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葵此话一出, 别说陶知爻了,就连萧闻斋的脸上也明显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死了?”陶知爻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敢往胡葵所说的那个方向想, “什么叫死了?”
胡葵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之无语, 一摊手道:“死了就是死了, 还能怎么死?”
她说着, 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死”字,念道:“生命终结, 和「活」相对,明白了吗?”
陶知爻:……
明白了,谢谢你。
只不过,虽然胡葵把这当地的狐仙的死说得稀松平常,但对于陶知爻来说, 这样的消息还是很震惊的。
如果说狐仙死了,那么就相当于罗家镇这一片区域的“保护者”已经离去。
那么不远处的蒲团上坐着的那只分不清是银狐犬还是萨摩耶的家伙, 就很危险了。
不管它是鸠占鹊巢也好, 狗假狐威也罢, 如果现在坐在蒲团之上,接受罗家镇镇民们香火祭拜的那个“神”有什么坏心眼的话, 那整个罗家镇都会笼罩在阴影之中。
就好像之前的生蚝村。
轻则借用村民们的阳寿、精元、生命等等去反哺自己。
要是野心大一点,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
“那我们怎么办, 要揭发它吗?”陶知爻问道,“还是直接动手?”
不过他说完就觉得,硬刚上去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现在罗家镇上下对于这位“假狐仙”的信任度依然很高, 他们几个外乡人突然跑出来指着罗氏家族世世代代信仰的神灵说“这他妈是个赝品”,估计话还没说完, 就被人打出去了。
与此同时,那坐在蒲团之上的“狐仙”终于是开了口,它的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未成年的孩子一般。
这位“狐仙娘娘”当真是惜字如金,好不容易开了金口,也只说了八个字。
“为我设坛,风调雨顺。”
设坛,就是开坛祭祀,供奉香火的意思。
看来这位赝品狐仙娘娘,每月初一十五的祭祀还不够,依然想要狮子大张口,让村民们额外为它设坛做法,供奉祭祀。
陶知爻就见胡葵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但她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反而隐隐有些生气一般。
但与之相反的,四周的罗家镇镇民们听见“狐仙”开口说话了,先是虔诚无比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在听见“狐仙”说只要开坛祭祀就能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更是激动地连连叩拜,那崇敬程度实在是鼎盛。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陶知爻问胡葵道。
按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要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智取。
“嗯,我想想。”胡葵抱着胳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还别说,配上她那精致又带着点妖媚的五官,还真有点运筹帷幄的军师相了。
胡葵思索了片刻,道:“我记得这地方的习俗,应该是要给狐仙上流水席。”
陶知爻聚精会神地听着,就见胡葵双眼一弯,那狡猾的劲儿又一次上来了,她坏笑道:“不过么,仙人自然是不常碰凡品的,就算要享受供奉和香火,也是吸收里面的信仰和灵力。”
但是,假仙人可就不一样了!
管他是银狐犬还是萨摩耶,只要不是真正的神灵,那凡俗的欲·望就脱不了。
只要欲·望脱不了,今晚就有机会将它捉拿归案!
胡葵的思维跳跃太快,陶知爻一时间竟有些跟不上。
“什么欲·望,什么今晚?”陶知爻让她解释清楚一点。
与此同时,大量的镇民们手中托着盘子进了祠堂,而盘子之中鸡鸭鱼、瓜果酒样样俱全,大量的贡品被摆在案台之上,而反观那蒲团上的假狐仙,早已被那外皮黄澄澄,一看就酥脆焦香的烤鸡给吸走了注意力。
但囿于自己的“身份”,那假狐仙只能看,却不能吃。
陶知爻喔了一声,他明白胡葵的意思了。
胡葵一笑,阴恻恻地道:“夜黑风高,好动手啊……”
整个请仙仪式结束后,罗桑和罗叶都找来了。
“抱歉。”罗桑黑黢黢的脸蛋上流露出几分歉意,“俺之前实在太赶,不得已走了,怎么样,俺弟没有招待不周吧?”
“没有没有,罗叶大哥很好。”陶知爻笑了笑。
罗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笑,只是视线在看到一旁的胡葵时,笑容淡下去了一点儿。
他这样的庄稼汉子,淳朴善良的确是淳朴善良,但有的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点“轴”。
大白话就是死心眼。
“好了好了,我刚刚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胡葵似是无奈又是好笑地上前,伸手在罗叶结实的胸膛上划了一圈,她笑眯眯地凑到罗叶面前,浓长如蝶翼一般的睫羽扑扇几下,“姐姐给你道歉,弟弟不要生气了,嗯?”
