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 罗家镇的居民们在经过了一晚上的觥筹交错后,都吃得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镇中心的祠堂里, 一道有些奇特的白光正在其中闪烁。
青书只觉得自己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涣散, 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心中这般想着, 只是遗憾,没能再陪他的小少爷再待久一些。
就是这阴曹地府好似不像传说中说的那般阴冷, 反而暖融融的。
青书躺在一片黑暗之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心中还想着,听说阴曹地府底下有野狗岭,金鸡山, 恶鬼村,但他从来没做过坏事, 应该不会来伤害他吧。
就是听说忘川河上的孟婆总是要煮一锅浓浓的汤, 路过的魂都得喝一碗, 忘却今生,赴往来世。
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她打个商量, 不喝或者少喝一点。
他来世还想去找他的小少爷。
正想着,头顶上突然洒下一片光, 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青书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白光淡了,他再睁开眼时, 就见面前,杜兰若正着急地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青书茫然地挠了挠头, 但一动作,他总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青书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的发现原本套在手臂上用来遮挡他那干枯如树枝的手臂的黑袍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件有些熟悉的灰色长衫。
而袖口外露出的一截手臂,也不似往日那般枯脊,而是修长有力,手背上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不错么,长得有点小帅。”
这时,一个声音将青书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望去,就见胡葵正抱着胳膊打量自己。
青书看看左边的陶知爻和萧闻斋,又看看右边的胡葵,最后眼神落在面前一脸担心看着自己的杜兰若身上。
“小少爷,真,真的是你?”青书激动地去抓杜兰若的手,“我没死吗?”
不仅没死,而且他好像还看得见了。
青书伸出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碰不到杜兰若的,但出乎他预料的,这一次,他真的拉住了杜兰若的手。
杜兰若也激动不已,但相比起一脸蒙圈的青书,他还是比较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着还有些傻愣愣的书童,杜兰若跑到胡葵面前,当即就要跪下。
“狐仙娘娘……”
熟料胡葵抬手一挥,杜兰若和青书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两人给托了起来。
再看胡葵,就见她抱着胳膊,仰着脸看着天窗外的星空。
“可别以为跪下磕个头就完事了。”胡葵说着,曲着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你们俩现在可是碧霞娘娘手底下的侍童,以后要定期给娘娘庙洒扫,清灰,供奉……还有很多活儿要学呢。”
陶知爻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还挺傲娇。
青书此时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早已不算是“人类”了,应该和他的小少爷一样,以一种游魂的形式,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仅如此,他也回到了年轻时的样貌和身体,不再需要托着一副佝偻的残躯苟活。
而这一切,都幸亏有胡葵在,否则他和杜兰若就永远地分开了。
青书立刻上前,单手搭在胸脯上。
陶知爻还以为他要好好保证,宣示决心了呢,结果没想到青书语调激动,激动得都磕磕绊绊地来了一句:
“那,那我是有编制了吗?!”
陶知爻:…………
差点忘了,鲁省人。
胡葵伸手拍了拍他,一副吾家晚辈初长成的老人态度,“是啊,以后你就有编制了。”
青书大喜过望,赶紧保证道:“狐仙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事。”
胡葵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我会慢慢监督,现在还有一件事。”
“您是想问那个黑衣人的事情吗?”青书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胡葵的想法,他摇了摇头,道,“我的确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但他身上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而且……他的目的似乎并不在罗家镇原本狐仙的神祇之上,而是另有所图。”
陶知爻道:“那个黑袍人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青书轻轻嘶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的视力不太好,只能辨别出一点点浅淡的颜色。”青书边说边思索,但仍然不太敢确定,“但我依稀能辨别出,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红瞳?陶知爻迅速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相关的信息,但很遗憾,并没有想起什么。
他去看胡葵,后者也是一脸的思考,但高深莫测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胡葵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视线缓缓向一旁移去。
比起抓着信息局限,身体条件受制的青书问个不停,不如直接点,找个头脑清醒得有些过度,甚至可以说是狡猾的家伙来问,或许更加直接。
黄焖鸡真人趴在一旁,眼泪都快流干了。
它想用尾巴挡着光溜溜的屁股,就会露出光秃秃的尾巴;它想要将尾巴藏起来,就会暴露自己的……
突然间一股力道从尾巴上传来,黄焖鸡真人直接被提溜了起来。
它疯狂地挣扎扭动,泪眼婆娑地瞪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们还想要干什么?”
