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斋心里涌起一丝异样, 但还是十分顺从地听了陶知爻的话,将上衣脱了下来。
“还好,黑纹没有出来。”陶知爻说着, 指尖触碰上了萧闻斋的背脊。
指腹是温热的, 可萧闻斋却轻轻抖了一下。
“疼?”陶知爻问, “还是冷?”
“没事。”
萧闻斋的声音有些格外的沉, 不过陶知爻听他说没事,就也没多想。
面前的身材极好, 每一块肌肉的曲线纹理都十分明显,但又没有那种刻意训练带来的夸张感,肩膀宽却并不夸张,从后面能隐约看到前面肌肉的轮廓,背脊两旁的蝴蝶骨将肌肉撑起, 显得格外有力量。
陶知爻仔细检查了一下萧闻斋的背部,点点头, “暂时没什么问题, 身材挺好的。”
萧闻斋没说话。
陶知爻回头望了一眼窗外, 月朗星稀,他收回视线时, 就见萧闻斋正看着自己。
萧闻斋是背对着窗户的,此时微微侧首, 半张脸被映得清清冷冷,长眸低敛,浓密的眼睫因月光而似落上了一层轻霜,脱下的衣服散漫地挂在前臂垂落, 半截劲瘦的身材落满了月华,整个人好似一尊冷玉所做的雕塑。
陶知爻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奶瓶带在身边吧?”
萧闻斋点点头。
陶知爻拍拍萧闻斋的后背,示意他把衣服穿上,转身往门外走去,“想起件事,跟我来。”
只是等陶知爻出了门,萧闻斋却并未跟上,他回头想找人时,萧闻斋却慢吞吞地出来了。
“刚刚有点事情,解决了。”萧闻斋轻声道。
陶知爻点点头。
两人来到酒店的花园里,陶知爻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
秋色正浓,夜深露重,陶知爻带着萧闻斋踏着石板路,来到一棵笔直高大的树木前。
一走进,两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桂树?”
陶知爻点点头,“是啊,桂同「贵」,富贵平安,辟邪镇恶,是吉祥树来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空奶瓶,拧开盖子交给萧闻斋,走到桂树旁。
这树生得高,比平常那种小小棵的桂花树要高大一些,陶知爻踮起脚尖,将瓶口靠近了树叶,另一只手捏着树枝,将上面的夜露轻轻抖落。
露珠顺着叶片滑落,滴进了瓶内。
“夜露本是无根之水,相比其他的来说更加纯净,而沾上了桂树的「贵」气,辟邪之效更强。”陶知爻边收集露水边解释道。
萧闻斋上前,“我来吧。”
陶知爻想了想,掏出另一只奶瓶给他。
两人就这么围着一棵桂花树开始收集夜露,虽然没说话,但偶尔行动间总会或多或少地碰到对方。
陶知爻倒是没什么,萧闻斋却总是频频出神。
一棵树收集完了,又转去另一棵,不知过了多久,两个瓶子都装的差不多了。
“应该够了的。”陶知爻看了看瓶内的水线,他收集这个除了为萧闻斋,也是留点自己用。
他抬眼时看到面前的叶片上有一颗很大的露珠,于是想顺手收集起来,谁知那片叶与茎的连接处早已断开了些许,陶知爻捏着轻轻扯了一下,就把叶子给不小心扯了下来。
“哎呀!”
弯曲的树枝因力道而向上弹起,带动整棵树都摇晃起来。
露水洒了满身,陶知爻已经很迅速地抬手护住了脸,但还是难免落到一些。
等树声动影渐渐停下,陶知爻将护着脸的手放下来时,脸颊却微微一热。
萧闻斋手指轻轻蹭过陶知爻的脸颊,将上面的露水与一朵淡黄的花蕊取了下来。
他神情温柔如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虔诚。
“小心些,别被树枝弄伤了。”
“嘻……”陶知爻觉得脸颊痒痒,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随即伸手点了点萧闻斋的鼻尖,“萧老师你自己也有哦。”
萧闻斋收了手,指尖沾染花露,沁上一股淡香。
明明都说这月色冷淡,可此时落在地面、落在花草树丛间的光,却是那般柔和,萧闻斋闻言,也翘了翘嘴角,“也不想想是谁的杰作。”
陶知爻嘿嘿笑,两人将收集的夜露收好,回了房间。
萧闻斋见陶知爻视线盯着自己上下扫动,眉梢一挑,“又要脱衣服?”
