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 关笑语大哭起来,

  哭得过于凶猛,胃里一阵翻涌, 她及时捂住嘴起身跑进卫生间,吐得天翻地覆, 几近虚脱。

  直到几乎所有信息素康复科值班的人员都赶过来,

  关笑语才相信, 黎放歌真的醒了。

  黎放歌喝了一些温水, 说话自然多了。

  她的右手轻轻的摩挲虚弱地坐在她身旁的关笑语的左肩, “我醒了,你怎么,反倒哭了?”

  声音不太有力气,但还是很好听, 就像温柔的风拂面而来。

  医护人员看着这一幕, 都不禁暗自怀疑刚从昏迷中醒转的人是关笑语。

  “黎姐姐你知不知道——”关笑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泉水般地涌出来, 挡也挡不住, “呜呜呜呜呜……”

  这时候,李医生也赶到了,

  病房里的画面不是她所预料的皆大欢喜,

  而是一群医护人员静静地围观黎放歌和关笑语执手相看泪眼,就像大家站在一起看一部悲情的感人电影,

  虽然并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画面, 但所有的医生,所有的护士,无一例外地, 每个人都脸上都挂着流动的眼泪。

  当然, 哭得最夸张依然是关笑语, 她的面目已经有点模糊,

  李医生有点不知所措,本能告诉她应该先确定一下黎放歌的状况,但见大美人垂泪,话到舌尖竟——哽住了。

  她干什么也要莫名其妙地跟着哭起来?

  几十年的行医经历,她不是早练就出一颗刀枪不入的心脏了?

  要不是察觉脸上湿湿的,她都不知道她眼睛里居然还有眼泪。

  “不是!小江——你们都哭什么?”

  “李主任又哭什么呢?”护士长边抹泪边反问。“你哭什么我就哭什么。”

  “我——”李医生一时噎住。

  她本该觉得尴尬的,却发现哭得好痛快、好开心。

  “护士长,幸好是个好结局对吧!”一个小护士边哭边笑。

  “我又相信奇迹了。” 一个男生吸了吸鼻子。

  “看到黎小姐笑,我就开心;开到黎小姐哭,我也想哭,鹅鹅鹅……”

  一个女医生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任凭医护人员们说什么,黎放歌和关笑语都旁若无人,继续哭哭笑笑地看着对方。

  她们几乎没说话,就那样默默地拉着对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连眼泪也忘记擦。

  关笑语哭声停止了,她时不时抽泣一下,红通通的眼睛有点肿,鼻尖红通通的,小嘴哭得有点曲扭。

  两个人交汇的视线透出千思万绪,但所有的语言都汇聚到不断流出泪水中。

  像是集体站着观影的画面直到谱大人和陈仙女的到来才被打断……

  “黎姐姐,快老实交代——”

  黎放歌已经出院好几天,

  自她醒来之后的第二天,以“快老实交代”开头的质问每天都在上演,

  对于“快老实交代,黎姐姐是什么时候起知道我亲你”这个问题,黎放歌很无奈,不管她怎么回答,关笑语都不信她。

  只因为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今天你怎么没亲姐姐”。

  醒来之后打开的方式不正确,跳进银河都洗不清了。

  “关笑语,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她们坐在池塘边的长条木椅上,侧身就能看到不远处那座她们曾一起站在上面看月亮的小木桥。

  池塘里的荷花败谢了一大半。

  傍晚的凉风吹过来,残荷发出沙沙的枯响。

  黎放歌和关笑语挨得特别近,却没靠在一起,

  关笑语看向别处,特意藉着微小的距离维持着她的尊严。

  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她对黎放歌的自言自语被听去了多少,

  反正她死都不信她说的一点都没听到。

  她知道她亲她,就说明又意识,

  有意识却听不到、醒不过来,这说不过去吧?!

  黎放歌已经没辙,说了不是故意不醒来、不是不愿意回应她,关笑语依然是,死活都不信。

  两个人的发丝在凉风中交织到一起,轻轻飘荡着,像是迷离不定的眼神,一会儿向左摆,一会儿往右飘。

  “按照真实的来回答啊!”关笑语的语气带着轻轻的嗔怪,其实她早已经不在乎黎放歌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偷亲,“黎姐姐一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哼!”

