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雷云涌动, 大朵大朵的黑色云团如同体型可怖的巨兽,在天穹之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渺小的众生。
云层之中翻涌的雷电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目,电光跃动间, 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感觉。
陶知爻也是刚刚才突然意识到, 这雷暴来得如此突然的原因。
万物有灵, 一草一木有灵, 一虫一蟲有灵,但别忘了, 山川溪流,江河湖海同样也有灵,其中华夏子民最熟悉也是在各种影视作品里最常见的神灵之一,就是山神。
玉诚也是疯了,为了杀死陶知爻已经失去了理智, 否则他不可能不顾及山神的存在。
他下令让陶土人拔出这些树木,这性质和太岁头上动土也没什么差别了, 虽然小小几棵树还不一定至于让山神对他一个凡人出手, 但这片地界潜意识里已经把玉诚归类为了“敌人”。
那么陶知爻作为敌人的敌人, 就是“朋友”。
而仅仅是这一抹潜意识,便足矣让原本就极有可能下雨的这片区域瞬间变得暴雨如瀑。
后知后觉的玉诚想通这一刻的瞬间, 密集的雨点便从高空之中坠落了下来。
陶知爻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舌尖尝到一点清凉, 他朝远处那眼中红光迅速闪烁的玉诚一笑,抬起了手中的毛笔。
原本只是豆大的雨珠渐渐拉长,如同千万只利箭一般朝地面上的陶土人飞射而去,将那些陶土人身上打出一个洞来。
那些陶土人一开始仿佛并不在意, 身上的陶土涌动间,又将孔洞给填上了。
可一根雨箭造不成多大伤害, 千万根雨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越来越多的孔洞在陶土人身上浮现,陶土人体内的土也渐渐无法填满自己身上频频出现的无数缺口,加上原本就被水丝阵勒得残缺不堪,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大量的陶土人终于支撑不住,化作了一滩又一滩的污泥,被冲刷进了土地之中。
“不,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玉诚大吼着从高处跳了下来,一圈朝陶知爻所在的方向砸去。
可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巨大土拳,陶知爻的反应只是轻轻抬手,将笔尖送了出去。
渺小的笔尖触及巨大的土拳,二者的大小完全不成正比,可屹立不动的却是小小的笔尖,而那看似力大无穷的土拳,却无声地消融了。
凄惨的尖叫从陶土巨人笨重硕大的身体中爆发开来,众人就见一道黑气从陶土人头顶奔涌而出,在片刻之中化作一道灰烟,又转瞬之中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秦相珉在雨中呆立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被头顶雨水敲打雨衣帽子的声音给敲得清醒了,回过神来一挥拳。
“小陶真帅啊我去!”
随着他话一出口,身旁的萧闻斋快速跑了出去,在雨中留下一道残影。
陶知爻手里的毛笔断作几节,整个人脱力地向后倒去,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狼狈地在地上摔一身污泥时,却落入了一双有力的臂膀之中。
而他的视线,则是坠进了一双充满担忧的深邃瞳孔里。
陶知爻嘿嘿一笑,“我帅不?”
萧闻斋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可虽说心里这么想,他却仍在陶知爻得意的小目光里点了点头,“嗯,帅的。”
“嘻……”陶知爻得意的都快翘尾巴了,偷着乐了一会儿,他指了指一旁的石头道,“扶我过去休息下吧。”
萧闻斋看了一眼,顿了片刻,“不了吧,石头脏,而且都是水。”
“唔,也是。”陶知爻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在萧闻斋怀里轻轻挪蹭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休息。
他实在是太累了,也没心思多思考此时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倒是一旁的秦相珉和陆洺看得眼睛都直了。
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雨势渐微,陶知爻脱力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知觉,他站直了身体,朝萧闻斋一笑,“谢谢萧老师。”
萧闻斋伸出的手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蜷缩,缓缓收回,“走路时小心些。”
陶知爻点了点头,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众人刚刚聚到一块儿,准备想办法把还在洞底的玄元和玄玉救上来,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草,不会还有敌人吧。”秦相珉紧张道。
下一刻,玉虚的身影出现在了树林的另一头,他远远看到陶知爻一行人,立即挥手。
“小陶道友!”