黄仙龇牙咧嘴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一双豆豆眼里爆发出凶戾的光芒,何况黄仙的眼睛本来也有迷惑人心的作用,二者叠加起来,那压迫感其实并不比猛兽低多少。
只不过黄焖鸡真人刚色厉内荏地炸了一下毛,就被胡葵一扯尾巴,痛得发出了一声“嗷”的大叫。
“你还敢在这儿给我摆脸色呢?”胡葵明显发火了,两眼的眼尾明显地向上吊,连鼻子和嘴巴都要伸长出来,露出了几分狐狸的形态,“是谁偷偷溜到胡家的底盘附近,又是谁试图趁着上一任狐仙逝去,新一任狐仙还未到,想要趁机夺走神祇,自立为神?”
她每说一句话,黄焖鸡真人就缩一下脖子,说到最后,胡葵冷哼一声,“要我禀报碧霞娘娘,让上面来定夺吗?”
碧霞娘娘虽然与胡家的联系更为紧密,但其实五大仙家和碧霞元君或多或少都有着一定的关系,而且是上下的从属关系。
换句话说,黄门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归碧霞娘娘管,就算是北市等华北地区的出马仙,在供奉五仙家的同时,也会供奉碧霞娘娘的神像或者灵位的。
“诶别别别!”果不其然,胡葵一搬出碧霞娘娘的名号来,黄焖鸡真人立刻就老实了,它缩着脖子举着两根短短的手臂,鼠头鼠脑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人性化的讨好表情,嘿嘿笑道,“这位胡家仙友,胡葵姑娘,咱们有话好好商量么,何必闹那么大动静呢,真要吵到娘娘那边,也不好看啊!”
胡葵盯着它也不说话,挑着一边眉头。
黄焖鸡真人哪能不懂啊,立刻拿出了诚意满满的态度,爪爪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什么知无不言,你这叫抗拒从严!”胡葵一句话,把黄焖鸡真人又说蔫儿了。
胡葵可懒得同情它,这黄鼠狼阴猾狡诈得很,直问道:“我问你,你为何来东岳啊?”
“呃,这个嘛……”黄焖鸡真人眼神一转,显然是在想措辞。
只是它还没来得及想好,就见胡葵给陶知爻使了个眼色。
身上本就捆着的蓝色水丝线立刻绑紧,黄焖鸡真人哎哎叫着被吊了起来。
它就见胡葵走到一旁的草丛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从祠堂角落的各种家什里翻出来一条长凳,坐到了自己面前。
黄焖鸡真人顺着胡葵的手望去。
就见她手里拿着一根草。
胡葵用草尖尖一戳黄鼠狼那软软的肚皮。
黄焖鸡真人:“哈!”
胡葵再戳。
黄焖鸡真人:“哈哈哈……”
胡葵戳戳戳。
黄焖鸡真人:“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
胡葵托着下巴,悠悠哉哉地在黄焖鸡真人身上这儿戳一下,哪儿戳一下,偶尔还撩起那光秃秃的尾巴,给它来点心灵创伤。
黄焖鸡真人又哭又笑的,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恋恋哀求道:“放过我,我说,我说……哈哈哈……呜呜……我说还不行吗哈哈……”
胡葵终于是大发慈悲地收了手,在黄焖鸡真人怨念又畏惧的眼神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说吧。”
陶知爻在一旁看得直乐,忍不住伸手戳萧闻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刚说完,他就见胡葵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
“咳。”陶知爻赶紧改口,“恶鼠自有善狐磨。”
胡葵笑吟吟地收回了视线,朝黄焖鸡真人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来东岳做什么。”
黄焖鸡真人哪还敢耍心眼,它今天算是认清了,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没见过鬼不知道天有多黑。
它算是彻底斗不赢在场的人人鬼鬼的了。
黄焖鸡真人叹了口气,挂在陶知爻的水丝上,已经成了一头废鼠了。
它老老实实地道:“我来这儿,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黄焖鸡真人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胡葵,“你不生气,我就说。”
“这儿还有你打商量的份了?”胡葵一举手里的草叶子,黄焖鸡真人就直接投降了。
“我说,我说!”它现在看到那草叶子就发憷,在胡葵的逼问下,黄焖鸡真人抱着脑袋,小声地说出了它大老远跑来东岳的缘由。
“我听说,这地方最近有一个天地灵宝要出现。”
“而那灵宝能助黄门彻底超过胡门,成为五仙家之首,登堂入室。”
黄焖鸡真人说完,现场陷入了一片沉默。
胡葵被这个答案弄得愣了一会儿,随即失笑道:“这你也信?”
