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跟白晓颖聊完天后，就发了消息跟李老师请假，此时已经晚上八点二十分，长途汽车早已下班。林郁打了个摩的，硬生生多付了一倍的钱。他想见到他妈，现在就要。
这是个不理智的决定，明明离考完试放假也不远了，只要再忍忍就可以省下一次来回的车票钱。
哪怕知道他妈不需要买昂贵的药，他依旧会心疼花出去的钱，节俭的习惯养成太久。他不敢保证他是真的幸运，只有钱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从平坦宽阔的大马路开到坑坑洼洼的泥巴小路，林郁抓得够紧，不然好几次颠得要被甩出去。
摩的司机开得不算太稳，嘴里带着家乡话的口音说：“你这娃为啥一定要晚上回来嘞，这路难走得很。”
“我想我妈了。”林郁说完，风把脸刮得生疼，换平时他早就冷得不行了，现在全身血液都还沸腾。
“好喽，叔肯定把你安全送到。”摩的司机来了把劲，开车的技术都上涨了不少。
历经两个小时四十二分钟，林郁终于到了家门口，他敲敲有些嘎吱响的木头门。
屋内的女人打开栓子，看到林郁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咕一句：“没睡好都出现幻觉咯。”
“妈，不是幻觉，我回来啦。”林郁冲上前去，抱住何凤的腰，箍得紧紧的。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大晚上回来多不安全。乌黑黑的一片，摔着碰着多痛，碰到坏人怎么办。”何凤也把她的儿子抱得紧紧的，喜悦中夹着唠叨的关心。
林郁数不清多少个夜晚里藏着的思念在这一刻得到释放，他松开了何凤的腰，把她拉进屋内，把门关上，勾唇笑笑：“不会的，我们都很幸运。”
眼前的女人穿着的旧棉衣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款式了，从未擦过护肤品的脸衰老得比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快上许多，可是眉眼弯起来的弧度依旧温柔。
林郁突然后悔自己回来得太仓促，他应该为他妈妈准备一份礼物。
何凤把林郁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担忧也没消除，这么晚都要回家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问道：“郁郁你没有在学校受欺负吧，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也能为你撑腰，咱不怕他。”
只有他妈妈会无条件地爱他，再细微的情绪也能被察觉到。林郁摇摇头，“没有，我想你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白晓颖给所有女性村民做了个免费体检，唯有何凤的体检单没有通知她来取，她把这个惊喜让林郁亲自送去。
林郁把塞在书包里的体检单交给何凤，心情比以往都要放松，“妈你不是癌症，是良性肿瘤，症状轻到连手术都不用做。”
何凤看不懂体检单上表达的意思，但是她相信她儿子，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是说呢，我干活跟以前没有两样，身体好着呢。”
“诶，这个村里组织的体检，没叫我取啊。”
“我路过那家医院，刚好带回来了。”
何凤不懂这些，也没纠结，又问：“吃了饭没有，饿不饿，妈给你煮碗面吃。”
林郁不饿，却没拒绝：“好，我早想着这一口了。”
“就会说这些逗我开心，你爸还嫌我……”何凤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开心被失落替换掉。
“他是没口福，我妈做饭天下第一好吃。”林郁满满自豪，那个人根本不配吃。他不想把病历造假的事跟何凤说，她不能受到第二次伤害了。
何凤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都知道只是不问，她们在用各自的方式温暖对方的心。
厨房里没安抽烟机，哪怕开了窗也雾蒙蒙的。何凤在碗里放好各种调料，又在烧开的水里下了一把面条，还要继续放，“够吃吗？”
林郁赶紧阻止，“够啦够啦，肚子里要装不下了。”
“村里人都说我不舍得给你吃好的，把你养得这么瘦。”何凤把手上的面条收了回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但是心里多少有点在乎，郁郁跟着她这个没本事的妈就没享过福。
“他们乱说，明明是我挑食，以后我不挑了。”林郁之后要多多吃饭，他妈总觉得亏欠了他很多。
何凤见林郁的脸比之前圆了点，心中的苦闷淡了些，“好，在学校有没有有趣的事啊，交了朋友没有。”
林郁转动脑袋瓜，也没想到有趣的事，朋友白晓颖算一个，“交了朋友，她帮了我很多，对我也很好。”
“很好啊，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家好，真心换真心嘛。”何凤把面条捞进碗里，撒上葱花，又起锅烧油煎荷包蛋。
“是的，妈别煎蛋了，真要吃不完了。”
“刚刚是谁说不挑食的，我可没忘哦。”
“煎煎煎，我保证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
一碗加了蛋的清汤面终于完成，何凤端到只够两个人用餐的小桌上，向着发愣的林郁招手，“快来，趁热吃。”
“妈，我好幸福。”林郁坐下，发出感叹。
“瞧你这出息，一碗面就把你感动啦，”何凤把筷子递给林郁，“快尝尝，味道变没变。”
林郁接过筷子，夹起面条放进口中嚼了嚼，“没变，好吃。你也吃，我去拿个碗给你夹点。”
“妈不吃，看你吃就好，诶诶，这不会是你的小诡计吧。”何凤怀疑地望向林郁，指了指碗里的面条。
“我还不舍得分呢。”林郁又咬了口煎蛋，火候把握得刚刚好，他就说他妈很会做饭。
“有不开心的事也可以跟我说，妈妈一直是你的倾听者。不要都憋在心里，让它们也出来透透风。”何凤慈爱的目光盯着林郁埋下吃面的头，她儿子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从她生病后跟她打的每一通电话都只会报喜不报忧了。
是她增加了他的负担，让她儿子比同龄人更难开心起来了。
林郁大口吃了几筷子面才抬头，试着说起那些事，“嗯，就上个月月考还是第三名，还是被那两人甩在后面。”
“往好地想，没有退步就是进步，我相信我儿子可以打败前两名。”
“我会努力的。”
“不过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妈现在不需要奖学金了，你可以做个普通小孩。也别太普通，大学还是要考上的。”
林郁点点头，捧着碗喝了一口汤，常年不怎么有人来往的门前重新响起了敲门声。
来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