陶知爻点点头,“嗯。”
萧闻斋这次依然是落落大方地将衣服脱了,陶知爻将一瓶夜露凝练成水精,手指沾了一点,开始在萧闻斋的背上涂涂抹抹。
陶知爻的指腹很柔软,手上的力道也轻,但也正因如此,原本的痒意被成倍放大了不少,萧闻斋忍了一会儿,回头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此时的陶知爻神色专注,一双眼里不似平日那般时不时带点笑意,而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萧闻斋的后背,手上的功夫一丝也不敢松懈。
他鬓角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正贴在额头上,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萧闻斋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过了大约十分钟,陶知爻表情一松,一旁的奶瓶里,水精足足被他用少了一半。
“好了。”
随着陶知爻话音落下,萧闻斋只觉得后背一阵暖意,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目,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流淌,骨髓里那种怎么也驱不掉的丝丝寒冷都被他这一叹给叹走了大半。
陶知爻看着他的表情,一笑,“居然真的有效,看来我那天看的书没错。”
“飞机上看的那本没名字的?”萧闻斋想起来了什么。
“你注意到了啊。”陶知爻点点头,那是他师父留下来的书,里面很多东西他还没消化,“不过我看其中一章主要讲的是阴阳调和,就仔细看了看。”
“书里说,桂树喜阳,气正,镇邪,我刚刚想起花园里有桂树,这个时候应该也有露水,就想着收集了试一下。”陶知爻解释道。
而他在萧闻斋背上画的只是普通的护身符,但难就难在水过无痕,他画的每一笔都要心中有数,不能有错漏,否则画废了前功尽弃还是小事,要是画错了成了什么邪符,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萧闻斋闻言,良久未动。
陶知爻说的轻轻松松,仿佛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而已。
但听在他耳朵里,记到心里,何止万钧之重。
陶知爻不知萧闻斋的心思,看到萧闻斋那个随身携带,连接了家里的水宫的小狐狸奶瓶放在一旁,是刚刚他脱衣服时拿出来的,此时仍泛着幽幽的光。
伸手拿过剩下的半瓶夜露水精,陶知爻抬手聚集出一颗水球,放进了瓶里。
一股幽幽的桂花香气自瓶中而起,在屋内飘散蔓延,陶知爻唔了一声,“还挺香的,不会影响你睡觉吧。”
一只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陶知爻回过头,萧闻斋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就到了自己身后。
脑袋上的手掌很大,沉甸甸的,陶知爻倒是没反抗,转身的时候,还听到了头发丝和手掌摩擦的沙沙声。
“怎么了?”
“有花。”萧闻斋抽回手,摊开时,指尖拈了一朵金桂。
陶知爻摸了摸脑袋,怎么沾了这么多,“还有吗?”
萧闻斋摇摇头。
陶知爻嘿嘿一笑,就见萧闻斋垂着眸看着自己的眼睛,薄唇轻启,低声说了一句。
“还好……”
“什么?”
萧闻斋顿了顿,随即道:“我说还好,花香不是很重。”
“哦,那就好!”陶知爻点点头,眼见着四下无事,他将剩下那瓶夜露收好,道,“那我先走啦,你早点休息,明早还要去拍卖会。”
房门轻轻关上,陶知爻脚步轻快地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而门的另一侧,萧闻斋则是靠在门上,盯着掌心里那朵桂花出神。
他想说的是:还好我跟着一起来了。
还好,我没有远离你。
次日。
陶知爻几人坐宋曜兴安排好的车,来到了这次拍卖会的举办场地,也是一家很有名的饭店——宝岳府。
宅厢宇院,楼阁轩榭,华夏古人对楼宇的称呼总是雅致又讲究。
小屋为轩,高者为楼阁,而府这一字,在古时候往往只有高官大爵可用,宝岳府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普通的小饭馆。
果不其然,在穿着整齐制服,一举一动皆是有力规整的保安检查过他们的邀请函后,陶知爻就见随着车开入大门,四周的环境变成了一片京式园林。
本以为进大门没多久就到了,可从安保那关过了直到下车,他们的车竟开了有半个小时。
“几位贵客,欢迎光临宝岳府。”
众人刚下车,一位侍者就迎上前来。
这侍者穿了一身黑白制服,头发也梳得整齐,五官也立体,浓眉大眼的,还戴了一双白手套,看上去特别有气势。
陶知爻忍不住哇了一声,小声赞了一句,“白手套,还蛮帅的诶。”
说着还用手臂碰碰萧闻斋,“萧老师,你说是吧。”
萧闻斋难得地对他的话没回应。
在陶知爻没注意的时候,萧闻斋看了一眼那侍者的打扮。
白手套,很帅吗?