在玉虚身后,跟着一大群玉泉院的小徒弟们,他们各个都有些狼狈,身上的道袍湿了大半,面色也是疲惫,不难猜测,他们找寻自己失踪的观主和师伯很久了。
陶知爻将发生的事情说了,顺便按住了立刻就要向他行大礼表达感谢的玉虚。
“救人要紧。”
玉虚点点头,和陶知爻一起带着一众玉泉院道徒赶往了那废墟平台。
而在陶知爻的询问下,众人才知道原来玉诚没有骗他们,这地方的确是十二洞,只是这片区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十二洞。
这地方,被称之为十二洞之外的“第十三洞”。
金目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这里,那东西就在这第十三洞之中,快进去看看!”
陶知爻对玉虚道:“十三洞在哪,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作为救了观主,甚至救了整个玉泉院的人,玉虚自然不会拒绝陶知爻的请求,但他只是个大弟子,还不能完全做主,于是转头去看玄玉。
第十三洞毕竟是玉泉院的禁地,按规矩外人是不能进的,就连其他弟子,都得在院中核心弟子或观主的带领才能入内。
“哎,这老规矩啊,也该废一废了。”玄玉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想通了什么,“如若再一成不变下去,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个「玉诚」呢。”
玄玉这话,便是同意了。
玉虚叫来几个弟子,让他们先带玄元和玄玉回观内好好疗伤,自己则是带着陶知爻一行人,朝那第十三洞而去。
而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第十三洞的入口,还正就在刚刚他们和玉诚打斗时,看到的那条被黑色浓雾铺满的小路。
“我还以为是幻境呢!”秦相珉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玉虚拔出随身的佩剑,在那黑雾之中有规律地戳刺了几下,雾气便徐徐散去,露出了后面的一条路。
“我走前面吧。”玉虚道。
虽然玉诚已经解决了,但玄清还没有找到,如果按照实力来说,他应该是一个比玉诚更加棘手的敌人。
小路不长,总体是向下的,大概十分钟就走到了尽头,是一处洞穴。
“是不是要点火把了!”秦相珉不免有些激动,他平时演古装剧的时候就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但演的毕竟是演的,远不比现实刺激。
玉虚看了一眼苍蝇搓手的秦相珉。
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秦相珉:…………
“与时俱进嘛。”玉虚嘿嘿一笑。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手电筒的光将山洞四周照得无比明亮,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什么,可再往里走了几步,陶知爻动了动鼻子。
“什么味道?”
回答他的是萧闻斋轻而平淡的声音。
“血。”
玉虚脸色一变,向前跑了过去,陶知爻就见他在前方拐角处僵住了脚步,双腿哆嗦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地向后退了半步。
陶知爻几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同样也被眼前之景所震撼。
这第十三洞的最深处,是像葫芦肚一般的圆顶洞穴,而在洞穴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有一方石棺。
石棺甚小,莫说成年人,连婴孩放进去都十分勉强,显然不是装人用的。
而此时,玄清正趴在那石棺旁,整个人浑身上下的皮肉都以一种十分夸张的程度皱缩在了一起,形同干尸。
道教的说法,叫做被吸干了精血。
陶知爻看向那石棺,就见棺外雕刻的深浅纹路已被粘稠的鲜血所覆盖,那血液被纹路拉得细长,就如同无数吸饱了鲜血的透明虫子,看上去令人十分恶心。
“这究竟是什么?”
