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多天里, 一切倒是进行的很顺利,每天就是拍戏,陶知爻偶尔和面点刘联系, 保持消息的随时互通, 对方也告诉他说情况一切正常, 没有再遇到别的怪事情。
“好, 过!”
吴导拿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大半,心情和他的动作一样酣畅淋漓。
他真的很高兴。
剧组的拍摄其实是按场景来的, 而不是按剧情的流程来的。
《鬼壶》剧组会在拍摄的第一个月在南岳庙完成拍摄,然后第二个月回到北市一家私立医院取景,后续剩余的部分会在影视城完成。
而今天拍的这幕戏,是整部戏里最重要,最高光, 也是最有挑战性的一场戏。
陆悬壶将林白纸“弄脏”的那场戏。
吴敬与对萧闻斋的演技其实是完全不怀疑的。
但这毕竟是萧闻斋第一次演感情戏,而且这感情却又没有到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的程度。
纯粹的爱和恨, 演绎难度并没有大。
最难的, 就是扭曲的爱和恨。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相爱相杀……不论是哪一种, 都要比纯粹的爱与恨更加复杂,也更加考验演员对角色情感的把控。
而这对从未演过爱情戏码的萧闻斋来说, 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要一个婴儿刚站起来,就让他去学怎么跑步了。
但萧闻斋把控得很好。
像他之前拍那场戏失误之后所说的一般,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吴敬与心潮澎湃地捏着手里空了的矿泉水瓶,倾着身看面前的摄影机,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演绎程度是能够一条过的。
……
林白纸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溢出血液。
手指下攥着的床单已经逐渐变得湿润, 鼻腔里有着抹不去的铁锈味,他并不愿意去想那是什么。
急救科的大夫正在一旁同步他的伤情, 而主刀的医生,则是……
“林先生,好久不见。”
泛着冷光的镜片出现在眼前,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白纸抿了抿苍白的唇,将脸缓缓转向一旁。
对于他的抵触,陆悬壶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子弹贯穿……”陆悬壶眼睑低垂,显得眼睛更加狭长了些,他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好似一条盘算着噬人的毒蛇,在林白纸的身体上缓缓打量。
修长的手指被医用手套包裹着,泛着淡淡的消毒液气味,陆悬壶指尖顺着林白纸的腰侧肌肉一路滑下。
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出现在林白纸的脑海之中。
腰侧的触感无比熟悉,就好似上次把他吓走时一般……
林白纸从未想过,陆悬壶接触自己居然会有别的心思。
他竟从未发觉。
林白纸对情爱之事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他甚至不觉得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在他的眼睛里,每个人的不同……只有在死后。
死于不同方式的人,才是不同的。
而上次他去陆悬壶家里吃饭时,对方所展现出来的那种莫名的……侵犯感,让林白纸觉得不妙。
但更不妙的是,在他落荒而逃离开陆悬壶的家里后,他发现自己……有反应了。
所以,这些天的刻意冷淡和疏离,是林白纸在思考自己究竟该怎么和陆悬壶相处。
因为想不到解决办法,所以才规避着碰面,谁知道今天去勘察现场时遇到了埋伏,被暗枪所伤,以这种狼狈的姿态见到了陆悬壶。
正想着,伤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将林白纸从思绪中拖出,他浑身因为疼痛而颤抖了一下,难以控制地叫了出声。
“啊……”
雪白的医用手套染上了鲜红,像是冬日绽开的红花,刺目又绚丽。
陆悬壶微微歪着脑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林白纸耳边轻声道。
“我这里可不允许走神啊……”
在猎物还在犹豫是否要送上自己的脖颈时,按捺不住的猎人已经不再能扼制自己疯狂的占有欲。
林白纸额前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想瞪陆悬壶,可却没有力气。
含着泪花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点不甚明朗的愠怒,没有任何想象当中的威慑力,反而让陆悬壶下意识挑了挑眉,目光下滑。
人类的身体还真是反映诚实,哪怕是自己也不能免俗。
手术的前期准备已经做好,麻药药效发作,将眼前涂上一片黑暗,夺去了林白纸最后的知觉。
手术正常进行着,随着刀尖与手指的跃动,流血渐渐止住。
陆悬壶虽然疯,但医术是好的。
可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异变陡生!
