会变成现在这样!
尽管顾向南原本就属于清瘦的类型,却也不像此刻似的,好像骸骨上就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盖着,风一来就能把那层皮掀开,摇摇欲坠的骨架随之便会坍塌。脸色苍白得像个病人,眼角下方弥漫着青色的痕迹。
池穆原本以为,恶毒如他,在伤害了项词后,每天都会过得很开心。即使没有笙歌乐舞,至少也是安然度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不由得拧起眉,抓着文件袋的手用力捏紧。
心里烧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又燥又闷。
想冲过去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但转念又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项词,以及他今早泫然欲泣的目光,池穆心一横,不再犹豫,拉开铁门走进去。
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把文件袋举到顾向南面前,“这是我让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里面给你的补偿很丰厚,应该能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栋房子我不要了,车库里的车你随便选,还有其他东西,只要你想要,可以尽管提。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给彼此留个体面。”
听到池穆的话,顾向南嚅动了下嘴唇,刚准备伸手,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后,顾向南忍不住“哧”了声。
居然是从来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池穆母亲!
今天倒是都凑得好。
妇人的声音一如往昔般高贵优雅。
“向南,妈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走不开,才没来参加你爸妈的葬礼。你还好吗?”
“……”顾向南不答,他知道池穆的母亲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给他。
果不其然,几乎没有停顿,池穆母亲接着说,“你们的情况阿穆都跟我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妈很感谢你之前以及这几年对阿穆的付出,但……既然现在都这样了,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都是有脸面的人家,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
顾向南木然地听着,眼里的光尽数熄灭。
原来是为了这个……
自己父母去世时,不见池穆母亲打来一个电话,如今为了让他离婚,倒是格外主动!
听到池穆母亲说的话,顾向南轻呵了声。
因为项词回来了,所以他就应该知趣地让出梁太太的位子?因为父母离世,所以顾家已经配不上他们池家了?
顾向南的下颌棱角绷得很紧,死死地忍着,细长如松竹的颈上青筋显现,整个人如同一把断刃的剑,脆弱又决绝。
声音里夹着哽咽,盯着池穆,终于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既是对他说,也是对他的母亲说。
“好,我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