玉虚看了他一眼,长出一口气。
“如果你问棺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只能说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是,这里面的东西是玉泉院世世代代守护的,华山的镇物。”
镇物,顾名思义,镇守之物,保一方风调雨顺,百姓平安富庶。
很多地方都有镇物,北市就有新五镇和旧五镇之说,《西游记》里孙悟空用的金箍棒,其实也就是“定海神针”,也就是东海的镇物。
“而这副石棺,就是镇物外的保护机制。”玉虚看着玄清的尸体,即使知道他作恶多端,更是差点害死他师父和二师叔的凶手,但此时亲眼看到带着自己长大的小师叔死在面前,那种从心底翻涌出来的生死离别之感,是无法抹去的。
“要打开石棺,便要以人之精血去喂养,师父和我说,如果到了不得不请出镇物的一天,只需观众弟子每人刺一滴精血即可。”玉虚的语调都在发抖,除了伤心,也有愤怒,“但玄清师叔,分明是被人做了牺牲品!”
陶知爻自然知道玄清是被当做了炮灰,可他心中虽然觉得是咎由自取,但也不得不照顾一下玉虚的情绪,伸手拍了拍他以作安慰。
他自己的脸色也不太好,心情有些沉重。
陶知爻本来想过,面点刘口中的那个“黑衣人”会不会就是玉诚或者玄清其中之一。
但偏偏都不是,才让事情变得更加的棘手。
那黑衣人从公输林那里买来大量机关,又渗透策反了玉泉院内部的玄清和玉诚师徒二人,里应外合暗中设计玄元观主;再到抓住面点刘渴望自己的面人能够活过来的心理,从他那里学来面艺,教会了玉诚,让疯狂的玉诚心甘情愿地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利用附近得天独厚的陶土优势设计这陶土人阵以加害众人;最后更是心狠手辣将玄清当做了炮灰,将这石棺的封印开启。
这桩桩件件下来,不得不说这幕后黑手的手段实在是狠辣又阴毒,让人防不胜防。
而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找到有关于那个幕后黑手的真正线索。
陶知爻缓步上前,走近那石棺,玉虚也跟着走了过去。
石棺开启,那黑衣人必然是有所图谋,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冲着石棺里面的“华山镇物”而去的。
所以,不论是陶知爻还是玉虚,都做好了看到石棺之中什么也看不到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石棺之中并非空无一物。
石棺的角落里,有一封卷轴正静静地躺着,两人对视了一眼,陶知爻伸手,将那卷轴拾了起来。
四周的其余几人也凑了上来,玉虚示意陶知爻打开看看。
这卷轴的材质摸不太出来,有点像羊皮纸的厚实,但摸起来又带有一点丝绸的顺滑和坚韧,陶知爻一手握着卷轴,另一只手捏着纸张,向两侧展开。
卷轴很干燥,并没有想象当中那般带着股久不见天日的灰尘与霉味儿。
众人目光不自觉地在卷轴上扫了一圈,而后纷纷抬起头,相互对视了一眼。
“空的?”秦相珉抓着卷轴抬高了些,歪着脑袋去看反面,“还是空的。”
不会是什么皇帝的卷轴吧?
秦相珉下意识去看玉虚,那意思:诶兄弟,你是土著,你有啥办法不?