宝岳府的拍卖会规模很大,也很豪华,收到邀请函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但这并不影响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很多。
侍者给众人带路,顺着一片池塘上方的石桥一路穿行,陶知爻就见石桥两侧的塘中心处各有一座石雕喷泉,左边为一只白虎伏身,右边为青龙腾飞。
陶知爻下意识地看向身后,就见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扇大门顶端正中间的地方,一只镀金的朱雀塑像栩栩如生地展翅高飞。
应该还有一个……陶知爻心中默念,跟着侍者下了桥,又开始上台阶。
果不其然,等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陶知爻就见面前门户大开的大堂里,一个巨大的东西正趴在大堂正中·央。
旁边有个富商带着太太和女儿一起来的,那小姑娘看到了就指着那东西,激动地道:“爸爸妈妈,有大乌龟!”
与此同时,宋曜兴正揉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撑着膝盖,“哎哟妈呀,累死我了,爬的我肚子疼,这又高又低的……诶,你们这儿没电梯吗?”
侍者躬了躬身,“抱歉先生,电梯今天坏了,正在加紧维修。”
宋曜兴无语望天,“还真是麻烦死了,谁设计的啊,故意折腾人的吧。”
陶知爻倒是知道,这并非是故意折腾人才设计的。
他虽然不精于风水,但四象这种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东西,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坐落在这大殿正中·央的可不是什么乌龟,看它背上的那条似蛇的长尾就知道了,这是四象之一的玄武。
白虎青龙在左右护法,南方朱雀在低处,北方玄武在高处,起起伏伏的石桥和台阶,若从侧面看去,可不就像一条身体蜿蜒的巨龙么!这地方的设计不仅不是乱来乱折腾人,反而必定出自风水高人之手,是顶顶的妙局。
陶知爻将这情况和宋曜兴说了,宋曜兴皱着眉头四下看了一圈,认真地点点头。
“嗯,这玄武塑像应该是镀金的,尾巴估计是掺了黄铜的金,值老鼻子钱了。”
陶知爻:……
走近大堂里,宝岳府的内部结构一览无余。
宝岳府其实形制更像一栋楼阁或者塔,从下至上总共九层,整体呈现五角形状,内里的装饰金碧辉煌,属于那种一眼可见其高昂成本的豪华风。
而每一层楼的门廊都站着保镖,穿的衣服也十分讲究,女性穿旗袍,男性穿中山装,每个人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容,但眼神却是犀利的,一看就身手不凡。
四周和拍卖会相关的布置和平日里陶知爻在各种电影电视里看到的一排又一排的椅子不同,整个大堂里均匀分布着大量的方形红木桌,桌子并不大,但放四人份的茶水点心,配四张竞标牌也足够了。
侍者将陶知爻几人带到一张空桌子前,很快就有别的侍者端着精致的茶点上来,澄亮的茶汤从剔透的琉璃壶中流淌而出,一股浓郁的茶香便漫了开来。
“喔噢,好茶!”宋曜兴刚夸了一句,端起茶杯想要品一品,可看到杯子时,眼睛又挪不开了,“嚯噢,好杯!”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陶知爻眯着眼睛瞄了自己一眼。
“嘿嘿,就夸一句,就夸一句而已嘛。”宋曜兴眼神往旁边飘,赶紧心虚地开始喝茶。
陶知爻无奈地摇摇头,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宋曜兴就是。
不过,这宝岳府的各种装潢摆设也的确是大气。
陶知爻低头看了一眼,光是他们坐的红木桌椅便是上好的小叶紫檀,而且年份不小,就这一张桌子配四把椅子,没六位数估计都拿不下来,更别说这大堂里摆的数不清的数量。
光是这些看着不太起眼的深红色木桌子,就是万金之数。
更别说四周那些金光灿灿,勾银嵌玉的摆设了。
但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陶知爻一手端着茶杯,眼神绕着四周看了一圈。