撕裂伤自子弹打出的血洞而起,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向外扩散。
林白纸的身体数据指标在肉眼可见地飞速下滑。
在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林白纸皮肤下的血管里,似乎有东西。
一个近几月在全国无数医疗工作者心中都留下了可怖阴影的,细长的,黑色的形状。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铁线虫。
死亡的代名词。
而就在所有医护都无所适从的时候,陆悬壶却让他们都离开,自己留下。
虽然大家都很疑惑,但见再三劝也劝不动,便都放弃了。
身后的大门重重关上,陆悬壶望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清瘦身躯。
林白纸本就很薄的皮肤下黑线游动,铁线虫正疯狂地蚕食着他的生命力。
陆悬壶抬起眼,看了一圈四周的佛像。
他的嘴角挑起一个弧度。
或许,现在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看这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仍处于昏迷无意识状态的青年。
陆悬壶摘掉手套,长而有力的手指自林白纸的面庞一直抚摸到青筋起伏的清瘦脚背。
“虽然你听不到。”
“但,欢迎成为……我的所有物。”
唯一的,让他珍视的所有物。
……
画面定格在萧闻斋拿着一只装满培养液的玻璃罐,而罐子之中,有一个和过往所有出现过的玻璃罐子里装着的铁线虫都不同的身影。
那是《鬼壶》世界观中唯一一只,铁线虫的雄虫。
他微微抬着下巴,望着手里的雄虫,手术室的冷光打在半边侧脸上,让他看着像神明降临。
而没有光的半边,则犹如脱下披着天使外衣的地狱恶魔,终于露出了自己潜藏已久的野心,与渴望鲜血的尖牙。
摄影机前的众人都有些呆。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众人接二连三的长叹声。
副导演、编剧这样的幕后人员,更多的是感叹:谁说萧闻斋演不好感情戏?这段放出去不得大杀四方。陆悬壶眼里如毒蛇一般的疯狂,以及在决定将雄虫植入林白纸眼中时,那种好似毒蛇终于要将自己的毒牙嵌入伊甸园里的苹果时的渴望、满足、贪婪和占有欲,真的看得所有人都背后发凉而又疯狂着迷。
而其他的艺人则是叹,自己或许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萧闻斋现在的实力了。
萧闻斋对四周的赞美均是回以礼貌而克制的微笑。
而他的视线,只会和一个人对上。
“萧老师,你刚刚演的时候真的有点吓人叻。”陶知爻在这地方呆久了,和湘省本地人聊了几次天后,时不时也会冒出点当地人可爱的口音。
若非他定力确实好,都真的以为萧闻斋有什么发自内心的疯狂的想法呢。
萧闻斋轻声笑了笑。
谁说……不是呢?
今天夜戏拍的晚,等剧组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后,月亮已经挂到半空了。
将近十五,月亮也越来越圆,让人觉得好似更明亮了些。
陶知爻从临时搭建的拍摄棚里走出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而后抬头望天。
萧闻斋落后他半步,和秦相珉一起出来的时候,就听见陶知爻叫自己。
“萧老师。”
“嗯?”
“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亮好像有点太红了?”