玉虚也是一头雾水,虽然他是玉泉院弟子,但过往也从未深入过此处禁地啊,何况是这石棺内的东西。
“要不……我问问玄玉师叔?”玉虚犹疑着开口。
也不知道古板的玄玉听说他们把石棺内的东西掏出来还上下左右捣鼓,会不会气得喷血……或者抄起棍子就冲上来清理门户什么的。
“咋问,飞鸽传书吗?”秦相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反应过来。
哦,手机。
玉虚见众人都期待地看着自己,便解开锁屏打算给玄玉道长打个电话,可他通讯录还没翻完呢,就听一旁的陶知爻突然说了句“不用了”。
陶知爻在四周疑惑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卷轴横铺在石棺之上,拿出一支毛笔来。
其他人都盯着他的动作,好奇他要做什么,可萧闻斋却想起,陶知爻的那支毛笔明明在和变成陶土巨人的玉诚对攻时就已经断裂了。
萧闻斋的疑惑是没有错的,陶知爻此时捏着的毛笔并不是什么备用笔,而是从刚刚开始就突然兴奋起来,在他旁边大叫“我知道要做什么了”的金目儿。
这看到点什么就想起点什么的架势,特别像挤牙膏。
陶知爻捏着金目儿,就感觉体内一股气流逐渐朝右前臂处涌动。
下一刻,众人就见那支笔光芒大放,陶知爻也将那支笔触上了面前的空白卷轴,以一种信笔游龙之态,在卷轴上迅速地写画起来。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笔尖处原本是干的,陶知爻也并未浣墨点彩,可随着他笔走龙蛇,原本空白的卷轴之上,竟是缓缓浮现出一片又一片的图案,勾勒出一幅长的无边无际的山河之景。
可下一刻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陶知爻提手停笔,画卷之上的景色突然动了起来,淡色的白雾伴随着刺目的白光自画卷之中浮现而出。
等众人再次睁眼时,原本画卷上的景色,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四周。
高耸者为青峦苍山,勾勒出起伏的地势轮廓,自山顶而起从上往下,依次可见高山白雪、落日枫林、万紫千红和山底荷塘,端的是春夏秋冬一览无余;低沉者为白沙浅滩,青葱平原,青牛扬蹄,农桑耕种,藏着零星烟火人家;自天而落,奔腾湍走是江河大川,帆桅林立,长舟乘浪,一日千里下到那烟雨江南;自地而涌是如玉湖泊,松石矗立,将那月色映得一览无余,让人直欲烹酒煮茶……
众人看得嘴巴都张成了O形,就连一向最为冷静镇定的萧闻斋,此时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直。
总说华夏大好河山,风景壮美,但即使精致的图片看得再多,也远不如目力亲及所带来的,那种发自灵魂和心灵的震撼。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秦相珉晃了晃玉虚的袖袍,想要问个答案。
可后者也只是仰着脸像个呆头鹅一样,一边原地转圈,一边将这四周的山河之景看了一遍又一遍,眼底水光闪烁。
陶知爻也不知自己呆愣了多久,才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是……山河社稷图。”
书写了华夏这片黄土地历史上下五千年,历代历朝交替更迭的,山河社稷图。
先前说过,灵宝分为先天灵宝和后天灵宝,“先”与“后”的分别在于其诞生的时间点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还是之后。
开天辟地之前,世界所处的阶段叫做“鸿蒙”,万物混沌,人类的灵智都还处于半开未开的状态,更别说什么修炼了,连神明的数量也不多,因此这一阶段天地间的灵气最浓,诞生的灵宝威力也更强。
而开天辟地后,诸路大神涌现,天地之间又频频爆发各种大战,灵气相较之前也逐渐稀薄,且灵宝的诞生多是人为炼造,威力自然不比之前那种由天地之气所孕育而出的灵宝得天独厚。
金目儿就是后天灵宝。
而山河社稷图,却是先天灵宝。
不知过了多久,这四周的景色才伴随着缭绕的烟云一起散去。
而那山河社稷图竟也无风自动,重新卷成了一封卷轴的形状,自石台上高高弹起,落进了陶知爻手里。
陶知爻歪头。
玉虚也直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陶知爻。
这什么鬼情况?