这大堂的四周并不是墙壁,或者说并不是简单的墙壁,而是五面玻璃展柜。
而这玻璃展柜里,林林总总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精致文玩古物,从石器、陶器到瓷器、珐琅,甚至连青铜器*都有。
“妈呀,可真刑啊……”陶知爻忍不住砸了咂嘴,连青铜器都敢收藏,也不怕蹲局子。
宋曜兴显然也在观察着宝岳府里丰富的藏品,他听到陶知爻的话,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宝岳府好像是有相关部门发下来的证书的,所以那件青铜器破例让这儿珍藏了,但是每年国·家都会派人来进行文物的检查和保养,并且随时有权收回。”
换句话说,这东西也算是寄存在宝岳府里。
陶知爻看了一眼那东西,是一个熏炉,底座是四只立足,上有一根很长的杆子,在颈部分叉成一朵莲花,莲花之上有数十个凸起,高低不一。
“那是仿造仙山的形状做的,代表了那个年代的人对于神仙信仰的痴迷和追崇,一般来说西汉时期这种风气最为盛行。”宋曜兴在一旁开口解释,伸手示意陶知爻弯着点腰,换个角度去看,“你看仔细点儿,看那莲花底座的边缘。”
陶知爻瞪圆了眼睛去看,果不其然,在那熏炉莲花底座的四周看到了一圈似云朵一样的长长的纹路,整体看上去,还真像一座飘在云端之上的山峰。
“哎,是真的诶萧老师!”他激动地晃了晃萧闻斋的手臂。
宋曜兴虽然不懂风水玄学,但他是文玩行家,知晓这点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而陶知爻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往上看。
宋曜兴也跟着他的动作仰起脸,忍不住嚯了一声。
大堂里的光线充足,除了正常的现代嵌入式顶灯,每层楼的屋檐五角都还挂了一盏精致的灯笼,而最大的光源,则是从宝岳府顶部直接吊下来的三座“灯”。
之所以用“座”这个词,是因为这三座灯都不是普通的灯型,而是整体呈现成山峦的形状,不仅如此,这灯山表面晶莹剔透,主体为白色,隐约可见其他的色泽如流线一般掺杂其中,而山体不知道哪里开了孔洞,大量的白雾从山体中涌出,一团一团地在周围缭绕。
远远看去,就好似三座发光的大山在空中悬浮着。
宋曜兴喃喃,“蓬莱、瀛洲、方丈……这是传说中的三座仙山啊!”
不仅如此,再看四周各种各样的展品,大多涉及羽人、仙山、鹿角等等,宋曜兴看得直咋舌。
“这宝岳府的主人是谁啊,感觉是个很虔诚的宗教信仰者。”
萧闻斋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大堂的正中·央,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随即一个圆形的台面从底下升了上来,一名穿着深红色中山装,带着一副斯文的金链单片镜的年轻男人站立其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高脚凳,上面盖着一块红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欢迎各位来到宝岳府,我是本次拍卖会的拍卖师,将会陪伴各位度过六天的精彩时光,希望各位来宾都能够在本次的拍卖会中……”
“怎么是六天?”陶知爻压低声音和萧闻斋说悄悄话。
萧闻斋略作思索,“第七天那个神秘拍品可能要换人?”
陶知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个隐藏款究竟是什么,他越来越好奇了。
随着拍卖师的开场白,一队侍者从旁走了进来,给每一桌的参与者们递上了今日的拍卖清单。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第一件拍品乾隆年间珐琅彩仙鹤衔枝钟……”
陶知爻也就粗略看了一下清单,一旁调成静音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秦家有欧皇:小陶,呵宋老板相处的如何呀,拍卖会有啥好玩的东西不?]
