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把姐姐唱的歌传到网络上吗?”
关笑语表情和语气中的期待就快要满溢。
黎放歌在她清灵灵的眼睛里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唱歌这件事情,目前她没什么心情。现在出道,怎么看都充满了一种被迫营业的调调, 而创作和表演通常都需要以激情和热爱为驱动。
对于唱歌,她当然从不缺乏热爱, 不过目前这种局面,她没有冲动, 更没有当年那种为了歌唱甚至不惜和父亲决裂的不顾一切。
黎放歌伸手捧住关笑语的脸颊, “姐姐只给你一个人唱歌, 不好么。”
她的声音很轻,好听依然是好听的,却交杂着一种淡淡的悲哀和无力。
关笑语的手覆到黎放歌的手背,轻轻地摩挲着, 两个人有微小的体温差, 黎放歌能清晰地感受到关笑语手心的温度。
她眼睛一眨不眨, 像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她才接道, “——能独占黎姐姐当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我不能、也不想这样贪心,因为黎姐姐的歌声, 我想, 姐姐的歌声应该到更广阔的天地去。能得到姐姐的身心,我很知足了。如果姐姐愿意的话,不拘于何时, 我愿意和世人一起共享姐姐如同阳光一样的嗓音和歌声。
“黎姐姐不会是还在为我上次从鹭京回来的那天胡闹脾气介怀吧?”
关笑语说完垂下眼睑, 难堪地干笑一声, 绵密的睫毛几次张合,她继续说,“嫉妒使人扭曲!我不该那——”
黎放歌的另一只手及时地压到她殷红的小嘴上,“那件事,姐姐什么时候介怀过?”
关笑语拿开她的手,“抱歉,我只会用那种笨笨的、直接的方式表达我对黎姐姐的独占欲,情绪一旦上来,就怎么都控制不住。很奇怪,对别的人我不会那样。”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别的人。”
“姐姐是因为——”
“你说。”
“因为介怀分化的结果、担心被世人非议,所以不想出道唱歌吗?”
“为什么这么想?”
黎放歌其实知道关笑语为什么会这么想。
“黎姐姐拒绝我将你引荐给郑励珥,也不愿意让把你唱的歌传到网络上,我只能想到这些原因——”
“姐姐不是说了,不想被引荐是因为想保持自由;至于不想把歌传到网络上,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对。”
对的时机固然有,
但黎放歌明白,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时间等待良机,陈北择随时可能会像今晚一样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
“这样啊,我还以为黎姐姐还在为那件事情介怀。”
“姐姐现在想开了。”
黎放歌淡然一笑,一直为分化结果想不开的那个人已经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黎姐姐也不是从没考虑过出道唱歌这件事?”
“当然!如果姐姐不出道,又怎么能够名满天下——”
想起渣A哄骗娇花的塑料诺言,黎放歌不自觉地顿了顿,那件事,说出口果然还是会有点尬,
不过,对于在十六七岁就陷入恋爱的人,那时的海誓山盟总是格外珍贵,不然关笑语也不至于一直记得。
黎放歌忽然有点心疼,别人只是随便说说的话,却这样深刻地烙印到关笑语的心口。
“前几年姐姐走偏了,一直没能想开。接受一件势将必然结果却适得其反的事情,比想象中中更难,”
她努力地解释,听起来却依旧显得寡然,
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一心等待的关笑语舒服一点,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你,姐姐也还心存妄念,想着有一天奇迹或许会发生,二次分化可能会降临,这样我们的婚约——”
“黎姐姐!”关笑语忽然打断,“明天我们不用去基因医院检验科了。”
“还是去一趟更好。”
黎放歌知道关笑语在担心什么,
她们的信息素发生冲突,很大程度已经能够说明她和关笑语的基因等级依然悬殊,她根本没有二次分化。
关笑语在担心检验结果出来,她会再次大受打击。
只是,她不知道,她并不是那个会被基因等级打倒的女人。
“黎姐姐,还是不要吧,连湿吻都让你那么痛苦,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既然你要搬到姐姐家,”
黎放歌说着,将手抽出来,往前伸轻轻地捏了捏关笑语粉粉嫩嫩的耳垂,小小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呀闪,看上去特别迷人,“我们还是有必要去测测我们信息素的匹配度,不过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就是了。”
信息素匹配度测试对于基因等级不匹配的情侣之间,是一项很常规的测试,
知道了匹配度之后,大家就知道能做,哪些会让人痛苦,就可以在安全范围内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还是黎姐姐周全。只要看到姐姐痛苦,我总会失去分寸。”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关心则乱——”
“要是我的关心有用就好了。”
“关笑语,你今晚到姐姐身边来——”黎放歌将关笑语散开的发丝挽到她的耳后,又在她的耳垂上捏了捏,比起闪耀的钻石,她耳廓粉粉的红色显得更加迷人,“谢谢你。”
虽然认知上熟识一切,但这个世界对黎放歌而言依然陌生。
位高权重的父母,以及显得有些妹控的便宜哥哥都不能给受到惊吓的她任何慰藉,
但关笑语的到来却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她心中的阴影,好像只要她在身边,即便陈北择可能会卷土重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黎姐姐,这种话你就不要再说啦,你明明知道,我分分秒秒都想跟姐姐在一起,甚至恨不得黏在姐姐身上。”
“噗嗤!”
