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爻又呃了一声。
老爷子网络冲浪速度还挺快的。
就是冲的路有点歪。
“说起来, 我看好多人都看出来你俩在组里关系很好,还说什么「嗑cp」。”老爷子见陶知爻没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就继续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这话一出, 陶知爻眼睛都瞪圆了。
但他仔细听了一下, 才发现老爷子理解的“cp”,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好吧,又冲歪了。
“呵呵, 挺好的。”老爷子点了点头,拍拍陶知爻。
他以前还担心萧闻斋不合群,朋友少,但他也看得出来,萧闻斋和陶知爻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哎, 说起来。”老爷子将手里的流沙麻将放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 感慨道, “我们那个年代, 戏班里的人常年待在一起,因戏生情的也不少。”
陶知爻有些汗颜, “老爷子,这词可不兴乱用啊。”
“哦哦!”萧老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笑着摆摆手,“我说的情,可以是本意,也可以说友情么!”
陶知爻哭笑不得地转过头, 看了一眼萧闻斋。
不过后者倒是一句话也没说,和他对视了片刻后, 缓缓移开了视线。
假期最后一天,陶知爻回到家,准备收拾收拾行李然后进组。
结果他开门之前,才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两张吃饭的嘴。
还是饿了七天的那种。
而开门后,果不其然,金目儿和山河社稷图给陶知爻来了一次《主人出差回来后发现被二哈拆家,凶狠的恶犬还在不满咆哮》的现场版。
弄得陶知爻一连做了好几天新鲜的香火来讨好,才把家里这两位大神的气给消了。
《鬼壶》开机仪式当天,陶知爻正在休息室里,拿着微信疯狂敲字。
聊天小窗对面,是玉泉院一位精于道场科仪的年轻小道士。
萧闻斋不时看一眼屏幕弹出来的新消息,陶知爻也看,看完一遍,他就抬起头看萧闻斋。
“萧老师,你记住了吗?”
萧闻斋点了点头。
陶知爻在干吗?
事情要从过年的时候说起。
前几天,陶知爻给吴导发微信拜年,然后就收到了一个大红包。
陶知爻激动得眼睛都亮了,正想打字说谢谢吴导,祝吴导票房大卖收视爆棚。
结果消息还没发出去呢,吴导的新消息就又到了。
[Dr.吴:新年红包,还有开机法事的红包哈]
[Dr.吴:【玫瑰】【微笑】]
陶知爻:……吴导怎么还没忘记让自己做法事的事情!
他能把红包退回去吗?
但看着那个在老一辈眼里是亲切礼貌,而年轻人看了却毛骨悚然的黄豆微笑脸。
陶知爻觉得,还是算了吧。
_(:з」∠)_
所以,陶知爻就临时抱佛……哦不,仙脚,找了玉泉院的道士,来给他补一下剧组开机的道场法事过程,他好依葫芦画瓢,不负吴导的厚望。
他感觉自己是记住了的,但又有点不放心自己的记忆力,就拜托了萧闻斋来帮他记一下。
虽然萧闻斋不懂,但以他背剧本台词一遍过的能力,陶知爻相信他看完后记下来不成问题。
等人到齐了,陶知爻按照那玉泉院的年轻道士所说的,将剧组的开机法事一步一步做了下来。
他偶尔抽空,用余光看萧闻斋一眼,后者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屡屡点头。
意思是,没错,你做得对。
最终,陶知爻有惊无险地完成了道场科仪的全部流程,带着一头的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心说可千万不要有下次了。
这种打肿脸在一群人面前充胖子的事可真折磨人啊。
念头刚落,吴导的声音就从一旁幽幽地飘了过来。
“小陶,你看你不是会么,还和我谦虚说不会。”
“我感觉你做的比我请过的每个道长都专业。”
“诶对了,你有兴趣接别的剧组的业务吗?”
一整个致命三连。
陶知爻:……
他只能弱弱地解释道:“吴导,我的爱好和理想还是当演员。”
吴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的星途。”
陶知爻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吴导又道:“不过我不小心告诉老郑头了,他说以后肯定不会放过你。”
陶知爻:……哈?