陶知爻手里正捏着块桂花糕吃呢,沾了一手的糖粉,只能单手打字回复,于是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就这么大喇喇地展露在周围的人眼皮子底下。
反正都是自己人。
[桃汁摇摇:挺好的呀,刚开始第一件拍品,你有啥想要的不,我收你10%的代购费【嘻嘻】]
他说着,拍了一张清单的照片过去。
秦相珉一阵无语,不过倒还真的扫了一眼清单。
[秦家有欧皇:妈呀这么贵,算了算了]
陶知爻又往嘴里塞了口桂花糕,边打字回复,同时感受到萧闻斋望过来的视线,他仰起脸笑了笑。
“相珉的消息。”
[秦家有欧皇:我是想问你,你联系得上萧哥不?]
[桃汁摇摇:咋了,什么事?]
[秦家有欧皇:这不快十二月了么,马上到元旦了,家里那边想聚一下,让我问问萧哥去不去,但他没回我消息]
萧闻斋看了一眼手机,低声开口。
“消息太多,被刷下去了。”
陶知爻:“那你元旦回去吗?”
萧闻斋想了想,道:“可能要在剧组。”
“那我帮你和他说?”
“好。”
于是,陶知爻打字回复。
[桃汁摇摇:萧老师说他可能要拍戏,不一定能回去]
[秦家有欧皇:好吧,并不意外【摊手】]
两人结束了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秦相珉:不对啊,小陶怎么会和他哥待在一块?
陶知爻:不对啊,秦相珉找不到萧闻斋,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来找自己?
另一边,拍卖会的进程非常快,那个珐琅彩的钟表被一个带着墨镜的粤省老板买走了。
拍下的拍品会被带着手套的工作人员搬到后台,等整场拍卖会结束,拍下拍品的人就会到密室完成交易,再由宝岳府的专人车队送到家里,可以说是一·条·龙服务了。
第二件拍品和第三件拍品分别是一只朱砂红瓷瓶和一把民国时期出自大师之手的紫砂壶,前者还引起了一番小小的竞价,后来其中一方直接自爆说自己家里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打算凑成一对,给家里的老人贺寿。
这感情牌一打,另外还想加价的两人思考了一下,也就放弃了。
而那紫砂壶则是被一个好茶的老大爷收去了,紫砂壶这东西自明代正德年间出现,到现在的工艺是越来越好的,所以以往的紫砂壶收着也只是个爱好,没有多大升值空间,因而竞争并不大。
陶知爻点心也吃了一轮,有些兴趣缺缺。
他这次来其实就是冲着给萧闻斋买的那串五帝钱来的,不过宝岳府也没公开第几天才会拍卖那玩意儿,反正今天的拍品清单里没有。
但虽然无聊,又不能走,拍卖行有拍卖行的规矩和礼仪,何况这儿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一直到了上午十一点四十分,陶知爻终于迎来了他今天最期待的环节。
吃饭!
有朋自远方来,自当宴请,宝岳府的二层早已单独布设好一个吃饭的地方,可以点餐,也可以自助,倒是和别的大酒楼没有太大差别。
陶知爻端着个碟子装得满满当当,他早上起来早饭没吃饱,早就饿的不行了。
但当他兴冲冲地想要饱餐一顿时,突然发现自己跟四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大部分的人都象征性地端了个盘子,往里面夹点水果甜点之类的,有的人更夸张,端着杯酒就在那聊天,换名片,谈生意。
陶知爻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
炸鸡腿叉烧烧鸭梅菜扣肉凉拌什锦煎豆腐酿茄盒……
萧闻斋看了一眼陶知爻的盘子,伸手从旁边夹了个鸡腿。
他本想出言安慰两句,让陶知爻不要有心理负担,谁知陶知爻一脸高兴地开口。
“大家都不吃,那这样就没人和我……”陶知爻说着,看到了萧闻斋夹鸡腿的动作,话锋一转,“……们抢啦!”
