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 药师在吹了几句之后,就不在吹了,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事情, 连情绪都变得有些低落了下去。

  “不论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带在身边,我都不得不向你辞行了。”

  “去找那位神官吗?”东云问,她摘下了一直搭着的斗篷。虽然非常高科技,但是这件斗篷……它有使用的时间限制。

  东云将它折了起来。

  无视了药师的诧异的表情。

  “我曾经听高龙神大人说,这里的土地神是一位,无论人类提出怎样的愿望都希望能尽力满足的神明, 所以, 无论是怎样的人类, 只要陷入困境, 他都会想要去帮助……”

  “但是, 那位神官,现在真的需要你帮助吗?土地神大人?”

  东云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显得格外白皙,垂在两侧的黑发如同乌木,红如烈焰的和服,因为树影的原因,呈现出了有些阴暗的色泽。

  说实话,要不是他现在是这个鬼样子, 真的非常想向酒吞童子引荐一下她了。

  土地神微微握紧了手,却还是弄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你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来, 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先否认一下, 说不定东云是在套话。

  可惜, 天然呆土地神注定没有什么心机,这让东云套话套的毫无难度。

  东云心想,我好歹是巫女之神,假如连神与人都分不清,干脆直接回到白山,把力量还给菊理媛命好了。

  虽然心中拼命吐槽,但是超高的演技却让她维持着表面上的高贵冷艳。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吧,那位神官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装作被瞒在鼓里的受害人罢了,即使你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也只会抱着你的腿,哭着说什么已经晚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土地神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是,做了失败了,和没有去做,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啊。嘛,你大概不会明白的吧。”

  “……”东云姑且是明白的。

  自从开始了拯救人理之旅,前辈的身上总是带着伤。菊理媛命虽然挽救了她的生命,但是却并没有能够完全的修复她的身体。

  在无菌室看着强撑着笑脸的前辈,她发自内心的感到了难过。虽然可能根本帮不上忙,但是还是想要站在master的身边,从者大约就是这样的存在。

  因此,她并不是对土地神的话语毫无感触。

  可是啊……

  这不是说一些漂亮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森林里,会出现神官被追的幻术?”

  “因为对方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土地神露出了苦笑,“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们现在还在找我。”

  “他们现在还觉得你在神社附近,这是你难得远离这里,好好思考该怎么办的机会……”东云的表情僵住了,她身后一把拉过了土地神,压低了声音问,“喂,姑且问你一下,这个本丸,有见过你真身的人吗?”

  “没有,我并没有显现过真身,发生什么了吗?”

  东云毫不掩饰的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拉住了土地神,笑容变得非常可爱,“叔叔,你不是说这里一定能找到松鼠吗?”

  诶?叔……叔?

  土地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展开惊到了,但是东云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拉住了土地神的衣服,开始扮演起了任性的小孩子。

  有谁的笑声从前方传来,穿着西装的男子抚摸着肩膀上的松鼠,缓缓的走了过来,“您是说这个吗?”

  他弯下腰,将松鼠递了过去。

  举止与神色,可以说的上是十足的温柔了。

  这反而让东云警惕了起来,她虽然对于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但是却无法保证对方没有见到在神社里许愿的自己。

  没想到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疑似大boss的反派,东云非常想唾弃自己的运气。

  她装出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伸手去接松鼠,但是却见对方将手一紧。

  “……”东云微微睁大了眼睛。

  西装男子的微笑变得危险了起来,“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啊,神官大人。如果不是他奇怪的表现,我也不会发现在那个树丛里其实是藏着人的啊,连我都没有发觉,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凑近了东云,神色癫狂的睁大了眼睛,东云这才发现,这个人有一只眼睛,是义眼。

  土地神拉住了东云,将她拦在了身后。

  西装男子则直起了身体,将手放到唇边,轻轻咳嗽了起来,“抱歉,是我失礼了,女士。”

  “能够久违的见到让我觉得有趣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控制自己,那么,能否请两位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隐藏身形的吗?”

