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笑语没有回答,

  黎放歌的“关笑语,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仿佛夜空中的星星快速吸走。

  漆黑之处,蛐蛐高高低低的鸣唱此起彼伏, 听起来显得很欢快,像是在传诵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黎放歌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关笑语具体的计划, 只是,这个时候如果不说点什么的话, 她怕她和她都会被“原地PLAY以及, 原地结婚生子”这种被肉身掌控的念头湮没、吞噬。

  说也奇怪,

  这个时候,她明明可以顺势和关笑语聊星空、聊星座,聊月亮的圆缺——

  事实是,她不想聊那些, 想要对方的欲望折磨着她。关笑语想要她的欲望也在无形中折磨着她。

  两人一心, 相同的欲念在漆黑的夜晚互相纠缠牵扯, 越得不到越想得到。

  黎放歌很确定, 默不作声的关笑语一定跟她一样,虽然她指着、也望着夜空, 但她心里现在装的肯定不是星星。

  她催道,“不是说计划跟姐姐有关?快说!”

  “我想和黎姐姐——”

  直觉告诉黎放歌,关笑语在咬舌克制。

  这一点都不像她, 每当她不直接的时候, 必定是有所顾忌。

  黎放歌不确定追问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但如果就此作罢的话,她会更空虚茫然, 胸口会更堵, 于是, 她故作淡定,“现在姐姐已经平静下来,你说——”

  “黎姐姐这么快就平静下来啦?”

  “你失望?”黎放歌明知故问。

  这个夜晚,她们都不可能平静。

  两个人对彼此的好奇心旗鼓相当,确切说,关笑语应该会更难以平静,她的清热反应虽然被抑制剂缓解,但她的身体依然在释放出各种不由自主的信号,比如,她说不可以的同时,又不希望黎放歌这么快就平静下去。

  听不到应答,黎放歌侧首,

  只见关笑语摇头,然后又点头,“跟离开的姐姐们一样,我也很矛盾。一方面,我想让黎姐姐为我发疯;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姐姐痛苦。就——好讨厌,想要却得不到,好讨厌!”

  黎放歌无奈一笑,她无奈到只能用笑声来释放自己的压抑,“对不起。”

  “黎姐姐干嘛一直说对不起,这种事难道需要道歉吗?”

  “如果我不那么怕疼的话——”

  “人怎么可能会不怕疼?怕疼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关笑语,为什么要这么善解人意?”

  “这句话,我爸妈一定举双手反对。”关笑语收回看向夜空的目光,她早知道黎放歌在看着她,她扭头,迎上她的目光,微微地定了一下,说,“我只是,也只会——对姐姐善解人意。”

  “是么。”

  黎放歌知道,确实是这样,

  否则,即便她不跟陈北择相亲,也早就跟别的人相亲了。

  这就是偏爱吧。

  “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非我不可”已经滑到黎放歌的喉咙,又被她压下去,又浮上来,再被压下去,如此反复。

  她自嘲,到底什么时候起,她时不时会变成不自信的女生,会想要听对方亲口说出偏爱她的缘由——黎放歌啊黎放歌,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话又说回来,感情中的绝对自信,如果不是出于长年累月的积淀,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对方。

  感情的开始,越在乎,越容易患得患失。

  黎放歌知道,她开始在关笑语的痴心里、热爱中一点点沦陷。

  “谢谢你,关笑语。”她说。因为喜欢自己的人恰好是想自己要珍惜的人,她的道谢显得格外郑重和真诚。

  “黎姐姐,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也可以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尽情欢爱,然后迎来我们的小宝宝。命运不会永远对我们这么残忍。”

  黎放歌又无奈一笑,

  是啊,关笑语是主角,她是主角的天选对象,

  命运如果一直对她们这么残忍的话,穿书还有什么意义?

  只不过,原著是个BE小说的事实也提醒着她,稍有行差踏错,重蹈覆辙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所以,这种时候,黎放歌只能自我提醒不要着急,一定要一步一步走,

  相比不知情的关笑语,她是那个熟知原著剧情的人,她要做好掌舵人,要带关笑语避开可以避开的雷、绕开能够绕开的坑。

  “你这么一说,姐姐忽然觉得,我有望二次分化。”

  “黎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笑语压住心底的秘密,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黎放歌能二次分化,与此同时她也无比害怕,

  一次分化失败让黎放歌一蹶不振那么久,现在如果又唤醒她的希望,唤醒大众对她的共同记忆,最后如果还是不行,她肯定会死掉的,死于更大的失望,死于人们反复无常的流言——

  所以,她绝不会透露出她此行的目的,对于她而言,黎放歌的二次分化不过是让她们的婚姻锦上添花,可即便没有也绝不会影响到她对她的喜欢。“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适合我们的生活方式。命运不可能不给我们任何活路,基因等级悬殊在一起的人,我们不是第一对,也不会是最后一对。”

  “为什么忽然变成宿命论?退一步说,还可以闭结和割除腺体。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更好吗?”