众人看着这情景,就见罗叶先是呆滞,然后脸色肉眼可见地涨红,慢慢地就变成了个桃子。
“你,俺……没,没关系。”他张口时已经是磕磕巴巴的了,连舌头都紧张得捋不直了,“你,下,下次注意。”
罗叶说完,就红着脸和他哥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跑了。
走的时候还差点撞祠堂的柱子上。
胡葵看着罗叶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又坏又勾人。
罗桑看着冒冒失失的弟弟,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胡葵,这位他没见过的女士。
“这位是?”
胡葵朝旁一挑眉,陶知爻立刻道:“噢,这是我们的朋友,和我们一块儿来找人的。”
罗桑了然地噢了一声,“那现在俺带几位去打听一下消息?”
“不着急。”陶知爻拉住风风火火的罗桑,道,“我们今天晚上打算住下来,不知道你们这附近有没有酒店,或者别的能借宿的地方?”
原本陶知爻和萧闻斋是打算当天来当天走的,但按照现在的情势来看,估计要改规划了。那“假狐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还无从得知,而杜兰若的归属又还没有眉目,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今天是绝对不够的。
不过明天宝岳府依然休拍,他们时间相对来说还比较充裕,所幸住下,反正胡葵很明显是冲着那个假狐仙去的,而且今晚就要行动,他们倒是可以借机,看看能不能从那只狐狸犬嘴里套出什么线索来。
“住下啊。”罗桑思索了一下,伸手指着村子西北边的方向,道,“哪儿有个招待所,不过俺们这儿很久没来客人了,如果你们要是不介意,住在俺家也成!”
“那太打扰了,我们还是住在招待所吧,我朋友刚好睡眠不好,那儿应该也挺清净。”陶知爻伸手,将萧闻斋拉了过来。
萧闻斋看了陶知爻一眼,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晃了晃,于是朝罗桑点了点头。
他们今晚有行动,自然不可能住在罗桑家,不然一有动静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很难交代。
还不如住在招待所。
“成,那俺领你们过去!”罗桑带着众人出了祠堂大门,准备前往罗家镇那唯一的有些上了年头的招待所。
但出了门,陶知爻却顿住了脚步。
罗桑回头,“咋啦,落东西了?”
“噢没事,鞋子进石子儿了。”陶知爻蹲下装模作样地捣鼓了一下自己的鞋,“好啦,我们走吧。”
罗桑回头继续带路,陶知爻给萧闻斋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萧闻斋想了想,猜到陶知爻的意思,应该是又感觉到有什么人盯着他们。
但他却并未察觉到,只能摇摇头。
陶知爻无声地啊了一下,心说又是错觉么?
莫非是自己没休息好,有些太过神经敏感了?
“没有哦。”
就在这时,胡葵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见陶知爻二人望着自己,胡葵的笑容再度充满了深意。
“暗处的客人,相当小心谨慎呢。”
伴随着寒鸦踏破枯枝,嘶哑的叫声划破日暮,夜幕终究是垂落下来。
的确如罗桑所说,罗家镇的招待所年份不小了,装修都是十几年前的那种有点土大款气质的风格,连门锁都是那种旋钮式的把手。
但床铺柔软,东西也干净,陶知爻又不挑剔,住着还是很舒服的。
只不过么。
笃笃笃。
“请进。”
陶知爻推开房门,就见萧闻斋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手机。
“在工作吗?”陶知爻无声地做着口型,见萧闻斋摇了摇头,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陶知爻绕过床铺,相比起他们在宝岳府那边住的酒店,这儿的落差确实有些大,“萧老师,你住得还习惯吗?”