萧闻斋抬起头,就皱了皱眉。
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会知道,月亮的一些特征基本上和天气是挂钩的,俗话说日晕三分雨,月晕午时风,当夜晚的月亮出现光晕圈的时候,就说明明天可能要刮大风了。
一般来说月晕是黄色透着蓝色的,但此时天上的那轮圆月却有一圈鲜红无比的月晕。
还不仅如此,那一轮月亮,此刻都是血红一片,而且整体呈现出月的上半部分较淡,下半部分的红色则浓得鲜艳欲滴。
这一幕,让陶知爻想起他们拍戏时用的血浆。
就好似这整个月亮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血卵,有什么东西正躺在卵的底部,要从中破开一般……
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秦相珉一直在旁边搓胳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天气似乎格外阴冷一些。
“先下山吧。”萧闻斋说道。
陶知爻点了点头,他视线望向远方,看到一路向下,层层叠叠的佛寺佛塔佛钟伴随着佛堂内燃得正旺的千盏烛火,柔暖的火光和影影绰绰的僧侣身影,让人稍微安心了些。
沿着下山的小路一路向下,越靠近南岳庙的主区域,几人就越发觉得那种阴冷的感觉减少了一些。
大雄宝殿就在前面不远处,陶知爻他们正打算从前面的分岔路口拐过去,然后走南岳庙的正门出去。
可是,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陶知爻竖起耳朵,一指另外一条岔路。
“在那边!”
几人沿着另一条小道,循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南岳庙里的烛火灯光被渐渐抛在身后。
虽然南岳庙的照明用了大量的烛火,但这毕竟也是个景区,山上的小路两旁还是间隔安装了路灯的。
光线不亮,勉强能照亮灯下一小片区域,两盏路灯之间,总会有那么一小段黑不溜秋看不甚清楚的区域。
陶知爻再往前跑了一段,就见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地上。
是他们组里一个叫白璘的女演员,她也是娱乐圈里的前辈了,比萧闻斋略大几岁。
白璘在《鬼壶》里饰演一名报刊记者,在第一例铁线虫污染案件爆发后,她就努力地想要通过自己的工作去警示更多对此不知情的人,即使遭受了多方阻挠,她也从未放弃。
总的来说是一个温柔又有力量的女性角色,和白璘本人的性格也很像。
“白璘姐!”秦相珉跑过去将人扶起。
白璘见到他们,似乎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的样子,她的动作有些跛,应该是不小心弄伤了。
秦相珉经常运动,对这种伤比较熟悉,检查了一下道:“只是轻度扭伤,不严重。”
陶知爻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看白璘的反应,确实也不像是因为脚踝扭伤疼痛而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此时,白璘正死死地盯着一旁路灯没有照到的一片区域,那地方主要是灌木和树,背后是一大片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影影绰绰的,有点莫名的阴森。
“怎么了?”陶知爻看她的状态不太对,就问了一句。
白璘双眼瞪得有些过分的大,她听陶知爻问的时候,目光闪烁了几下,表情是肉眼可辨的惊恐。
“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有东西?
陶知爻心念一动,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但他四下观察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鬼魂,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阴气残留的痕迹。
“这里是佛寺。”
萧闻斋突然开口,让几人都下意识看向他。
他朝白璘点了点头,后者似乎是怔忪了一下,然后十分明显地放松了许多。
是啊,这里是佛寺,能有什么呢?白璘想到这里,终于从那种被吓得失神的状态里缓了过来。
这是,道路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白璘的身体再一次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往几人身后躲了一点,可见虽然萧闻斋的话让她没那么紧张了,但刚刚的确是被吓得有些厉害,慌乱间才不慎扭伤了脚。
晃动的火光逐渐出现在几人的面前,渐渐变得清晰。
两个提着油灯,手持木棍的年轻和尚出现在视线前方,宽大的棕色僧袍与脖子上的佛珠带着点令人安心的神圣气质。
他们是南岳庙晚上巡山的僧侣,刚刚听到白璘的叫声,就寻了过来。
“几位施主,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提着油灯走在前面的和尚问道。
陶知爻将白璘受伤的事情说了,那和尚当即道:“寺中有备用的药和冰块,还请几位施主随我来。”
秦相珉让白璘抓着他的胳膊借力,两人跟着那和尚往前走了一段,却发现另外两人没跟上。
“两位施主还有什么事情吗?”那和尚也发觉了,便回头问道。
陶知爻噢了一声,道:“我们的车停在另一边,去开过来,一会儿在正门接你们吧。”
秦相珉眨了眨眼,车明明在正门那边啊。
但他这念头刚冒起来,就见陶知爻朝自己挤了挤眼睛,而萧闻斋也看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主意,但秦相珉很明智地选择了顺着陶知爻的话说下去,“哦好,那我先带白璘姐去冰敷上药,一会儿微信联系吧。”
“小师父,我们走吧。”秦相珉对那两个和尚道。
和尚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带着秦相珉和一瘸一拐的白璘下了山。
“现在去哪里?”萧闻斋问。
其实,他也没明白陶知爻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但萧闻斋知道陶知爻肯定有他的道理。
陶知爻一笑,抬手指了指一旁。
萧闻斋这才注意到,在他们碰到白璘不远处的前方,还有另外一条十分隐秘的小路。
不过,那条路是通向哪里的?