地仙一脉,五仙家为首,而五仙家之中,又以胡黄二门最为优异,但千百年以来,胡门仰仗着碧霞元君的青睐,一直都是压黄门一头的。
黄门对此当然是不服气,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碧霞娘娘庙宇香火鼎盛,胡门借着优势占尽了便宜,出尽了风头,多少年的香火,孕育了多少代强大的胡门子弟,这滚雪球效应长期积累下来,根本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私底下,估计不少黄门都想着能不能一朝翻身,将胡门狠狠压制一把,让黄门的名声也在五仙家之中成为“首位”,好好响亮一回。
黄焖鸡真人估计就是其中一个,所以它听到这消息就赶来东岳,似乎也并不奇怪。
“然后呢?”胡葵一挑眉。
“然后。”黄焖鸡真人刚说了两个字,就带上了点哭腔,它伸出爪爪,一指陶知爻,“然后,我就遇到了这个坏东西!”
陶知爻:???
“关我什么事?”他一脸蒙圈。
“要不是你拔了我的尾巴毛,我怎么会被其他狐仙瞧不起!”黄焖鸡真人一脸的崩溃,爪爪捂着脸,大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被各种狐狸欺负,从这条街撵到那个村,从这个庙赶到那个寺……”
黄仙尾巴上的毛,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它的实力。
毛发越丰盈蓬松,越油亮莹润,说明这只黄仙的生活条件越好,也就是接受的香火越多,能力也就越强。
但黄焖鸡真人被陶知爻拔秃了尾巴毛,不仅显眼不说,而且是奇耻大辱,东岳这地界本就是胡门大本营,碧霞娘娘庙又密集,基本上三步一小狐五步一大狐,见自个儿庙门前路过个鬼鬼祟祟的黄鼠狼还秃个尾巴,哪儿还能忍得住,磨着爪子就上来了。
来两三个,黄焖鸡真人还能抵挡得住。
“一群啊,那是一群狐仙啊!!!”黄焖鸡真人崩溃地道,它被一群狐仙当球一样拨来拨去。
道德在哪里,同情心在哪里,它的尊严又在哪里?
陶知爻听着眨了眨眼,“难怪我说刚刚看你毛发比之前乱,还说再取点毛笔材料备用呢,但感觉质量没之前的好了……”
黄焖鸡真人:“……你是不是人啊!!!”
“咳咳。”陶知爻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那后来呢,你怎么找到罗家镇的?”
黄焖鸡真人怨念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听到消息,说这儿的狐仙神位空着,似乎还没被上头的大狐仙们发现,像是有机可乘的样子,就来了。”
说着,它自个儿也察觉出些许蹊跷来,“不对啊,这消息究竟是谁放出来的……”
真要有个空出来的神位,那消息一旦放出,争相抢夺的山精鬼魅灵兽妖怪肯定不在少数,毕竟凡兽修炼难于登天,即使是胡门黄门这样得天独厚的,还要经历天劫呢。
可有个神位就不一样了,往上头一坐,那可直接就是“神”了。
但现在……四周空空荡荡,除了一只狐狸一只黄鼠狼,就是两个人,两个鬼。
怎么看,那个消息怎么向冲着黄焖鸡真人来的。
“难道是诱惑我来这里?”黄焖鸡真人思索着,猜测出个结论。
胡葵心说八成是了,她想了想,问黄焖鸡真人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情?”