萧闻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嘛。”陶知爻坐到沙发上,双手撑了一下皮革面,发出一点挤压的声响,“不过也就住今晚,明天就回去了。”
他说着,伸手搔了搔脸颊。
萧闻斋没明白陶知爻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但他还是点点头,“嗯,明天就回去了。”
“这儿好像没有直饮水。”陶知爻四下看了一圈,的确,房间里只有一个老式的烧水壶,“一会儿我们去买两桶纯净水回来吧。”
萧闻斋轻轻嗯了一声,随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陶知爻这幅纠结的模样,是在担心什么。
陶知爻还想说话,突然就感觉脑袋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他仰起脸,就见萧闻斋正对着自己笑。
陶知爻似乎从未见过萧闻斋这么笑,他见过萧闻斋的微笑,被他逗乐的笑,也见过萧闻斋对着别人露出的皮笑肉不笑,还有对着秦相珉的一点点冷笑。
但现在的这一种笑容,他却从未在萧闻斋的脸上看到过。
头顶的手揉了几下就撤了,萧闻斋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没那么娇气,不用担心。”
虽然萧闻斋的笑比之刚才稍稍淡了点,但陶知爻能看出,萧闻斋的眼底还是泛着些许那种让他不知如何描述的笑意。
心思被戳破,陶知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这才想起来,当年萧闻斋之前说的,以及从秦相珉那儿无意间听到的一些消息。
萧闻斋曾经也是挤在十几户人家同住的戏班里,也是讨过生活,吃过苦的。
并不是他刚刚潜意识里认为的,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那我先走了。”陶知爻放下心来,起身朝萧闻斋挥手告别。
萧闻斋点点头,目送着陶知爻出了门,直到房间门被关上后还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心口。
良久,他伸手轻轻抚了一下。
感觉暖呼呼的,像喝了点酒,让人有些晕,也有些醉。
萧闻斋喃喃,“所以……”
这种感觉,也是喜欢吗?
夜色渐浓,陶知爻的房门被人敲响。
“时间到了,该出发咯。”胡葵抱着胳膊倚在门边,见陶知爻出了门,笑眯眯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陶知爻点点头,将萧闻斋叫了出来。
“萧老师,我们该出发了!”陶知爻不无兴奋地道,毕竟这可是去抓狐仙啊——虽然是假的——抓一个当地的神明,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传奇色彩。
临出门时,萧闻斋突然看着陶知爻道:“穿这么少,会冷吗?”
陶知爻看了一眼身上的薄外套,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还是回房间穿多一件卫衣。
胡葵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闻斋一眼,后者则是面色淡定地看着陶知爻的房间门。
陶知爻添了件衣服,几人就出发了。
四周的房屋都亮着灯,罗家镇的镇民们都跟自家的亲戚们聚在一起吃饭,因此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空气之中泛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白日燃烧的鞭炮香烛让天空中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霾雾。
但今夜是十五,一轮圆月鲜红如血,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中,如瀑的月华透过雾气洒满大地,却并未增添一丝让人轻松的感觉。
万家灯火笼罩下却分外安静的街道,雾蒙蒙的天和遮不住的血月,一切似乎都在预兆,这是一个不会平和的夜晚。
胡葵走在最前面,带着陶知爻两人在各种小巷之中穿梭。
一开始,陶知爻还没注意到什么,只是走得久了他才发现,不管他们走在哪条街道上,旁边似乎都是罗家镇镇民们房子的背面。
“胡葵姑娘很熟门熟路嘛。”陶知爻道。
胡葵瞄了他一眼,笑道:“不信任姐姐?”