  “黎姐姐,如果没有活路,我们可以的。”

  “傻瓜,要闭结或割除腺体,姐姐一个人去就好。C级Alpha满大街都是,S级Omega有多稀少你也知道。”

  “黎姐姐!!——你真的觉得基因等级不高就不值得被珍惜吗?!”

  “………”

  黎放歌哑然,站在自己的角度,不,站在生命的角度,大家无疑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一样值得被珍惜,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社会形态如此,物以稀为贵也适用于基因等级,更何况,高等级基因的人确实有不可否认的优势。

  “是不是因为以前姐姐(渣A)自暴自弃让你有这种想法?”

  黎放歌故意混淆视听,她知道关笑语没这样想过。

  她从未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珍惜,这样想的那个人是不知所踪的渣A。

  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我奉献的精神总会被放大,但黎放歌又不太想让关笑语察觉她愿意为她这样牺牲。

  “闭结或割除腺体这件事,在我这里从来都是,要做就一起做,没有单独做的道理。”

  “……真的要这样吗?”

  她们都明白,只要其中一个人不再受信息素干扰,信息素冲突这件事就不再存在,原则上是没有必要两个人都做的。

  黎放歌知道关笑语的意思,

  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决绝,是的,她虽然义无反顾,虽然几近愚痴地执著,可是,她也绝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类型,她依然还是想得到等同的回应,依然还是想被宠爱、被偏爱。

  “我的确想要这样。黎姐姐,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你这不是任性,你这是——”

  “我这是什么?”

  黎放歌知道,关笑语不仅知道她这是什么,也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逼问是因为,她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你这是,想永远跟姐姐在一起。”

  “嗯。”关笑语收回视线,又向夜空望去。

  她说:“黎姐姐,上次我们只敞露了上半身,今晚,我们彻底坦诚相见吧。”

  “你这计划,”黎放歌笑,她走到她身边,与她一道,背靠着栏杆,“算不上很大胆吧?这不是早晚的事么,用得着计划?”

  “黎姐姐错了,”

  关笑语再次收回视线,她自然而然地看向黎放歌,“对于普通的情侣而言,这当然没有什么。可是,你想想,刚刚不过是抱一下我们尚且需要这么长时间来冷静身心,姐姐难道觉得我们的坦诚相见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我对自己的忍耐力没有什么信心,黎姐姐有的吗?”

  “因为艰难,所以大胆?”

  “难道不可以这么说吗?”

  “要是我们把持不住呢?”

  “黎姐姐,坦诚相见之前,我们来一个最强效的注射抑制剂吧?”

  “姐姐说过,怕疼。针扎多疼,你不知道?”

  黎放歌觉得事情越来越离谱,

  但世道就是这样,在她的易感期或关笑语的情热期,想要肆无忌惮地做点什么,没有最强效的注射抑制剂根本不行,她破防没什么,要是关笑语破防的话,估计她要疼得失去半条命。

  为爱走钢索,这种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真没想过,她的恋爱会是这个模样,跟想象中的完美爱情差得好远。

  是谁说的,长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黎姐姐到底还想不想亲我?!”

  黎放歌的思绪被诘问打断,“关笑语,明明是你想亲姐姐吧。”

  “黎姐姐真的好坏啊!”

  关笑语手肘软软地撞了下黎放歌的手臂,“难道姐姐不想让我亲吗?”

  “想想想,走走走,打针去。”

  黎放歌笑,伸手牵住关笑语,“春宵苦短,我们别在桥上再浪费时间了。”

  “黎姐姐,今晚我要你亲我一百下。”

  “一百下就可以了吗?”

  “黎姐姐,你真的超坏的!”关笑语歪到黎放歌的胳膊上,“我好喜欢!”

  “哈哈哈……我知道。”………

  九点钟,关笑语的家庭医生带着医药箱匆匆赶来,

  她和黎放歌已经等候多时。

  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Beta,大晚上的,这动静闹得陈翘艺和印小优都知道了,她们虽然也是Beta,但注射强效抑制剂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宽敞明亮的待客室里,

  阳医生顾不上喝小优端上来的饮料,在做着注射前的例行询问,

  当然,她对关笑语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只草草地意思一下,也没有过于尴尬的问题,

  “关小姐,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第一次对吧?”

  关笑语的体温、脉搏、呼吸和血压都正常,阳医生状若无意地问,

  门外的印小优竖直了耳朵,总是一本正经的陈翘艺也不禁看向关笑语,

  被问询的本尊一点都不难为情,落落大方地反问,“阳医生问得不太专业哦,第一次什么?”