黄焖鸡真人将情况一说,陶知爻和胡葵就对视了一眼。
如果黄焖鸡真人没骗他们的话,消息的来源是在东岳庙会举办的那片区域,而时间,则是在庙会开启的前两天。
第二天一早,罗桑十分热心地来找陶知爻他们,说今天带他们在镇上打听一下,有没有哪户人家是姓杜的。
接过被陶知爻告知,说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罗桑一脸的惊讶,他知道昨晚陶知爻他们有事,没有参加他们家的晚饭聚会,但出去走了走,没想到就找到了,“这么快吗,是哪家啊?”
陶知爻道:“就是你们镇上边缘那一户,住着一位老人家,带着一只小狗的。”
“噢!是他啊!”罗桑显然也认识青书,但估计不知道他的名字,“原来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那事情解决了吗?”
陶知爻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开口道:“那位老人家就是等着我们的消息,如今夙愿已了,今天早上……已经走了。”
罗桑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拍拍陶知爻的肩膀,“节哀。”
其实并没有什么哀的。
昨天晚上,胡葵将杜兰若附身的林娘子面具带走了,和青书附身的那只镯子放在一块儿。
但到了半夜,胡葵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两个鬼真真是吵死了。
几十年上百年没见,青书和杜兰若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胡葵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于是,她把两人丢窗台外了。
结果一大早,她准备将面具和手镯收进来的时候,才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就听杜兰若娇滴滴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风好大,我好冷呀,你把我抱紧一点嘛……”
回应他的,是磕磕巴巴的青书,“哦,哦!好,这,这样可以吗……”
“嘿嘿……好软,哦不,好暖和!”
胡葵翻了个白眼,将两个家伙往盒子里一收,心里骂了句死男同。
胡葵将黄焖鸡真人拘了,打算带回玉皇顶好好审问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线索。
但回去之前,她和陶知爻二人约好了,要先去东岳庙会那地方走一番。
毕竟按黄焖鸡真人的说法,它的消息来源就是那里,而且现在的各种线索,隐隐约约都有着一些联系。
只不过……好像缺少哪一环,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
但出发前,胡葵突然停了下来。
陶知爻仰起脸,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日光,只见远处一道黑影挟风而来,落在了胡葵伸出的手臂之上。
正是昨晚那替她报信瞭望的黑鸦。
黑鸦张大嘴啊啊叫了两声,陶知爻听不懂,和萧闻斋二脸蒙圈地面面相觑。
但胡葵的脸色,却是变了。
陶知爻忙问道:“胡姑娘,出什么事情了吗?”
胡葵眼神闪烁片刻,然后笑了笑,“哦,没什么大事。”
但这话和她脸上的表情相比,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许是陶知爻脸上写着的“不信”太过明显,胡葵又道:“是我们胡门出了点事儿,我得先回去一趟。”
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瑟瑟缩缩的黄鼠狼,“顺便把这家伙带回去。”
黄焖鸡真人闻言一抖,显然,胡葵昨晚没给它什么好果子吃,都被教训得PTSD了。
胡葵离开后,陶知爻则是在她的拜托下,和萧闻斋顺路又去了趟东岳庙会。
庙会的规格还是很大,但相比起之前来说,人流略有减少。
不过因为摊位是流动的,每天的布置都相比前一天有所不同,因此再逛一遍,也还是能找到些许新鲜感。
“百家姓福字手串,挑一挑你的名字了啊!”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吸引了陶知爻的注意。
那个摊子和周围的其他小摊无甚区别,但顶上的招牌却被一条还挺新的横幅所取代,写着“百家姓福寿手串”。
相比起周围,这小摊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但同样也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围着挑选。
陶知爻给萧闻斋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了过去。
“哟,两位客人想买点什么,我这儿有百家姓手串,还有……”摊主下意识地招呼了一句,但看清陶知爻面容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陶知爻则是依旧带着笑,“老板,换生意了啊,不卖琉璃香珠了?”