开机仪式后,就是拍摄了。
不过,既然是吴导的片,那就还是遵循了老传统——全部实景。
《鬼壶》的两位男主角,陶知爻饰演的林白纸是一位探员,他的拍摄环境就是凶案现场和线索指引的各个地方,像什么丛林、码头旧船、烂尾楼之类的场地,基本上哪个地方都有。
但萧闻斋饰演的陆悬壶,有个评价叫做“佛面鬼心”。
不仅仅指的是他表面上是如同救世神佛,实则做的事如同地狱恶鬼一般,而且还跟陆悬壶这个人设的一个习惯有关。
他的手术室里,永远会在高处的橱柜摆满大大小小,数量繁多,材质各异的佛像。
多得数不清,名字也记不住的佛像自高处,眼带慈悲地垂着眼,恰好围成一圈注视着手术床上的病人。
每次动手术前,陆悬壶都会十分贴心地开口,安慰病人道:“没关系,佛祖会保佑你。”
陶知爻当时和萧闻斋一起看剧本的时候,看到这一段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而且,他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萧闻斋分析角色的时候,说陆悬壶“认为自己就是神”。
佛像在注视病人,他也在注视病人。
而佛像无法救病人,他却可以“救”。
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悬壶甚至疯狂到觉得自己是凌驾神佛之上的存在。
陶知爻不免感慨,萧闻斋对于角色的理解和把控水平,实在是高到了一个普通演员难以企及的地步。
剧组人员陆续上了车,陶知爻和萧闻斋还有吴导一辆。
两人刚坐到座位上,陶知爻就听吴导正和人打电话呢,而他交谈的内容……
“啊好的方丈,我们半个小时就到。”
“……嗯嗯,法事就拜托您了。”
吴导挂了电话,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疑惑中带着迷茫,迷茫中又有一丝怀疑,怀疑里夹着点怨念的目光。
吴敬与回头,朝陶知爻露出一个和黄豆人emoji里的【呲牙】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之前跟人方丈约好了,不好临时爽约。”
陶知爻叹气捂脸。
“双重保险,双重保险么!”吴导疯狂给自己挽尊。
“不过,这附近的人流好多啊。”陶知爻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绿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陶知爻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萧闻斋和吴敬与都投来一个疑惑中带着点震惊的目光。
那眼神似乎是在问他:你连到哪了都不知道?
“嘿嘿,我跟着萧老师走的么。”陶知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主要前两天他都忙着给山河社稷图还有金目儿做香火赔罪了,所以行程机票什么的,都直接交给了他的新任经纪人石磊森。
而出门到机场,再从机场到酒店,酒店到剧组,他就只用跟着萧闻斋走就行了。
所以,晕头转向属于合理情况!
吴导:
“我们要去的寺庙就在这附近,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地方求学习成绩据说特别灵验,现在刚好也在寒假,所以很多家长会带着还在来拜文曲星,望子女成龙成凤。”
开车的司机恰好是隔壁市的人,所以对这地方的情况很了解。
陶知爻听他说的,就细细观察着人流。
果不其然,很多都是四十多五十岁的父母,带着十几岁的孩子结伴出现,正是要高考的年纪。
“咦,我听着这地方怎么这么耳熟呢?”陶知爻脑海里闪过一点东西,又有些捉不住。
求学特别灵的寺庙,是什么来着?
这地方天气虽然是晴天,但透着一点刺骨的湿冷,这样的魔法攻击,只能是南方!
萧闻斋伸手,指了指窗外远处,隐藏在山体和树丛之间的一处深红飞檐。
“那里,南岳大庙。”
常言道,一入佛门,万般皆空。
一袭袈裟,一柄禅杖,一盏青灯,一尊古佛,耳畔是林间松风,身·下是苇草蒲团,伴随着木鱼与犍稚的敲击声,自僧侣口中吟唱而出的经文回荡开来,仿佛能跨过岁月,与千百年前同样坐在这一处的先辈高僧所念古语融合在一起。
但陶知爻想说:袈裟是真的,禅杖是真的,青灯古佛也是真的,木鱼和蒲团也同样是真的。
只有那描绘出来的遗世独立,清净出尘的氛围是假的!
这南岳大庙人太多啦!
香火太旺啦!
一般来说,寺庙里香火最旺的地方是最前面两个殿,主要是为了消防安全着想,会让香客们在门口和最前面的几个殿将香烛燃尽,烧化纸宝。
但南岳大庙的香客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要前两个殿承载所有的香烛量,那基本上一进庙门,放眼望去就全是大型的香炉,连摆佛龛的位置都没有,更别说站人和跪拜了。
所以,南岳大庙里基本上每一座佛堂前,都放置有香炉。
来之前,吴敬与打了个电话,所以到的时候方丈已经派了一位僧人在门口等着了。
而且还碰上了其他上班的僧人。
开着车来的。
陶知爻竖起耳朵,有些好奇僧人之间是怎么打招呼的。
合十礼鞠躬吗?然后相互说一声阿弥陀佛?
