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鸣玉音落瞬间, 满殿寂静。
要知道，灵霄天尊几百年来，从未收过任何一个弟子。
以至于哪怕灵霄天尊对谢妄多有维护，但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凌鸣玉说完这句话后, 数息内, 场内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直到灵饮天尊诧异的挑了挑眉, 打破满室寂静：“你何时竟有了收徒的想法？”
凌鸣玉脸不红心不跳道：“就在方才。”
灵饮闻言更是眉心一跳, 转过头同灵昊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但凌鸣玉却并不在乎这二人的想法。
毕竟原著里, 灵霄子便自幼醉心修炼，少于他人往来。
就算是同为太玄宗三尊的另外两位师兄弟, 其实同灵霄子也并不熟络。
原身就是这么一个独来独往的怪人。
也正是这样一个神秘又强大的人, 才会满足所有三界修士对仙人的幻想。
灵霄子从前究竟有多神秘, 凌鸣玉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这神秘感确实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灵昊天尊道：“灵霄师弟能有收徒的想法, 也确是一件善事。”
他带着笑意道向谢妄：“如今灵昊天尊和万长老，都有意想要收你作弟子, 他们二人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是以本座谁都不敢偏颇。”
众人闻言面上皆带上笑意。
“所以, 决定权在你手上。”
众人望向谢妄，等待着谢妄最终的抉择。
博越咬牙, 目光嫉羡。
谢妄抬头, 眼神坚定又平和：“得两位前辈垂青，是谢妄之荣幸。然而谢妄一心……”
他掀起眼眸, 目光穿透结界望向凌鸣玉。
有那么一瞬间, 凌鸣玉甚至认为谢妄看穿了结界后的他, 他情不自禁的绷紧脊背，便听谢妄继续道：
“为灵霄天尊而来。”
灵霄天尊四字一出，凌鸣玉紧扣扶手的掌心倏然松开。
众人对结果似乎早有预料，万下师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但抢弟子就是这样，有人得必然有人失。
只是他对谢妄浓厚的好奇仍旧不减分毫。
新生弟子大赛的所有流程自此结束。
被收作内门弟子的少年们，纷纷寻着自己的师尊而去。
而剩下的弟子们，则围在谢妄身侧，不断为谢妄送来祝福。
毕竟谢妄可是从无人问津的眼疾废物，一跃变成了灵霄天尊唯一的弟子。
若不出意外，今日或许就是他们同谢妄最后一次见面。
毕竟外门弟子同内门弟子相交甚少，更别说谢妄这种核心内门弟子。
凌鸣玉静静坐在主位上，无人得以窥见的结界后，他一反灵霄天尊在众人心中的仙人印象，单手托着下巴，安静的望着被人群包围的谢妄，等待谢妄社交结束。
凌鸣玉其实很支持谢妄多结交朋友。
曾经他还是林奚吟时，便多次劝谢妄结交好友，但是谢妄性格内敛，不善于主动攀谈。
青州学堂里主动找上他俩的吧，又一个个贼头贼脑，一看就藏着坏心眼。
谢妄心思单纯，凌鸣玉实在担心谢妄被骗，他这才不得不打消了让谢妄多交朋友的想法。
不过如今看来，或者他又该改变想法了。
凌鸣玉正想着，余光忽然瞥到殿角一道略显慌乱的身影。
博越站在一长老身前，正慌张着辩解着什么。
凌鸣玉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爱好，便只是遥遥瞥了数眼。
正好看到长老面容严肃的启唇，说了数句话，紧接着转身欲走。
而博越快步上前，重新将长老拦下，面带哀求。
然而数番交谈后，那长老终究还是独身离开，徒留博越失神站在原地。
凌鸣玉换了只托下巴的手，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幕。
看得出来，这位长老最终放弃收博越为徒。
失去师承，博越自然也就无缘成为内门弟子。
在博越出言“揭露”谢妄之前，他本能稳入太玄宗内门的。
凌鸣玉只出神了片刻，注意力又重新回到谢妄身上。
对凌鸣玉而言，他只是三月不曾见到谢妄，然而对谢妄而言，时间已经过去八年。
八年的时间里，谢妄身形较从前愈发修长，却并不瘦弱，有种恰到好处的硬朗。
他优越的五官完全长开，每一分每一毫都分化的恰到好处，眉目间的冷意愈发明显。
不说话的时候，周身天然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看得凌鸣玉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各方面都能和男主媲美的大反派。
谢妄这副模样，要是放在现代，仅靠一张脸就能秒杀娱乐圈，火遍大江南北。
凌鸣玉对谢妄这张脸就是这么有自信！
正幻想到谢妄下一场粉丝见面会要开在哪个城市，耳边忽然传来一身清冷的呼声：
——“师尊。”