萧闻斋正思考,抬起头的时候,就见到了头顶上方不远处,他们当时碰到面点刘的那处。
萧闻斋顿时明白了,顺着那隐秘的小路一直望过去。
果不其然,层层交叠的树木枝叶间,隐隐可以看见被微微火光所照亮的,一片藏得十分难以让人发觉的古旧佛寺遗址。
是□□小沙弥带着慧济方丈去的那里。
陶知爻朝萧闻斋一挑眉,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前方悠悠传来。
“人生地不熟的,偶尔迷路走错了方向,也情有可原,哦?”
萧闻斋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上,走到陶知爻身边和他肩并着肩。
两人对视一眼,萧闻斋似是懊恼地轻轻叹了口气。
“嗯,我也迷路了。”
夜晚的林间,静谧得只剩下呼吸声和脚步声。
为免打草惊蛇,陶知爻只开了手机手电筒的最低档,还用手机挡住了半边,微弱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的一点距离。
因此,两人不免靠的很近。
萧闻斋听着耳畔陶知爻的呼吸声,黑暗本就容易让人心底不可言说的想法悄悄浮现,更何况山路不平,两人不时蹭到一下手臂或者身体,布料的嚓嚓声像是一下下挠着心窝似的,让人有些意乱神迷。
陶知爻突然停了下来。
萧闻斋动作慢了半拍,半边身体都贴到了陶知爻的背上,两人此时靠得很近,冬日夜的凉意让彼此的体温显得愈发滚烫,他甚至都能闻到陶知爻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料气味。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搭在身前之人纤瘦的腰肢上,但在将触未及之时,却又像是被猛地灼烫到了一般收回。
萧闻斋呼吸渐沉,手掌缓缓收回。
他敛着眸子看不清神色,而心中所想却和四周暗不见光的环境愈发相合。
他似乎越来越理解陆悬壶对林白纸那种难以控制的占有欲了。
“怎么了?”