陶知爻不曾正式拜入道观,更是从未拜过佛,所以不太清楚现在的佛道是如何打招呼,和古时候是否相同。
然后,他就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棕色僧袍,走路带风的僧人,和站在门口等他们的那位挥了挥手。
“嗨,早啊!”
陶知爻:……
好的,抱歉。
忘记了现在的寺庙道观都是公开招聘宗教学学生,不再是古时候那种拜师出家了。
虽然在庙中僧侣的带领下,陶知爻他们走的是游客禁入的回廊通道,但即使隔了这般远,只要一有风吹,众人依然能远远地感受到那些香炉里传来的巨大热浪。
把人烘得暖融融的,和南方冬天的湿冷完美对冲,属于是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典型案例了。
除了香灰有点呛。
一路走下来,陶知爻发现了这南岳大庙的一个特点。
灯特别多。
这里的灯,指的不是现代的那种白炽灯,日光管,而是那种十分老式的油灯。
基本上目力所及之处,能用油灯的地方,就不会装上刺目的灯管或灯泡,如果拿着相机找好角度,从佛堂外头往里面被灯烛照亮的内室拍摄,还真的能拍出那种“尽管身处万般嘈杂之中,我辈惟愿一心礼佛”的超脱之感。
果然并不是庙中无禅,只是大家来的目的性太强,就会忽略参禅的机会。
倒也应了刚刚经过的门廊两侧所书的“心中有佛,万般是佛”一句。
陶知爻有些好奇,就上前问那小僧。
“师父,你们庙里似乎很少用现代的灯具啊,我看都是油灯居多。”
那小僧看向陶知爻,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施主心细如发,我们南岳庙的确有用油灯的传统。”那小僧耐心地跟陶知爻说起缘由,众人听罢才知道,原来这用油灯的传统,背后是另有一个故事。
……
传闻南岳庙几百年前的一位高僧,在他年纪还小,还是南岳庙里的一名小沙弥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有些笨拙,无法理解方丈所说的禅机。
于是他就问方丈:“师父,何为禅机?”
方丈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叫他等晚功课结束后不要走,端着一盏油灯去藏经阁,打开门窗,细细将书架上摆放的,他还未看过的《楞严经》细细研读一遍。
小沙弥很疑惑,开着门窗读经,会领悟得更加透彻吗?
莫非是夜风瑟爽,能将人的头脑吹得更加清醒?
于是,小沙弥就按方丈所说,在夜半时分端着油灯,去到了藏经阁,打开门窗开始读经。
可是读了一会儿,小沙弥就发现,外头灌进来的风太大了,吹得烛火摇晃,也吹得书架子上的书猎猎作响。
不多时,藏经阁内响起了杖尖顿地的笃笃声响,小沙弥仰起脸,就见方丈来了。
“可曾悟到什么?”方丈问。
小沙弥摇了摇头,有些愠恼地说:“师父,风快把火光都被吹灭了,弟子看不清。”
方丈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
小沙弥哎呀一声,捂着脑门,不解地看着方丈。
方丈捋了捋长须。
“风太大,火太慌,声太杂,都不是理由。”
“真正未静下来的,是你的心啊。”
小沙弥愣在当场,直到方丈走了,他才缓缓回过神。
那一晚上,他吹着夜风,在藏经阁中读了一夜的书,心中再也没有生出一丝烦躁。
……
“那后来呢?”有人听得入迷,下意识追问道。
一旁,年后成功找吴敬与毛遂自荐,加入到《鬼壶》剧组的秦相珉开口道:“吹感冒了?还是近视了?”
众人一阵无语,这小子还真是……毫无慧根!
陶知爻和萧闻斋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然后对视一眼。
傻弟弟过年七天本性压抑得狠了,现在放出来,更傻了!
秦相珉还倍感无辜呢,怎么了,他没说错啊,吹一晚上风,烛火还是晃眼的,可不得着凉近视么!