“这东西放在这里也不安全。”陶知爻想了想,将手里的山河社稷图递给玉虚,“我们先回玉泉院吧,先看看玄元关注和玄玉道长的情况。”
“也好。”玉虚点了点头。
出了禁地,陶知爻一行人在玉虚的带领下回到了玉泉院时,已经是天光拂晓。
从他们被白雾吞噬到和玉诚大战,再到进了禁地找到山河社稷图,时间过了这么久,郑导他们的车才刚刚开进了玉泉院,正指挥着人搬东西。
一旁还跟了几个小道士,正带着他们安置器械。
“哎小陶,你们比我们还快!”默导见到陶知爻他们已经在了,很意外地喊了一句。
萧闻斋和秦相珉低声说了什么,后者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道:“郑导他们那边也遇到了大雾,但相互之间都看得到,只是看不清路,现在普遍的说法是雾气太大,带头的那辆车开了回头路,后边傻乎乎地跟了一晚上,直到早上雾散了才找到方向。”
陶知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来那白雾的的确确就是玉诚所为,目的就是将他和其他人分开,然后单独对付他而已。
只是其他三人刚好和他一辆车,这才被卷了进来。
郑飞鹏突然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陶知爻的肩膀。
“郑导。”陶知爻和他打了个招呼,其他几人也同样。
郑导点点头,四下看了一圈,见剧组里其他人各有各的忙,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就压低声音道:“小陶啊,是不是这玉泉院……也出事了啊?”
不是他多想,但陶知爻他们明显是和大部队单独分开,而陶知爻懂玄学这事儿又只有郑导知道,加上郑导本人又比较信这些,他很难不去多想。
陶知爻安慰他道:“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真的?”郑导反复确定,《瓷卷》已经只剩最后的收尾部分了,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和麻烦。
陶知爻点点头,把刚刚就走到一旁避嫌的玉虚拉了过来,“呐,玉虚道长您见过的,他可以作证,事情都解决了。”
“呃,是的是的。”玉虚点了点头,玉诚和玄清已死,禁地石棺被开,线索也算断了。
怎么想,那幕后黑手都不像是会再次回来的样子。
郑导这才放心,拍着胸口走了,嘴里还直念叨,“哎呀,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
陶知爻目送着郑导离开,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就见是萧闻斋。
他又顺着萧闻斋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手……还捏着玉虚的袖子。
陶知爻眨了眨眼,下意识松了手,然后又觉得有些奇怪,再去看萧闻斋时,对方已经把视线撇开了。
这是咋了?
陶知爻纳闷儿地挠了挠头,身旁玉虚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转移了注意力,因而错过了萧闻斋明显松了口气的动作。
玉虚连手机铃声都是《道德经》,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陶知爻突然开始脑补,如果四周有什么游魂野鬼,是不是直接被这一个电话远程超度了。
“二师叔,是我。”玉虚拿着手机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对面是玄玉,待挂了电话后,他转头对陶知爻道,“小陶道友,我师父醒了,二师叔的意思是,能否请你过去再帮忙看看?”
玄元本就是重伤未愈,此次又被玉诚算计,玄玉和玉虚也是担心他旧伤未好,再添新伤,身体的伤害倒是还能靠休息进补来逐渐养回来,但灵魂上的事情,他们就束手无策了。
陶知爻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其他人并未被玄玉邀请,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各自散去。
陶知爻走之前,见萧闻斋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担心,伸手拍了拍道:“我没事,就是之前刚和玉诚打完有些累而已,现在已经恢复啦,倒是你自己好好休息下,你本来就……”
说到这,陶知爻歪了歪脑袋。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陶知爻转过头,看玉虚,“呃,方便吗?”
玉虚仔细打量了一下萧闻斋,点点头,道:“没问题的。”
萧闻斋虽然觉得玉虚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不过他想要跟上陶知爻时,就见陶知爻身旁的玉虚又看了一眼自己,似乎想要和陶知爻说什么话,在确认他是否要走近。
这眼神让萧闻斋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只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人后面。
反正他心里本也有些理不清的头绪,恰好能借这个空档思索一下。
竹林小屋里,玄玉正在里头忙活,给两人身上摔出的皮肉伤清理消毒,
而玄元观主则是坐在床头,见陶知爻一行人来到,连连道:“小陶道友来了,快,快请坐。”
陶知爻看他的精神似乎还不错,想来玉诚应该还没来得及对这两位老道长下毒手。
玄玉立刻要给众人搬椅子,被玉虚按下,“二师叔,我来就行了,您自己也有伤。”
玉虚从院子外头搬来几张主凳,小屋本就不大,几个青年人的身材又不属于小个子的那种,就连陶知爻也是,虽然瘦,但他好歹有一米八呢!