萧闻斋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陶知爻指了指前方,低声答道:“我们到了。”
这条小径是在森林之间的,而且比起刚刚下山的石阶路会更加“野”一些,脚下没有铺石板,而是被人迹所踩出来的。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树林的边缘,再往前走十来米,就能拐到一条主路上。
而道路另一头,就是那隐藏在层层树林之中,在整个南岳庙区域也相当偏僻的神迷寺院。
陶知爻仔细观察了一下。
那一片区域其实和南岳庙的主体建筑并没有风格上的区别,四面有建了一圈围墙,将那片区域围了起来。
大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屋檐下方两侧各挂着一只红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荧荧的幽光,与今晚的猩红月色融合在一起,洒落在地面之上。
而寺院门口,正像面点刘所说的一般,有两个面容严肃的罗汉正持着木棍,严加看守着。
一阵冷风吹过,将屋檐下的灯笼吹得晃动几分。
陶知爻借着灯光和灯笼歪掉的这一间隙,看清了那建筑大门上的匾额所写的字。
燃灯阁。
以瓦供烛,佛号燃灯。
燃灯古佛,佛教三世佛之一的“前世佛”,被称为万佛之祖。传说如今西天极乐地位最高的释迦牟尼佛,曾经就被燃灯古佛所授记。
当年还在修行的释迦牟尼看到燃灯古佛时,用自己的头发铺在积了水的地面上,以免燃灯古佛弄脏了脚,燃灯古佛因此对他大加称赞,说他日后必定成佛,号释迦牟尼。
陶知爻虽然是道教中人,并不信佛,但也听过“燃灯”的名号,因为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只要去过寺庙的华夏人都见过燃灯古佛。
在寺庙里最大的大雄宝殿里,都会放着三座巨大的佛像,而左边的那一座,就是被称作“前世佛”的燃灯古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考证的原因,就是据传说,燃灯古佛和道教里元始天尊的大弟子“燃灯道人”其实是一个人。但这究竟只是随着佛教传入华夏,文化碰撞和宗教之间的相互吸收,还是真实存在的事实,就无从得知了。
“燃灯古佛的佛堂么……”陶知爻摸了摸下巴。
以一位佛或者菩萨的名字作为庙宇之名其实十分常见,例如蜀地的文殊院就是用的文殊菩萨的名号,纯阳观是用的纯阳祖师的名号,此外还有碧霞元君庙、妈祖庙、文昌阁……
虽然燃灯古佛常常以三世佛的身份置于大雄宝殿之上,但单独设有一处供奉的庙宇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为何这地方看守的如此严格,这不合道理。
正思考着,陶知爻的突然听到头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仰起脸的时候,就感觉脑门被砸了一下。
“哎呀!”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后就见不远处那两个守门的僧人闻声望了过来。
陶知爻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疾手快的萧闻斋直接拽到了一旁的树后。
事出紧急,萧闻斋也没留力气,陶知爻又完全没有防备,所以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萧闻斋胸口。
燃灯阁门口,那两个僧人伸长脖子往林子里望了望,里面一片灰暗,也看不清什么。
“是什么小动物吧?”其中一个僧人道。
另一个想了想,“可能吧。”
陶知爻揉着脑门低头一看,那砸到他的东西并不重,也不疼,只是事发意外,这周围阴森森的本来也让人紧张,就吓了一跳。
此时一看,更是无语。
那是一颗松果。
上半部分被啃开了,里面的松子早已被吃完,而下半部分则还紧紧地收着。
这松果怎么突然掉下来?
不过此时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他已经听到身后不远处那些僧人说话的声音了。
陶知爻背靠着树,看不到身后燃灯阁的情况,又不敢动腾,只能戳戳萧闻斋。
“他们还在看这边吗?”
萧闻斋眼眸一垂,就见怀里的小狐狸正仰着脸,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平时那种游刃有余,又带着点狡猾的可爱模样此时变得小心翼翼的,带着点小动物被吓到了一般的慌乱和无措。
偏今晚冷风不小,陶知爻的皮肤又薄,被夜风吹得有些红,光线暗看得也不太真切,而现在两人的动作又那么亲昵,反添了几分晕坨坨的暧昧。
萧闻斋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手指轻轻抚上陶知爻的额头,将那松果掉下来时带上的一点尘土拂去,半边手掌挡住了陶知爻看向自己的视线。
也挡住了他眼眸之下,那难以掩藏的一些深沉欲色。
萧闻斋抬眼,略微偏头朝外看去。
那两个僧人已经不再留意这边了,又恰好有两个僧人来换班,夜半三更本就困倦,哪里还会注意他们这边。
“嗯……”萧闻斋本想说没有,可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到嘴边的话语却不由自主地一变。
“还在看,先别动。”
陶知爻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萧闻斋那边又靠了点,还担心萧闻斋被僧人看见,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这下,两人贴得更紧了。
萧闻斋喉间一紧,正当他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向对自己的行为有多暧昧一点察觉也没有的陶知爻,心底的冲动都有些按捺不住时,头顶突然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