不过,带路的小僧似乎并未因此而生气,而是笑着继续讲述道:“后来,那位小沙弥成了南岳庙的下一位方丈,也是声名远扬的禅宗祖师,慧海大师。”
慧海大师的名号,在场还是有不少人听过的,纷纷感叹原来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秘辛。
“所以从那时起,油灯就成了我们南岳庙的悟禅之物之一,经常能在晚上看到有师兄弟们点着油灯,坐在菩提树下悟禅。”小僧道。
陶知爻边听边点头,心中感慨这烛火与心动的故事,其实与六祖所说的“风幡非动,是心动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正聊着天,众人在小僧的带领下穿过一道回廊,突然就觉得四周的声音更加噪杂了起来,除了鼎沸喧天的游人声外,现在更加惹耳的,是由僧人唱经的“声乐”和罄、铛、云、梅等乐器等法器演奏的“器乐”,共同组成的佛乐。
那声音远远传来,在四周的林间散开,像是在众人的心灵和魂魄上浇了一汪九天而下的清泉,听得一行人神思清明,心潮平静。
一行人先是不自觉地在佛乐的韵律和节奏之中沉浸了片刻,而后才陆续回过神来,朝不远的地处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莲花池,池底应该有可控的暖水管道,大片的荷叶如同巨大的伞盖一般铺满了池面。即使现在才是早春,池里的莲花都已结出了花苞,粉红的花蕾鲜艳欲滴,恐怕不日就会盛开,那时便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莲花池上是一座宽阔的拱桥,从水面上横跨而过,桥的另一头,是一座恢弘的大殿。殿前正跪着无数表情虔诚的香客,或是合十祈祷,或是伏地长拜,大殿外的香炉香鼎几乎被高香和红烛塞满,游客们还排了长队等待着将香烛放进炉中。
而殿宇门口摆了一排木栅,将殿内殿外区隔了开来,一张长桌纵向摆放着,两侧坐着身穿棕色僧袍的僧侣,正唱诵着经书,而正中的高台上坐着一位地位明显更高的僧人,头戴一顶毗卢帽,两侧的飘带上写有小字。
陶知爻倒是很眼熟,因为他前不久才看过。
在棺材钉上看过。
正是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而那正中的僧人身后,是一尊几乎到达屋顶,有十数米高的巨大白玉观音像。
观音手部被雕成了托着玉净瓶的情况,瓶中插了一根新鲜翠绿的柳条,而此时,这位慈航普渡的观世音大神,正垂着双目,慈和平静地注视着脚边的芸芸众生,似是在听人们心之所求一般。
“原来是观音殿,难怪香火这么旺盛。”有人说道。
华夏对宗教信仰的认知,更多趋向于佛教,而佛教中广为人知的,就是如来和观音,或者说佛和观音。
因为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佛也分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大日如来、燃灯古佛等等。
这也不能责怪,因为佛像的雕刻与菩萨像不同,菩萨可以有各种形象,但佛像是有明确规制的,必须要头顶有肉瘤,眉间有白毫,耳朵大而垂,双目低垂平静——当然,藏传佛教除外。
所以,汉传佛教的佛造像,更多需要从佛的手部形象去判断究竟是哪一位。
譬如手捧莲花的阿弥陀佛,说法印的释迦牟尼佛,智拳印的大日如来,而不专门去了解这些知识的人,看起来觉得是一样的也无可厚非。
以上这些知识,把组里的众人都唬的一愣一愣的。
而带路的小僧则是颇有笑意地看向正和众人讲述佛与佛之间的不同,以及背后的缘由和故事的那位,《鬼壶》的编剧小姐姐和荷。
“女施主博学广知,令人敬佩。”
和荷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不停地退鼻梁上的大框架眼镜。
“没,没有,我就是略微了解一点点。”
“女施主自谦了。”小僧笑了笑,倒是驻足停顿了下来,显然,和荷对佛教的了解,让他有了愿意与众人详谈的心思。
小僧伸出手,示意众人看那殿内的观音像。
“女施主是否可以看出,这尊观音像与其他观音像的不同?”这话问的是和荷。
和荷脸上的红霞已经渐渐退去些许,听小僧问,就顺着他的手势往那边看去。
观音像的区别?
陶知爻也好奇,他和萧闻斋对视了一眼,开始从头到脚仔细地观察那尊白玉观音造像。
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啊。
和荷也没说话,眼睫偶尔眨动几下,似乎在认真思索。
倒是剧组里的很多男人七嘴八舌地在猜测,说什么手势不同,手指动作不一样,玉净瓶里的柳叶数量不对,听得那带路小僧都一头黑线。
小僧见和荷微微摇了摇头,就笑着道:“不妨从方向上思考。”
和荷一愣,就抬眸向四周望去。
他们一路走来,四周有不少树木,而那些树的生长都是有方向的,因为华夏地处北半球,所以树木更多会往南边倾斜。
而此时,观音像面对着的正是树木浓密的那一边。
与此同时,阳光从观音殿背后的方向照来,殿内光线因而并不明亮,他们远远看去,也只能朦胧地看清内景而已。
和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手机指南针。
她目光闪烁了几下,带着猜测向那小僧求证,“这,这座观音像是倒坐的?”