  黎放歌侧首,

  太阳渐渐堕落,夕光穿过芭蕉树阔大的叶边,照在关笑语和她的胸前,

  辉光蔓延到关笑语纤细的脖颈,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黎放歌奋力地睁开双眼的那一晚,关笑语回过头盯着她呆望的模样让她瞬间想起她在香港那场演唱会中遇到占卜师的那一幕,她看起来同样无比苍白、十分柔弱、异常悲伤,就好像已经为她不眠地担心了很久很久……

  生活中从不乏这样似曾相识的画面,但区别于即视感的似真非真,

  现实和回忆的交叠所带来的似曾相识即刻搅乱了刚刚清醒过来的黎放歌的意识,以至于她不禁愕然,那如梦似幻的画面,被猛然回过神来继而大哭的关笑语击碎。

  听着震彻病房的哭声,看着她汹涌地夺眶而出的泪水,

  黎放歌没有试图安慰,不合时宜地,看着大哭的关笑语,她脑海凶猛地涌出那一晚在她房间阳台上的画面,她依然记得她忍着飓风一般剧烈的痛;依然记得拼死地贴在她的后背,像死士一般牢牢地箍住她,直到被无边无际的疼麻痹了最后一根感受神经,直到倒下……

  听着关笑语的哭声,看着她的泪水,黎放歌努力想抬起手为她擦泪,关笑语却猛地一呕,跟着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站起来冲向卫生间。

  黎放歌无力的目光追随着她那狼狈的、悲伤的白色身影,

  如果不是早就偶尔能听到关笑语说的话、感受到她的触碰和亲吻,有那么一瞬,她都以为她穿回了原来的世界——

  一再地看着夕阳下关笑语纤细得如同脆弱的透明植物般的雪白脖颈,黎放歌又难以自抑地产生了强烈的占有冲动,

  醒转之后的这些天,她对关笑语像是着了魔,她的肢体,她的语言,她的神情对她而言无一不是吸引和挑逗。

  “都说了,我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分不清时间。”黎放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

  在医院的那些天,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

  关笑语没发现,黎放歌渐渐地热起来的眼神。

  “分不清时间,那黎姐姐怎么会知道9月30号那天我没有亲你?”

  “我——”黎放歌解释不清,却可以确定,

  那一天,关笑语真的没有亲她,虽然知道她一直在身边走来走去,但她没有亲她这一点是很清晰的。

  最后,她尽用全力睁开双眼,仿佛仅仅是想知道,为什么那天关笑语没有亲她。

  “黎姐姐,我再问你,快你老实交代,我那个的时候——”

  做的时候没什么,说的时候却这样难以启齿。

  关笑语知道黎放歌在看她,她的目光带着重重的、热热的力道,不断地在她的脖颈上滑动。

  但她依然固执地看向别处,虽然她很想迎接她的目光,跟她对视,可那样她就没办法说她在她昏迷的时候做过的那些事了。“我亲你的时候,你痛吗?”

  “姐姐想不起来了。”黎放歌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现在已经不痛,那个还重要吗?”

  关于这件事,整个医学界的信息素专家都混乱了,

  继黎放歌像睡美人一般地昏迷了二十多天却毫发无损、醒转后的第二天身体状况就恢复如初让所有人大惑不解之后,现在,一个C级Alpha能够自如地临时标记S级Omega又让所有的信息素专家混乱不已——

  他们甚至提取其他S级Omega志愿者的信息素在黎放歌身上做实验,那些人的信息素也不能让她痛苦了;

  一些专家还不死心,想试试其他更高等级的Alpha的信息素会不会对黎放歌产生压制,她也配合地进行试验,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黎放歌依然还会对比她等级更高的Alpha的信息素感到不适。