她笑,陶知爻也笑,偏偏两人又都长得有些……狐里狐气的,这情景一打眼看上去,莫名有些好玩儿。
胡葵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为了我们接下来可能的合作,我也只好交底了。”
随着她的动作,空中突然惊起一阵沙哑的乌鸦叫,陶知爻仰起脸寻找那声音的来处,就见空中飞来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
胡葵伸出手,乌鸦落在她的手臂上,十分乖巧地让她梳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羽毛。
陶知爻就见那乌鸦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像是晶莹的琥珀宝石一般,在夜色下显得特别明亮。
“夜色下的猎人,总有敌人所无法想象的「眼睛」。”胡葵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话,手臂一伸,那乌鸦叫了一声,再度飞走。
胡葵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黑羽,对陶知爻认真地道:“我是真的第一次到罗家镇,而且我身上也有自己的任务,并没有要算计你们的想法。”
见陶知爻神色间的警惕松动了些许,胡葵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姿态。
“拜托,姐姐我可是很忙的好不好。”
陶知爻见胡葵是诚心实意地和自己兜底了,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也透了一点自己这边的情况,作为信息交换。
“你们是来找人的?”胡葵听完陶知爻转述的大概的情况,摸了摸下巴,看向陶知爻的眼神似乎更感兴趣了一些,“帮助鬼的道士,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陶知爻对此则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觉得人也好鬼也罢,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有的恶人比鬼更能害人,有的好鬼比人更加善良,是与非的秤从来不在神明手中,而在人的心里。
“很有趣的观点呢。”胡葵笑了笑,带着两人继续镇中心的祠堂走,“不过,如果你们是找人的话,和我的目的应该不谋而合了。”
“不管那只笨狗究竟是什么情况,抓着它问一下,总归会找到些线索的。”
陶知爻点了点头,“也是。”
不过他看那银狐犬特别软萌的样子,估计战斗力不强吧。
但陶知爻话一出口,就遭到了胡葵的嗤之以鼻。
“你们人类啊,总是低估动物的能力,何况还是个神。”胡葵摇了摇头,“虽然是假神,但它占了神位,就有了一定的神力,依然不可小觑。”
“你们喜欢的当白团子的大熊猫,在上古时期可是战神蚩尤的坐骑呢。”胡葵道。
陶知爻一听她这么说,确实也提高了些警惕。
罗家镇不小,但占地也并不广袤,只不过胡葵带着走的都是避开镇民可能出没的地方的小路,因此弯弯绕绕的,会格外费时一些。
但走着走着,几人就觉得四周的白雾越来越浓。
“又是雾气……”陶知爻皱了皱眉,心中暗暗警惕。
果不其然,胡葵带着他们走了一阵后,又回到了原地。
倒是和他们之前去华山的时候有些像。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陶知爻一个人孤军奋战。
“看来这地方的主人,是不太欢迎我们来啊?”胡葵看着四周的雾,嘴角笑意渐冷,她的语调慢慢悠悠,带着点把控一切的游刃有余,“究竟是害怕,还是心虚呢……”
她抬手吹了一声口哨,伴随着嘹亮的哨声,刚刚飞走的乌鸦再度飞了回来,它绕着几人的头顶飞了一圈,像是观测了一周四下的情况后,扇着翅膀稳稳当当当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堵墙上。
“嘎——”乌鸦朝胡葵叫了一声。
胡葵上前,伸出手指轻轻在那墙壁上叩击了几下。
陶知爻似乎听到了一点空心的回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就见胡葵突然对着那墙壁一拳打了过去。
陶知爻一急,“小……”
只是他那个“心”字还没出口,之间面前那堵墙瞬间化作了一团烟雾,一阵夜风刮过,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消散了。
障眼法!
“雕虫小技。”胡葵拍了拍手,特别大姐大地朝两人一招手,“走了,加快脚步。”
等祠堂的檐角出现在视线里时,空中的那轮血月已经爬到了几乎正空当中了。
陶知爻抬起头,就见胡葵刚刚召唤来的那只金眼乌鸦此时正蹲在祠堂屋顶的一角上,金灿灿的瞳孔在巡视着四周,仿佛是个活体监控一般。
胡葵果不其然带着陶知爻两人到了祠堂侧面,陶知爻都没看清她怎么弄的,祠堂侧门上原本拴着的锁头就自动开了。
陶知爻和萧闻斋对视一眼。
胡葵这手法也忒熟悉了点。
很难让人不怀疑她之前的职业啊。
“发什么呆呢,快进来。”胡葵招手催促着两人。
也就是在这当口,罗氏祠堂里传来一阵碰掉了东西的声响,陶知爻不再犹豫,拉着萧闻斋就从侧门钻了进去。
像罗家镇这样的小镇上的宗族祠堂,并不仅仅只是用作祭祀,逢年过节除了会放鞭炮,舞龙舞狮祭祀先祖之外,也会在祠堂里摆宴设流水席等等。
因此祠堂的一角叠放着大量短期内不用的桌椅,胡葵就带着陶知爻两人躲在这些东西后面,悄悄观察着祠堂里的情况。
刚刚听到的声响,是桌面上摆着的一碗白米掉了下来,雪白的米粒撒了一地,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这也是一些地方的祭祀风俗,酒是粮食酿造的,而大米是粮食本身,将白酒倒入大米中供奉给神灵,为的是祈求神灵保佑来年五谷丰登,收成大好。
陶知爻竖着耳朵,就听祠堂里有一阵不甚明显的声,似乎是什么动物在吃东西。
那声音先是十分清脆的一声“咔嚓”,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咔吱咔吱”声,应该不是吃肉,更像是啃骨头。
陶知爻下意识想到了志怪神话里所说的各种“吃人故事”,顿时就觉得有些背脊凉飕飕的。
没想到那银狐犬看着软绵绵白雪雪一团,居然这么凶残的吗!