所以,屋子里很快就显得逼仄起来。
“哎,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多亏了小陶道友。”玄元观主坐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陶道友的恩情,我们玉泉院上下无以为报,要是剧组有什么需要我们玉泉院配合的,还请尽管提出来,好让我们偿还些因果啊。”
连古板守旧的玄玉,在听了这话后不仅没反对,反而还微微点了点头。
“玉诚那孩子,明明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玄清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怎么,怎么就……”玄玉观主说着实在是伤心,本来上了年纪的老人,更希望的是看到玉泉院的小徒弟们和和睦睦,待他们成长到位了再将观主之位传承下去,自己和两个师弟从此便可逍遥世间,去当三个快活神仙了。
可没想到……
“师父。”玉虚上前几步,手里托着那卷山河社稷图,待玄元伸手接过后,玉虚突然一撩道袍,跪了下去,“徒儿违反宫观禁令,还请师父原谅。”
玄元一愣,盯着那山河社稷图有些不解,“这是……”
“禁地里,石棺内所剩之物。”玉虚抬起头,道,“我和小陶道友去到时,封印已经被打开,不知道那人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但这是棺内唯一所剩之物了。”
“禁地内的封印,一人怎可解除?”玄元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发抖地道,“是,是清师弟?”
玉虚沉重地点了点头。
玄元带着满眼的不敢置信回过头,手里的卷轴差点都拿不稳,他的双肩颤抖,渐渐地,居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一旁的玄玉伸手拍了拍他以作安慰,可分明他自己也红了眼眶。
不知过了多久,玄元观主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抱歉地对陶知爻几人拱了拱手,缓一缓,才开口道:“没想到,竟是冲着镇物去的。”
可这镇物千百年来都置于那“第十三洞”的石棺之中,历代玉泉院观主从未带人开启过,这些年来封印也及其稳固,除了能保护一方水土和百姓的说法,其余的记载几乎都已经渐渐失传了,甚至鲜少人知道镇物的存在。
那位幕后黑手,究竟想要镇物做什么,现在也依然是个未知数。
“那这卷卷轴,究竟是什么?”玄元也未曾开启过禁地封印,因此对手里的东西也不甚了解。
陶知爻和玉虚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玉虚开口,道:“回禀师父,此物乃是山河社稷图。”
玄元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卷轴给扔飞出去。
“这,这是先天灵宝,山河社稷图?”
玉虚点了点头。
玄元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玄玉的表现也差不多,都是修道者,他们自然听说过山河社稷图的大名,因为这东西不仅是先天灵宝,更是在上古洪荒时期的封神之战中,曾为女娲大神所使用,据传有落笔成山河,移山填海之能。
这山河社稷图早已被记载为失传了,没想到居然在玉泉院的禁地之中。
“这,这能打开么?”玄元问几人道,此时的他就像个看到新奇东西的孩子,不过这也难怪,传说中的灵宝神物就这么出现在面前,谁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情。
玉虚连连点头,“能的,打开后可好看了!”
玄元身上还有伤,也不太方便,于是自己握着卷轴一端,将另一端交给了师弟玄玉。
两位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将卷轴展开,虽然明知这是神物没那么容易破损,但还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破了弄坏了。
只是这一次,陶知爻一行人之前在第十三洞里看到的壮观景象并没有出现,但虽然如此,山河社稷图呈现在卷轴上的全貌也足以让这两位修道一生的老人家无比激动了。
玉虚下意识地看向陶知爻,可就见陶知爻似乎在发呆。
陶知爻的确在出神。
因为在刚刚玄元他们打开山河社稷图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一个细细的嗓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诶,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娃娃,额说你咧,快把额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