  黎放歌干咳了一下,脑海里的知识体系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人民对性/事并不避讳,阳医生这是委婉的了,也许她是顾忌有管家在场,早晨在基因医院,那检验科主任问的问题才叫大尺度。

  “第一次性/爱。”

  “当然是第一次啊。第一次是不是要多打一点?早上去基因医院,检验科的主任医生说,我的一点点信息素都会让黎姐姐生不如死,所以,可以的话,阳医生你多打一点吧。”

  “关小姐,你知道的,抑制剂不能滥用。你去过医院就更应该知道哈,你和黎小姐这种情况,即便注射了强效抑制剂,也是不能太深入的。”

  黎放歌脸上悄无声息的漫出显而易见的红潮。

  早晨她不止一次被检验科主任调侃,从业二十来年,她就没见过会为这种问题脸红的Alpha。

  一旁的陈翘艺很纳闷,医生又没问她,禾歌小姐脸红什么呢?

  “好的好的,来吧。”

  阳医生熟稔地一顿操作,给关笑语做了她所认为的最万无一失的防范工作。

  接着轮到黎放歌,

  早晨在医院还好,没有旁人,

  现在好了,这种事情陈翘艺要跟谱大人报告,她自然要在场,

  刚刚被古板的管家赶走的印小优,这时候居然自作主张端来一盘水果什锦,很明显就是来听八卦的,

  好吧,大型社死现场又要降临了。

  黎放歌真没想到和关笑语坦诚相见的准备工作会这么隆重,该死的基因,要是、哪怕是等级和关笑语一样,她也不至于如此羞耻。

  “黎小姐的脉搏有点偏快,体温和血压都偏高,我看这些数值——”阳医生侧首面向关笑语,“关笑语,我的专业级经验告诉我,黎小姐今晚的状况不适合进行性/生/活,不然恐怕——”

  黎放歌脸红到脖子根,好在她的声音还算镇定,“不要紧的,我只是有点紧张。”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

  在场的三个女Beta像是被晴天霹雳打到一样——

  不是吧?!这到底是什么款式的Alpha,从来只听说Omega会紧张,世界上绝没有会因为性/事紧张的Alpha!

  “阳医生,黎姐姐上次被我的信息素刺激到,我想她是有点心有余悸。”

  三个Beta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发出“哦”声。

  “那就没太大问题了。”阳医生说,“Alpha都比较粗鲁。黎小姐,你们这种情况,不能太激烈好吗?要温和一点,慢慢来,不然关小姐失控就糟了,如果你们肯听我的话,DIY对你们而言是最好的,嗯,各自DIY哈。”

  “阳医生,要我们这样我干嘛给你打电话!”

  关笑语的嗔怪惹得大家哈哈笑。

  当事人之一的黎放歌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刚刚她有被大家仿佛被雷劈的表情狠狠刺激到。

  “知道你们年轻,哎呀,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呢对吧。”

  阳医生笑了笑,又对黎放歌说,“在这里呢,我要提醒黎小姐,千万不能追求新奇、用一些比较基础的方式和体位就行哈。作为Alpha不能太耍强,也不能只顾自己,要多照顾我们Omega。”

  “嗯。”黎放歌点点头。所以Alpha是有多厉害?

  “我知道Alpha的猎奇心比较重,知道的也比较多,我再唠叨一句,你最近有体检吗?为了关小姐——”

  “阳医生,我也是第一次。”

  “啊?!”

  三个Beta同时惊呼,每张脸都赤/裸/裸地写着“不是吧”。

  连关笑语也非常惊讶,“黎姐姐?!”

  “可以注射了吗?”

  黎放歌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耗尽。

  反观她们,好像每个人都习以为常,她悄悄压下不快。

  折腾到十点多,黎放歌和关笑语总算上了二楼。

  推开房间的一刹那,走在前面的黎放歌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烛影幢幢、花香四溢,她的大床上,红色的花瓣铺成桃心,怎么看怎么像新房。

  后面的关笑语捂住嘴,惊叫着,“黎姐姐,没想到——呜呜呜,你真好!”

  黎放歌刚刚被医生破坏殆尽的心情忽然一点点恢复了,

  “喜欢吗?”她侧过身,闪着灯火的明亮眼睛立刻被满脸喜悦的关笑语的脸庞填满,不待她回答,她捉住她巧然的下巴,嘴唇压了下去,

  终于,世界只剩下她们俩,虽然不能深入,但这樱桃小嘴,依然那样迷人。

  “呜——”

  黎放歌压得更紧了些,不让关笑语有丝毫的泄露,

  今晚,她要用她独特的方式与她坦诚相见,用独属于她们的方式注入,绝不被动地等待命运的支配,也不需要医生告诉她该怎么做。

  关笑语慢慢变得更加柔软,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攀到对方的腰际,

  黎放歌轻松地将她拦腰一抱,朝浴室走去时,她说,“亲我。”

  关笑语双手缠到她的后脖颈,毫不犹豫地仰头,闭着眼睛贴上去。

  一会儿,她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向一旁轻移,像清风一样从她的唇上掠过,自然而然地滑向她没有防备的左颊,接着一路往上,侵向她的耳畔。

  湿润的麻、微电流般的痒刺着黎放歌的神经末梢,她强作镇定,任由关笑语的樱桃小嘴蝴蝶采蜜一般对她吸食,继续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