小僧笑着点了点头。
见同事们都似懂非懂地看着自己,和荷脸颊两侧飞起一抹淡红。
“我,我可以说,但你们别看着我呀!”
社恐人遭不住!
剧组众人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和荷没了目光带来的压力,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开始解释。
“通常来说,观音造像的朝向,都是坐北朝南的。”
华夏地势西高东低,北高南低,观世音菩萨总是坐在高处,俯瞰众生,而南方最远的便是南海,因而观音常常也被叫做南海观音*。
而南岳大庙的这尊观音像,是少见的倒坐观音,即坐南朝北,背向南海。
虽然在广袤无垠的华夏土壤上,这并不是独一例,可也是十分少见的了。
那引路小僧看了看时间,对还忍不住欣赏观音倒坐的众人提醒道:“各位,吉时快到了,还请随我加快脚程。”
“哦对!”吴敬与经他提醒,想起来还有一场法事要办呢,赶紧挥手招呼大伙儿跟上,“咱们快点啊,别让方丈久等了。”
吴导走在人群最前方,脚步轻快,心里忍不住喜滋滋的。
有陶知爻,又有这南岳大庙的方丈,双重保险,他的组还能出什么事?!
当然不能!
从大雄宝殿侧面穿过,来到南岳大庙的后半山,这地方就是游客免入的区域了,四周顿时清净了不少。
虽然大部分叶子都已经落光了,但树林依旧挡住了从前山传来的游客喧闹声,而且细看还能发现,有的树枝已经开始抽芽了。
《鬼壶》剧组的实景拍摄场地在南岳大庙后半山片区的一座小山峰上,那地方原本是旧时的南岳庙旧址,因为寺庙区域的扩建,以及上山道路曾经发生过莫名其妙的塌方和火灾,曾经废弃过一段时间,而经书和佛像都因此迁移到了现在的区域。
虽然旧址后续经过修缮,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八·九成,但因为香客们都习惯了现在的南岳大庙,而且旧址的地势也比较险要,上山不易,就没有再用了。
南岳大庙的方丈慧济方丈在佛乐声中点燃了高香,按照佛教的流程仪式完成了开机的开光仪式。
陶知爻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其实佛教和他们道教的科仪法事规制也差不多,都是香炉,瓜果,鲜花,不过佛教以慈悲为怀,不讲杀生,所以不会出现猪头牛头之类的祭品。
不过,在长案的两侧,陶知爻看到了两盏油灯——南岳庙标志性的油灯。
萧闻斋看着陶知爻,陶知爻注意到萧闻斋在看自己,就朝他眨了眨眼。
“看看能不能偷师,抢他们生意。”
萧闻斋失笑,还抢生意,怕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慧济方丈念完最后一段经文,缓缓放下手,转身看向吴敬与。
“吴导演,仪式已经完成,诸位请自便吧。”慧济方丈笑呵呵的,显得非常亲切,“山寺偏远,诸位上下之时还请小心看路,切莫受伤,待客不周之处,老衲在此先……”
“方丈言重了。”吴导摆手。
慧济方丈笑眯眯的,道:“山寺之中已经清扫完毕,庙里也有一些旧时收纳起来的佛像,吴导演可以放心使用,但也请心怀敬意。”
吴导赶紧道:“方丈放心,我们一定小心。”
开玩笑,他们哪敢对佛像不敬啊,也不怕遭天谴呢。
他也是经朋友辗转介绍才能认识慧济方丈,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心里其实多少有些紧张。
南岳大庙!地位很高的!人家还是方丈!
而且南岳大庙香客众多,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人家专门空出一片地方给他们剧组拍戏,已经很是难得了。
慧济方丈点点头,抬手持礼道:“那老衲便在此谢过了,庙中还有法会要准备,先……”
不过,慧济方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一声呼唤所打断。
那声音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即使是在空旷的山地,依旧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甚至都能通过那气势,想到说话之人的形象。
“哎,是你们啊!”
陶知爻跟着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在大冬天也穿着背心,背上背着一个装满柴火的大背篓,浑身上下肌肉虬结的高壮中年男人正从不远处的山道爬了上来。
而和他草莽大汉形象很不相符的,是男人的背篓肩带处,挂着一只有着扑扇扑扇大眼睛,浓密的长睫毛,还穿了一条粉色裙子的面人娃娃。
陶知爻睁大眼睛。
“哎,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