  东云状似害怕的往土地神身后躲了躲,为了防止对方因为想保护她而自暴自己是土地神,她轻轻的在对方的手腕上拧了一下。

  “不……不能说……大哥哥让我们一定要保密。”

  第一次见证了东云的戏精状态,土地神全程都很懵,一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的表情。

  不过这在西装男子眼中,土地神现在完全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他不由的放松了警惕,弯下腰问,“大哥哥不会怪你的,告诉我吧,不然的话,你就会变的像刚刚的松鼠一样哦。”

  东云的眼中浮现了泪水。

  “有一个,很好看的哥哥,对我们说别害怕,没有人可以看到我们……”

  西装男子仔细打量着东云,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

  作为神社的主祭神,神明确实有能力在神社的之中,隐藏任何人的气息。

  但是我还以为,他差不对已经被侵蚀到快要消失的地步了,是我的判断出错了吗?

  有趣。

  虽然这个神社十分无聊,但是神明如果有趣的话,那就太好了。

  男子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

  看着男子的表情,东云忍不住在心里呐喊着:脑补是病啊少年!你这么善于脑补,恐怕是撑不过全剧终了。

  男子弯了弯腰,抬手捏住了东云的下巴,“来,告诉我小妹妹,你是在哪里碰到那个大哥哥的?”

  土地神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抬手拍掉了男子的手。但是对方却并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服。

  东云见状连忙啜泣了几声,颤抖着抬手指向了树林的深处,和土地神碰面的地方,“就是那哪里,那个大哥哥接住了从鸟巢里掉下来的幼鸟。”

  谎话总是要半真半假才值得被相信,大约是男子对于土地神的性格也有所理解,所以他意外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东云可怜兮兮的问。

  男子微微的笑了起来,“恐怕不行呢,小妹妹,你们还要和我去一个地方才行。”

  东云隐蔽的和土地神交换了视线,决定先看看他要干什么。

  毕竟他们现在反正也跑不掉。

  男子将他们带到了一面悬崖附近,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方,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两张面具,递给了东云和土地神,“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哦。”

  男子微笑着说。

  你这骗人的技术也太差了吧,只要不是智障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好吗?

  东云是在忍不住,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想跳下去的话,就带上那个面具怎么样?那可是神明的面具,对神明许下想要回家的愿望,说不定神明会帮你实现哦。”

  将我直接踢下悬崖会造成死亡,所以用能面控制我吗?

  她反而很好奇,这个悬崖下面有什么了。

  不过,依照现在的状况,她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颤抖着带上了面具,然后……

  然后她仿佛听到了能面的哭声。

  “……”真是够了,虽然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想问,被我这样的美少女带究竟有什么好不满的?!

  “啊呀,真乖。”男子面无表情的发出了感叹,然后转向了在东云戴面具的刹那,喊出了不要戴的土地神,“你是陪她一起戴,还是由我直接送你下去?”

  土地神沉默了下来,他咬了咬牙,突然将面具往地上一丢,拉过了东云,向悬崖下面跃了下去。

  “呵。”男子发出了冷笑声,“自寻死路的话,也就怨不得我了。”

  土地神被供奉了很多年,神社周围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他选择跳下悬崖,就是因为,在这万丈悬崖之下,有一条隐藏着的,可以走出神社的道路。

  即使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极为微弱,但是假如可以将这个因为他卷入事件的女孩救出这个已经扭曲了的地域的话——

  这样想着的土地神,下一秒就看到东云施施然的自己摘掉了面具。

  土地神:“诶?”

  东云大佬不慌不忙的张开手,散开的红线勾住岩石与树木,持续不断的下坠,在两个人在快要坠落岩底之时,停止了。

  “土地神大人,抓好我哦!”

  生活在平安京的土地神大人,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在现代被大家亲切的称为抱大腿。

  他只是迷迷糊糊的抓紧了东云,然后平稳的降落在了崖底。

  “不管什么时候轻敌都是大忌啊~”东云得意洋洋的说道,完全忘记了就在昨天,她因为自己的轻敌,放跑了阿菊。

  土地神无言的戳了戳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后面。

  东云下意识的转头,发现她的身后,不知何时聚集了穿着巫女服,带着面具的人,她们宛若没有自我意识一般,齐齐的向着东云扑了过来。

  “不是吧……”扬手扔出了符纸,东云忍不住感叹道,“我可不想打架啊,毕竟爱豆露要宣扬和平嘛!”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拉着土地神跑了起来。

  但是,在这深渊之下,除了面具人之外,还有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怨灵。

  “这难道是……制蛊吗?”深渊为罐,怨灵与面具人为虫。

  那么,最后剩下的那个,会被用来做什么呢?