凌鸣玉一抖，被激的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连忙回过神，便见谢妄不知何时已经送走了新生弟子，此时正站在殿前台阶下。
而方才那一声恨不得让人耳朵怀孕的“师尊”，正是谢妄喊出来的。
若不是有结界遮挡视线，凌鸣玉今天这个人恐怕是丢定了。
他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和朋友道别好了？”
谢妄一愣：“……是。”
“嗯。”凌鸣玉赞许应道，随即指尖一弹。
纯白灵光瞬间将谢妄包裹，下一秒，凌鸣玉连带着谢妄同时化作两道光影，消失在三清殿中。
太玄宗深处，问道峰问道殿。
空荡的殿中，盘腿而坐的凌鸣玉倏然睁开紧闭的双眼。
与此同时殿外明显灵光一闪，接着出现一道身影，正是被凌鸣玉带回来的谢妄。
凌鸣玉如今道身虚弱，自然不能以真面目识人。
于是不待谢妄开口，他率先道：“本尊不爱行名义上的虚礼，故拜师礼仪就此免去。”
谢妄沉默片刻：“是。”
凌鸣玉生怕被谢妄察觉出什么异常，其实他早已紧张到扣手指，但开口却平静地毫无破绽：
“往后你有任何要求，自向明何提便是，他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明何就是掌管问道峰所有事宜的主管弟子。
谢妄垂眸：“是，弟子明白。”
谢妄似乎还想说什么，凌鸣玉迫不及待开始赶人：“明何。”
殿外很快出现另一道弟子身影。
明何快步上前，最终停在殿外：“明何在。”
“谢妄一切事宜都交由你负责，你不可懈怠。”
明何行礼低头：“弟子知晓。”
“嗯。”凌鸣玉声音逐渐飘渺。
明何顿时意会，转而向谢妄，恭敬道：“谢师叔，请这边走。”
谢妄目光短暂在问道殿门上流连，最后却只是点头道：“好。”
随即动身随明何离开。
问道殿内，凌鸣玉表面上装出消失的状态，其实一直暗搓搓关注着殿外的状态。
听到那声“谢师叔”时，凌鸣玉顿时没绷住。
一想起谢妄一脸冷淡，却被明何称为师叔的样子，就不免想笑。
于是凌鸣玉勾了勾唇角，他起身，忽然眼前一黑，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汹涌而上，他差点累昏过去。
“这破身体！”凌鸣玉小声吐槽。
他不过才捏了个分身出去了半个时辰不到，整个人就如此虚脱。
凌鸣玉十分怀疑，他要是再在外面待久一点，能直接暴毙在外头。
凌鸣玉指尖轻比出数道指印，下一秒，他身形消失在问道殿，出现在自己寝殿。
而后他走到博古架前，从暗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瓷，倒出一颗灵气四溢的丹药，毫不犹豫服下。
丹药入口瞬间，凌鸣玉只觉一道源源不绝的灵气江河般冲刷进他颓朽的身躯，注入他枯竭的灵脉中，为他带来数分生机。
凌鸣玉轻叹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
不亏是灵霄子亲自为自己炼制的续命药。
凌鸣玉心想，这丹药确实威力惊人。
恐怕人哪怕受伤再重，只要还剩最后一口气，这药都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药是好药，问题是，凌鸣玉不会做啊。
望着瓷瓶中所剩无几的丹药，凌鸣玉只觉得头疼。
将药藏回原处，身虚体弱的凌鸣玉慢悠悠爬上原主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的床。
路过桌上一道水华银镜时，凌鸣玉不出意料在其中看到属于他自己的面容。
爬上床，凌鸣玉给自己盖好被子，然后安然闭上眼。
昏睡过去前，凌鸣玉想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太好了，他总算找到谢妄了……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不曾用灯的寝殿也逐渐陷入黑暗中。
就在夜色将寝殿彻底吞没之时，一团黑气无声出现，落地瞬间化作一道身着金纹黑衣，背悬瀑布般黑发的修长身影。
谢妄一席黑衣仿佛融入夜色，他无声向床榻中酣睡的某人靠近，指尖黑气涌动。
谢妄记得，灵霄子体内有一颗能复生血肉的灵珠。
也正是靠着这颗灵珠，身躯早已死亡溃败的灵霄子，才能勉强维持住身躯不败。
而他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颗珠子。
黑气悄无神器的掀开床幔，延向床榻中酣睡的身影，眼看即将没入他丹田，就在此时，谢妄忽然抬头一瞥。
下一瞬，谢妄瞳孔猛地一缩，他周身黑气骤然失控暴涨，转眼间吞没所有黑暗，整间寝殿不见半点光线，纯粹的黑暗中，无数帷幔无声狂舞。
谢妄苍白的指尖探上凌鸣玉温热的脸颊，他痴迷道：
“…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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