咔嚓声和咔吱声不断,在祠堂的回声加持下显得非常惊悚,陶知爻就见香案上缓缓抬起一根雪白蓬松的大尾巴,那尾巴还一甩一甩的,显得非常惬意。
陶知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闭了一下眼睛。
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准备迎接可能看到的某些血腥场面的时候,就见那大尾巴往下一放。
白天看到的那只银狐犬,正睁着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无辜大眼睛,两只爪爪捧在胸前,抓着一块旺旺雪饼吃得特别香。
银狐犬咬住雪饼一角,用牙齿把饼干掰断,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尖尖的嘴巴惬意地一嚼一嚼,发出了连绵不断的“咔吱咔吱”声。
边吃,还边往下掉屑屑,落得满身都是。
陶知爻:…………
“怎么样,动手吗?”陶知爻实在是无语,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太高看这只狐狸犬了。
难怪胡葵刚刚一路过来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不见她紧张。
胡葵点了点头,做了个分头行动,两头包抄的手势。
只不过还没等陶知爻有所动作,一声尖锐的乌鸦叫声就划破了寂静。
胡葵眼疾手快地抓住陶知爻把他拽了回来。
几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朝香案望了过去,随即便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气味。
正咔吱咔吱吃雪饼的银狐犬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脸,只是还没等反应过来,一道橙黄的身影就从旁边窜了出来,朝桌案上扑去。
但就在黄色身影扑近之时,另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祠堂的天窗之中飘了进来。
那人穿了一身的黑色长袍,下摆都已经碎成了无数破破烂烂的布条,长袍上的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根本看不清面容,冷不丁从外头飘进来,跟鬼似的。
黄色身影一顿,与那黑色身影打了起来。
只是那黑色身影虽然气势汹汹,但明显力量不足,交战三五回合,便立即落了下风,让那黄色身影逮住了机会,狠狠挠了他一爪子。
黑袍人如受重创,重重地砸在祠堂角落的墙壁上,就见他黑袍下的身躯剧烈起伏,发出了如同风箱般的咳嗽声。
而那黄色身影并不恋战,见黑袍人没了反抗之力,立即跳上了桌案,按住已经吓傻了的银狐犬,咬向它的脖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但陶知爻看清了那黄色身影后,下意识地从藏身处站了起来。
“住手!”陶知爻指着那香案处,对那黄色身影大喝一声,“再不停下,小心我把你做成黄焖鸡!”
伴随着陶知爻充满警告意味的大喝声,那个黄色的身影还真停下了动作。
反观白日里非常端庄的那只银狐犬,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刚刚离被抹脖子只剩一线之遥,若非陶知爻及时阻止,估计已经血溅当场。
此刻它正嘤嘤呜呜地低鸣,雪白蓬松的大尾巴夹在腿间,一副非常伏低做小,可怜兮兮的姿态,哪儿还有什么“神气”可言。
陶知爻率先上前,盯着那黄色身影的眼神十分之复杂。
“黄焖鸡,怎么又是你?”
而陶知爻的这位老相识,这只名讳为“黄焖鸡真人”的黄鼠狼,此时正盯着陶知爻看。
而相比起之前见到陶知爻时的谄媚和讨好,此时的黄焖鸡真人却完全不同。
它两只后足站立在桌案,和人类一般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陶知爻。
那一双贼溜溜的黑豆眼里泛着算计的光芒,视线不时落在那银狐犬身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而这种斟酌,让陶知爻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只不过在陶知爻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浓的时候,黄焖鸡真人的鼻子突然抽动了几下,紧接着,它眼神里那种带着点攻击性的打量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媚态。
陶知爻察觉到它似乎并不是在看自己,转过头,就见胡葵已经施施然地走到了自己的身后,也正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这只黄鼠狼。
难道是因为她?
陶知爻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见黄焖鸡真人抱着前爪,朝着他和胡葵所在的方向一拱手。
“两位胡家仙友怎么会在这里,真是好巧啊!”
陶知爻:?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