  她并没有二次分化,虽然她身上已经有了二次分化的迹象。

  这些违背常理的事情又引发了极大的话题,

  尽管所有的检验数据都表明黎放歌依然是一个C级Alpha,但现在她和关笑语已经基本没有信息素冲突这件事已经足够大家谈论很长一段时间。

  她出院之后,全国人民都在催促她和关笑语快点结婚。

  网友们说,不结婚也可以,但要快点永久标记——

  大家吃瓜不嫌瓜大,对于她们之间是否能够继续产生更多的医学奇,每个人都极其兴奋地拭目以待,

  大家迫切地期待着黎放歌能分化成几百年难得一见的高等级Alpha。

  这几天,之前那篇标题为《黎放歌一定会分化成S+ Alpha!!!》的文章令关于她的话题再次甚嚣尘上。

  这一次文章增加了新内容,将低等级Alpha和高等级Omega的临时标记没产生信息素冲突作为核心论证,进行长篇大论——

  这件事引起谱大人高度警惕,

  派人一查才知道原来文章的作者居然是陈北择。

  他人虽然还在疗养院,却不妨碍他对黎放歌的事情一清二楚。

  谱大人本想让人压下去,黎放歌却不甚在意,及时制止他说:“爸,我不会被分化这件事再打倒一次。”

  病房里,她说得云淡风轻,

  就好像那个特别在意自己基因等级的“她”已然如同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最让谱大人惊讶的却不是她心态的巨大转变,而是黎放歌久违地叫了他一声“爸”,高兴得他老泪纵横。

  黎放歌和老仙女看着失控的谱大人,都一脸“他还是这么感性”。

  对于陈北择,关笑语和谱大人有着相同的担心和厌恶,觉得他一直在利用黎放歌的基因大做文章煽动网友的情绪,不知道有没有又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黎放歌还要反过来劝他们别再管那个可怜人,“等更吸人眼球的事情发生,大家就会忘掉我。”

  她说得特别老道,就好像经历过多少世事沉浮……

  “确实已经不重要!”

  关笑语像是想到什么,她低着头对着水池噗嗤一笑,然后倏地扭过头抬起眼眸迎上黎放歌的目光,“现在,我要黎姐姐亲我一千次。”

  “一千次够吗?”

  黎放歌笑得张扬自信。

  现在,没有了信息素冲突的顾虑,她自信的模样让每每让关笑语脸红心跳。

  虽然她们还是不敢贸贸然去尝试永久标记:

  一来,两个人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永久标记需要彼此全身心百分百的互相信任;

  二来,永久标记是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绝对深度交流,她们还不敢保证信息素冲突已经彻底消除,毕竟她们基因等级差还存在是不争的事实,信息素匹配度也绝对很低——

  现在的局面关笑语已经心满意足,她不想再让让黎放歌去冒昏睡不醒的风险。

  至于为什么临时标记和浅层交流已经没有冲突,

  李主任和众多信息素专家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是,黎放歌吸入了关笑语大量的信息素之后可能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后续会怎么样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主治医师让黎放歌每天都到信息素康复科复查,

  但出院后,她从没想过再回医院,她对自己的信息素健康不甚在意。

  腻歪在家里的这些天,她和关笑语不是在清算亲吻的事情就是在亲吻,根本没时间去理会复查的事情。

  不等关笑语回答,黎放歌右手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小巧鲜红的嘴唇贴了贴。

  风忽然更大了一些,

  像是从挂满果园的地方吹来,又像是从田野上吹来,

  好像带着云朵和云朵的密语,又像带着果实的梦想。

  黎放歌的亲吻像这风一样,密实地将关笑语裹挟,给她一种下一刻她们将要随风飘飞的预感。

  她怕风会将她和黎放歌吹开,双手自然而然地缠到她的后脖颈。

  她尽量小心,因为跟预料中一样,黎放歌的腺体果不其然在蓬勃。

  腺体就像花朵一样娇弱。

  关笑语正这样想着,黎放歌的嘴唇已经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的耳畔,

  轻轻地、若有似无地咬了一下,从齿间泄露出来的温热气息烫得她不禁轻颤。

  忽然,她的舌尖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点,熟练地向上滑,比气息滚烫很多的舌钻进她的耳蜗——像大网一般的潮热攫住关笑语,她忘我地闭上眼睛……

  黎放歌又贴着关笑语的脖颈,轻车熟路地朝着她同样早已经蓬勃得如同将要绽放的花朵般的腺体贴去。

  天边漫起金色的云霞,夕光遍洒的天空耀眼得如同阔大的美梦,

  天空再美,也比不过关笑语在黎放歌的亲吻中那一声春风般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