这话听在老板耳朵里,实在是讽刺至极,他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两下,语气不是很和善地道:“两位若是不买,就不要在这儿晃悠了,我这小店招待不起您这二位大佛。”
他说这话时,正好摊位前有两个女孩子在细心地拣选东西,花的时间比较久,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呢。
其中一个可不跟他客气,瞪圆了眼睛道:“什么意思啊你?”
老板一愣,摆手想要解释,那女生根本没给他机会。
“爱卖不卖,姐不受你这鸟气!”那女生将手里的东西一撩,拉起一旁还有些蒙的朋友,气哼哼地走了,“什么素质,会不会做生意啊,回去避雷这家店!”
老板一脸哑巴吃黄连的表情,等人走了,他才无语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看陶知爻的时候,他眼里的赶人意味已经很浓了。
陶知爻摊了摊手,他真的只是刚好过来顺道看一眼而已,谁想到老板自己脾气那么大的。
正准备走,陶知爻的目光却落在了老板胸前。
他注意到,老板脖子上挂着的那串有点像青灰色贝壳的项链发生了变化。
原本,老板脖子上的项链是一根绳子穿了七片贝壳的,因为总体呈现对称分布,陶知爻将数量记得挺清楚。
但现在,只剩下三片了。
陶知爻一开始也没多想,但老板正收拾东西呢,侧身的时候,那“贝壳”被太阳光线一映,他就隐约看到贝壳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好像是……牛?
他还没仔细看呢,就听老板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陶知爻也不生气,跟个牛皮糖似的赖在摊位前,老板黑着脸他也没看到,伸手一指老板脖子上的项链,“老板,你这项链卖么?”
那老板低头看了一眼,没好气道:“不卖!”
“为啥不买啊?”陶知爻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
老板哼了一声,“这是我们商会的证明,我卖给你,我喝西北风去吗?”
还真是商会共用的……陶知爻心里琢磨,看来那天那个竹制品小摊里的店家没骗他。
“我看前两天还多几片呢,今天怎么只剩下三片了,弄丢了?”陶知爻顺势又追问道。
“您还说呢!”老板再一次没好气,边拾掇着摊位上散乱的百家姓珠子,边嘟嘟囔囔,“上次那事儿让我被商会撤职了,一个月少可多钱呢,还被人骂……”
陶知爻耸耸肩,还没说话,老板就摆摆手。
“哎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您还有别的事儿么,不会就是单纯为了教训我来的吧?”
见他态度如此蛮横,陶知爻又已经验证完了自己的猜想,便也不再多留,和萧闻斋一同离开了。
两人边走边逛,没留意到他们走后,那摊主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同时拿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陶知爻还好奇那项链呢,想着要不去那条文玩小街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那个卖竹制品的摊主,但兜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又看了看其他摊主的脖子上,也没有看到谁挂着“商会的项链”。
“明明前两天还挺多人戴的。”陶知爻嘀咕。
正这时,陶知爻就觉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同样收到消息的,还有萧闻斋。
消息,是宋曜兴发来的,他们三个人拉了一个小群,有什么需要共同商议或者同步情况的信息,都会发在群里。
[宋曜兴:小陶闻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曜兴:【微笑】【握手】【玫瑰】]
陶知爻沉默了一会儿,打字回复说一会儿就回去,问他是否需要帮忙带什么。
[宋曜兴:不是啊,我刚刚得到小道消息,有关最后一件拍品的!]
[宋曜兴:你们回来后,我们面谈吧!]
他神神秘秘的,而且似乎还有些激动。
陶知爻和萧闻斋眼见着没什么其他要办的事情了,就启程返回宝岳府。
到的时候已是饭点,宋曜兴给他们发了个餐厅地址,两人到的时候,唐文绍也在。
一见陶知爻,唐文绍就紧张起来。
“小陶,那个面具……”
陶知爻示意他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唐文绍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这两天担惊受怕的,觉都没睡好。
“所以,宋老板。”陶知爻入座,问宋曜兴道,“您说有最后一件拍品的消息了,那究竟是什么?”
宋曜兴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陶知爻就见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地开口。
“最后一件拍品,是龙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