“黎姐姐,你怕了吗?”
“你也知道你黏人啊?”
“姐姐给我的备注,不是黏人的未婚妻么!”
“说说看,除了买通艺姐和小优,你是不是连姐姐的手机的收买了?”
“咯咯咯……黎姐姐你好搞笑。”
见到关笑语笑得甜美,黎放歌的心情渐渐又舒畅了一些。
陷在恋爱中的时候,对方随便说点什么都是有趣的、好笑的。
这种说法,黎放歌曾嗤之以鼻,但现在关笑语不就是这样么。
她从不觉得自己幽默,除了关笑语,也没有任何人说过她幽默。
这种恋爱的滤镜,让她心虚,也让她,格外踏实。
不论何时,被偏爱总是这样治愈的。这种被爱、被需要的感觉格外又分量。
“黎姐姐,实不相瞒,是艺姐告诉我的。”
“就知道是她!姐姐严重怀疑,你给她也开了一份工资。”
“那不至于啦,不过嘛——”
“我也不逼你卖艺姐了,看在她今晚表现出色的份上。”
“艺姐确实——她的工作能力很出色。”
“嗯,全能型管家姐姐。”
话题源源不断,
她们早都忘了信息素冲突这件事,也忘了心里的绮念,
虽然刚刚的亲密混乱又尴尬,但好像也,别样地酣然了一番,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她们已经向前迈了一大步,
在心底深处,都对她们总会有那么一天充满了莫名的信心。
“关笑语,打算什么时候搬到姐姐家?”
“明天吧。”
明天,正是黎放歌想听到的答案……
隔天是礼拜天,快到十点的时候,她们一起到了基因医院检验科,
已经事先预约,虽然每个工作人员见到黎放歌动作都会不由自主地放缓,但他们的工作也顺畅地进行,不到十一点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们的信息素匹配度不到百分之三十,
用检验科主任的话说就是,“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标记这件事了!”
面对早有预期的结果,黎放歌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正,除了在关笑语的情热期和她的易感期需要多注意,平时只要注意服用抑制剂——贴贴抱抱亲亲,甚至肌肤相亲——诸如此类的事情都不会让她们痛苦。
这和原来世界里的女女恋爱也没很大差。她想。
反倒是关笑语,她显得很低落,像是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关笑语,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我想不明白!既然黎姐姐不会被陈北择的信息素压制,为什么——”
“刚刚医生不是说了么,因为陈北择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病发时信息素会频频失控,不排除昨晚他的信息素浓度已经十分稀薄。”
关笑语犹显得不信,“太便宜他了,大晚上跑过来堵在姐姐回家的路,把姐姐吓成那样,最后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他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
昨晚上的事,调查结果已经出来,
陈北择患信息素紊乱综合征这件事,陈翘艺已经跟警卫总局及陈北择的专人医生确认过,情况属实。
“信息素紊乱综合征不是一件轻飘飘的事。”
黎放歌的语气很平静,她并不是在为陈北择说话,
脑海里的常识告诉她,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是一种很残酷的疾病,目前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病人病发时,失控发狂都算轻的,严重时,他们会无意识地自我伤害或伤害他人——
“反正陈北择最近都要在信息素疗养康复医院度过,我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黎放歌想起昨晚在视频对话中,关笑语说她一定不会放过陈北择的愤怒模样,
还是不管她答不答应,她都要帮她跟陈北择划清界限,
原本黎放歌也以为陈北择一定会卷土重来,还债这件事不能再有拖延,
谁知道隔了一夜,事情的走向会这样。
今天一大早,陈北择的父亲亲自到黎放歌跟前道歉,他不止一次表示,只要她肯原谅陈北择昨晚的失控行为,关于债务的事情好商量。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所谓的好商量的意思,黎放歌明白:只要她不追究昨晚的事情,那么,她欠高利贷公司的债务就算免了。
她还明白,能让这个老人到她面前求和解的根本原因,最根本的还是谱大人的权利。
黎放歌不想狐假虎威,最终她对老人说:“一码归一码,请你们照管好陈先生,我也会按期限归还欠债。”