萧闻斋先是因为陶知爻清奇的脑回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是他担心的太多。
这只乐天派的小狐狸,永远都是充满快乐的存在。
于是乎,宋曜兴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陶知爻拉着萧闻斋装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然后完全不顾四周围侧目而视的一众宾客所投来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到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坐下,开始和萧闻斋一起分东西吃。
“宋老板,你也来呀!”陶知爻还朝宋曜兴招了招手。
陶知爻虽然拿的种类多,但每一种量并不大,毕竟不好浪费食物嘛。
边给萧闻斋分吃的,他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吃饭就是来吃饭的嘛,民以食为天,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要是连吃饭的时候都想着工作生意,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其实,萧闻斋在过往也是那些“成功人士”之中的一员,倒不是他喜欢,而是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在各种场合洽谈利益,交换价值,以最大的效率推动所有的事情向前发展,在每时每刻都以那张他设定好的面具与人来往,时间一久,他早已忘记了吃饭就是纯粹的享受食物,忘记睡觉就是纯粹的放松身心,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该做的事”。
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被陶知爻整整齐齐码好食物的餐盘,左上角是主食,右上角是蔬菜,左下角是肉类,右下角是小菜,旁边还有一碟放着的是甜品。
萧闻斋突然站起来。
陶知爻仰脸看他。
“我去盛两碗汤。”萧闻斋朝陶知爻露出一个笑容。
不是刻意的,去维持自己温文尔雅人设的笑。
而是发自真心的,因为放松而唇角翘起的表情。
这笑容比平日里的笑还要更淡些,明明该让人觉得疏离,可陶知爻看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情很好。
他自己本来就爱笑,此时的笑容更大了些,点点头道:“好呀,我刚刚也看到了,但没手拿……我想喝玉米奶油浓汤!”
萧闻斋说了声好。
陶知爻在椅子上晃着腿刷手机,看看最近大家对《舞九天》的评价,以及对他演戏的一些意见和建议,大家对他的演绎都还是挺满意的,有人还夸他看着软萌没想到在戏里打起架来这么利落。
其实,陶知爻的武打戏还是萧闻斋临时教的呢。
不过他学东西快,上手也快,练了半个多小时就似模似样了,连挽剑花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陶知爻在微博上营业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很期待他在《瓷卷》里的表现,又是高兴,又是有点喟叹。
高兴自然是因为大家喜欢自己,叹气则是因为……他还是没找到下一部戏。
虽然萧闻斋说林雪在帮他联系新的经纪人,但陶知爻也想着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到什么机会,可惜暂时还没有结果。
正想着呢,他突然就听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萧闻斋回来了,可细听来,来者却又不止一人。
陶知爻放下手机时,看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人。
是今天早上的拍卖师。
而那拍卖师身边还有一人,是一名年近六旬的中年男人,看两人的相处模式,那拍卖师对中年人似乎极为恭敬。
中年人也穿了一套中山装,是深黑色的,布料似乎是蚕丝,上面有用金线绣的云纹,一看打扮就非富即贵。
陶知爻听拍卖师走近了些后,和那中年人介绍自己时,是这么说的:
“二当家,这位就是和……相熟的那位客人。”
中间的东西陶知爻没听清,但“二当家”三个字可听得清清楚楚。
他就见那中年人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悦,看了拍卖师一眼,后者立刻微微低下了头,作谦卑状。
陶知爻就见中年人整理了一下衣衫,朝自己阔步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
“你好。”中年人微微一笑,“我叫鲁山鸣,敢问您是……”
“您好。”陶知爻起身和他握了握手,“我叫陶知爻,您叫我小陶就好。”
说话间,他看到这位鲁山鸣先生手腕上带了一串凤眼菩提。
凤眼菩提又叫长寿菩提,效果顾名思义,但这东西一般是女性身上常见一些,男性如果佩菩提,一般戴金刚菩提者为多。
而这串凤眼菩提不论是成色还是表面的包浆,都是极品的程度,怕是要价不菲。
“啊,小陶啊,你好你好。”鲁山鸣笑容更大了些,抓着陶知爻的手晃了晃。
正当陶知爻好奇这位身份明显和宝岳府有关,且非富即贵甚至又富又贵的鲁先生找自己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听鲁山鸣开口了。
“我想问的是,小陶小友你和闻斋是关系亲密,十分相熟吗?”
陶知爻下意识转过头,就见萧闻斋也正看着自己这边,见到鲁山鸣后,他快步走了过来。
萧闻斋将手里的两只碗放下,看向依旧面带慈祥微笑的鲁山鸣,说出了一个让陶知爻非常诧异的称呼。
“小叔,您怎么来了?”
陶知爻诶了一声。
什么情况,这是萧闻斋的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