  东云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下线,她只好不断的扔着符纸,催促土地神快一点找出口。

  然而,土地神却告诉她——

  “深渊下的格局被更改了,虽然我确定出口还在,但是……”

  “但是你也不确定在哪里对吗?”东云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别开玩笑了,一个两个还好,一下子涌来这么多,我哪有那么多符纸啊。”

  “可恶,我好不容易觉醒了近战技巧,结果周围却没有能用的武器啊!”

  土地神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心想这家伙真是太吵了,比他接触过的任何人类都要吵。他停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我来引开他们,出口就在水源的尽头,虽然现在格局变化,一时不知道水源在哪里……”

  “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喂!”然而土地神已经拼命的,用东云非常担心他会不会平地摔的姿势,向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怨灵其实也不愿意追着东云跑,总之,土地神的诱饵计划居然成功了。

  东云啧了一声,却还是听从了土地神的话,跑了起来。

  只可惜,水没有找到,反而又碰上了带着面具的神官。

  那些不同意西装男子的巫女与神官,大概都成为了神面的牺牲者。被扔进这满是怨灵悲喊的深渊里。

  但是——

  即使可悲,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占据了人类躯壳,不知何时会死亡的,可悲之魂。

  她停住了脚步。

  身为巫女,大概无论如何都应该帮他们超度吧。

  她拿出了仅剩的符咒,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本来是想要拿着以防万一的,但是也没办法了,不能让土地神那个天然呆独自努力啊……”

  然而,话虽然十分激动人心,她最终做的也只有扔扔符纸罢了。

  发出了悲鸣的神官被限制了动作,东云揉了揉手腕,开始了自己的摘面具行动。

  虽然无法应付一对多,但是一对一她还是很稳的。

  得意洋洋的审神者,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堵在她身前的,头生双角的鬼,缓缓的举起了手中巨大的铁棒。

  前几天刚刚用铁棒揍过式神的东云:风水轮流转……

  她凭借着敏捷性躲过了第一波袭击,但是身上已经没有可以用的符咒了。东云不由的有些焦急,自从亲眼目睹了那件事情之后,她已经无法使用宝具了。

  达芬奇曾经给她做过检查,魔术回路一切正常,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放宝具,就像是,在本能的排斥着宝具一样。

  完完全全的心理问题。

  雪亮的刀光划破了空气,付丧神一直含着淡淡微笑的眼眸现在却像是结上了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逼退了妖鬼,再回头时,脸上再度挂上了笑容,“家主,您一直不回来,于是我就来找你了,”

  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换上了那身东云十分眼熟的出阵服,然后,他不慌不忙的,将白色的外套脱了下来,像是斗篷一样,披在了东云的身上,“请您拿好这个,如果让这种东西的血溅到了您的身上,我会自责的。”

  他重新站起了身,将刀伤染上的血甩掉,看着因为受伤而发狂的怨鬼,微微扬起了头,“那么,接下来就是退治恶鬼的时间了,既然你惊吓到了家主,可不能说是无所谓了呢。”

  什么啊……

  这个帅气到爆炸的台词。

  东云髭切的外套拉紧,微微阖上了眼睛。

  “虽然平时很吵闹,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大家都可靠的不可思议呢。因为一直被保护着,所以我也想保护大家,嘛,不过我现在离好好保护大家,还差的远呢。”

  藤丸立香的话语出现在了脑海中,当时少年的蓝色眼眸,似乎在闪闪发光。

  我还在思考着如何成为一个好的主公,但是前辈,这一刻,我多多少少能明白你的想法了。

  为了保护我而战斗着的付丧神,哪怕只有那么一瞬,我也想要回报他,

  虽然一直在彷徨不安,不知道离开迦勒底的这个任性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也不知道遇见新的人,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但是就在刚才,挥动着刀剑的付丧神的背影,却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同当初,站在迦勒底长长的回廊上一样,由衷的从心里庆幸着——

  能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前辈啊,正如你所说,我又看到了一种新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说到平地摔,我今天走路走神……居然真的表演了一发平地摔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