她特别加重了照管两个字的语气,尽管如此,她的大度和宽容依旧让老人震惊和惭愧,“抱歉,老朽实在冒昧。犬子对黎小姐的冒犯,请允许我代他向你道歉。”……
“关笑语,我们回去吧。”
昨晚的种种,以及今天早晨的一切都让黎放歌感到疲惫,
早晨她就不该对陈北择的父亲说什么“会按期限归还欠债”,高傲害死人,
反正她也不允许关笑语帮她把钱甩给陈北择,还债依然是一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嗯。”关笑语见黎放歌的脸色憔悴,乖巧地点点头。
她知道进入信息素疗养康复医院意味着什么,陈北择短期之内已经没有自由可言,就像黎放歌所说的一样,信息素紊乱综合征不是一件轻飘飘的事,每一个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病患都会被严格看管,以免病人自戕或伤人的事情发生。
黎放歌接过关笑语递过来的墨镜,戴上。
现在,她不用戴假发了,那一头如瀑的长发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从她们进入医院的那一刻,医院差不多乱套瘫痪:急匆匆的护士进错了病房;推着移动病床的护工的病床撞到了行人,行人甚至毫无察觉被撞到;刚刚取到药的病人的药袋子摔到了地板上;更离谱的是,医院门前的车堵得水泄不通,却没有一个人摁喇叭……
这一切都是因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被黎放歌和关笑语吸引住,大家就像第一次见到光明一样痴迷。
为了避免混乱的事情再次发生,黎放歌戴上了墨镜。
关笑语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何时为她准备好了墨镜。
出了电梯,她们拐向偏门,走出大楼,
最终,她们避开了人群,却意外地见到关笑熔和郑励珥迎面而来。
“哇哦,人生何处不相逢!”
戴着黑色的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的关笑熔昂首,“励珥姐姐,快!你快扶我一把,趁黎放歌还没有开口说话,等她开口就来不及了。”
她夸张地歪倒到郑励珥的身上。
郑励珥什么也没说,伸手稳住了倒向她的关笑熔,凌厉的目光却看向对面的关笑语和黎放歌。
“熔姐姐,你们来检验科做什么?”
她们身后的这栋大楼是检验科,来检验科的成年人,不外乎是再次确认基因等级、信息健康,两个人一起的话基本都是测信息素的匹配度。
“我们来——”
“找人。”郑励珥打断了关笑熔。
她依然看着盯着黎放歌,像在思索着什么。
黎放歌懒得理会这对藏藏掖掖的女人,她连墨镜都懒得摘下,只朝她们点点头。
“这样啊,那你们请便,我和黎姐姐要回去了。”
“阿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来检测信息素匹配度。”
关笑语已经准备好被堂姐嘲笑,
黎放歌和她基因等级悬殊早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以前,关笑熔也不是没有劝过她不要执迷不悔,劝她不要自找苦吃。
“熔姐姐,感情的事,谁经历谁知道,我不觉得我是自找苦吃,相反,黎姐姐是我毕生的幸运。”对于黎放歌的事,关笑语从来都尽用全力,不留余地。
“哦!”
作精话痨堂姐只说了一个哦着实让关笑语觉得意外,她看到她的眼睛变得黯然,想要问点什么,却又哑然。
“黎姐姐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她说。
“阿语,晚点我找你。”关笑熔依旧歪在郑励珥身上,她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的意味。
“嗯。”关笑语点点头。
忽然,她的手被黎放歌牵住。
这时,郑励珥忽然说:“黎小姐,方便的时候,我能听你唱首歌吗?”
黎放歌想起关笑语说过她想将她引荐给郑励珥,虽然已经拒绝过,虽然心理依然想拒绝,但她还是没有让场面太难堪,“再说。”
到了车旁边,关笑语轻轻地抽回手,“黎姐姐,如果你不喜欢,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卖任何人面子。”
黎放歌拉开车门,侧首看向她的同时将墨镜摘下来,“你就不能当做,姐姐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事实不是这样。”
关笑语远比她想象的敏感和细腻,
她能立即捕捉到她的情绪和话语里的真正用意。
黎放歌朝车里微微昂首,“先上车吧。”
昨晚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关笑语今天要搬来和她一起住,显而易见,下午面对她的家人,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