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明的办公室其实离许丛楠的办公室不远，不知道是霖明有意为之，还是服范盛故意安排的。
在许丛楠把自己封闭的两个月内，霖明在服范盛的帮助下，顺利的成为了全庇护所上下人尽皆知的少将。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这个表面不近人情，实际上待人温和的长官，很快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庇护所“代言人”。
相比之下，就在他隔壁的许丛楠显得无比磕碜，这倒也不能怪他，主要是那办公室门牌上连是谁的办公室都没写，门还常年锁着。
在许丛楠的刻意为之下，知晓他的人也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只是个仓库而已。
火种计划里霖明少将作为最为活跃的那个，是上头领导人眼里的红人，大伙巴结人家是自然的，反而那个默默无闻的许丛楠渐渐被霖明的光芒掩盖了。
许丛楠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霖明的办公室门口，刚一到门口，那门就开了，一个看上去无比慌乱的副官从里面出来了。
本来干的事就不光彩，这才一出来还被许丛楠抓个正着。那副官吓了一大跳，刚要跑，就见许丛楠这无比邋遢的样，以及从未见过的脸，顿时就把心虚收回去了，转而变成了趾高气扬。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流浪汉就去流浪汉的地方待着。”这副官就要抬手赶许丛楠走。
许丛楠眼神一凌，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副官的胳膊，一拉一拧一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三两下就把这个副官拧着胳膊，安在了地面上。
“谁派你来的？”许丛楠问，声音冷得彻骨。
“你，你又是谁？谁让你来这里了？！”副官发出了近乎杀猪一样的叫声，“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人杀人了！”
这声一出，在附近巡逻的安保人员就注意到了，一转头看见这一场景，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过来，都想把许丛楠给制住。
许丛楠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百分百能确定这个副官绝对动了什么手脚，他必须在有人聚集过来之前，就把隐患排除掉。
他一把抓起了副官，在副官的耳边恶狠狠道：“老子为了把他捧上去，努力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想把他扯下来？王柏呈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王领导，我根本不知道。”副官一张脸憋红了，整个人慌得不行。
许丛楠也懒得听副官的鬼扯，他狠狠揣在副官的腰窝上，把人踹出了几米远。趁着这个空荡，他开门就冲进了办公室里，一眼就看见了被放在办公室角落的银色手提箱。
王柏呈为了扳倒服范盛，需要找到以一个突破点，一个绝对不能被世人原谅的突破点，才能把那个风光无限的家伙拉下来。
只要被人发现霖明偷取了感染病毒，再事后安排几个所谓的“证人”证明霖明有投放病毒的想法，再把这种舆论扩散出去，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霖明拉下台。
方法很俗套，但是很有用。
服范盛的手里少了一个大将，势力不稳，到时候想要扳倒服范盛简直指日可待。
但许丛楠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他为了把霖明引到一条正确的路上，已经铺垫了那么久，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被隐去了。
他拯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他想拯救霖明，作为一种赎罪，或者出于另一种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心理。
看着那熟悉的手提箱，许丛楠的脑子“嗡”得一声响，快步冲了进去，拿起手提箱就往外头跑。
副官已经不在外面的走廊上了，估计是去找王柏呈汇报情况，他得在王柏呈派人赶来之前，把这个手提箱拿走。
许丛楠狠狠地喘出两口气，刚要转头就跑，却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服范盛。
服范盛一看见许丛楠手里的银色手提箱，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抬起头，深深的看着许丛楠。
“你是想……”服范盛语气复杂。
“是。”许丛楠笑了，“我做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应该还有别的方法。”服范盛想劝。
“服长官，那个副官不会承认的。”许丛楠笑了笑，“他只是一个棋子，王柏呈想丢就丢。那个老狐狸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地位还不稳，不能赌，只能我这个边缘人物去做。”
“……打算怎么跟他解释？”服范盛闭了闭眼，“他应该不会原谅你。”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无所谓了。”许丛楠站直了身，“末日马上就要来了，服长官，你可以行动了。顺便，下次再见面，我应该就不是我了，霖明也是。”
许丛楠笑了：“记得替我照顾好他。”
服范盛 ：“好。”
远远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有什么人正快速在走廊里移动，间或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
大概就是王柏呈派来的武装队伍了。
“走吧，服长官。”许丛楠最后道，“相信我。”
说完，他拎着那只手提箱，朝着走廊的另一边跑去了。
他其实不太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想着离霖明的办公室远一点，再远一点，或者让所有人都看见，拿着这个手提箱的人不是霖明，而是他许丛楠。
从楼里一路跑到楼下，中途撞见许丛楠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惊叫着散开，在看见许丛楠身后的武装队伍后，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你瞧，那个手提箱难道不是……”
“我知道，我参与了那次任务，就是那个失窃的手提箱。”
“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不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吧！”
许丛楠顶着一路的怀疑，笑了，笑得无比张扬，很奇怪，明明他的身体无比虚弱，跑这么一路下来，早该支撑不住了。但他却很轻快，压在他肩头的重任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
身后的武装部队顾虑周围的人群，不敢使用枪械，一时半会还真追不上许丛楠。
他就这么跑出了庇护所围墙内部，朝着庇护所外面跑去。
刚跑出去没多远，在他的对面，有几辆装甲车正从路上开来，其中一个正在开车的人看见了许丛楠，当场就停了车，匆匆跑了过来。
许丛楠不用看都知道，那必然就是霖明了，这家伙竟然这个时候才回来。
“许长官，长官！”霖明认出了他，叫了两声。
许丛楠没理他，与他擦肩而过。
许丛楠身后的武装部队还要再追，却被霖明拦了下来，装甲车上瞬间下来了几十号人，把这条路拦了个水泄不通。
“我看谁还敢追！”霖明高声呵斥道。
“霖少将，刚刚跑过去的人可是窃取感染病毒的嫌疑犯，你真就要这么包庇他？！”武装部队的队长同样喊了回去，寸步不让。
“他怎么可能……”霖明刚说出几个字，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转而改变了话头，“好啊，既然是追捕，那我追和你们追也没什么区别。”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霖明大手一挥，“老子要抢你们的功劳，你们全部给我在这里等着！”
随着霖明的话音落下，几十号人形成了一堵人墙，齐齐举起了枪械，枪口对准了这些王柏呈派来的走狗。
而就在双方激烈对峙的时候，许丛楠早已跑出了几十米远。
体力终于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有氧运动，他只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每走一步都如同坠着千斤，根本走不动路。
他喘着气，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模糊了，黑色的，白色的雪花一闪一闪，头昏目眩，呼出的气都带着灼痛肺部的炙热感。
就在许丛楠即将倒下的那一刻，有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
“长官，发生什么事了？”霖明急切道，他看着许丛楠手中的银色手提箱，不可思议道，“你不会真的？”
许丛楠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他努力晃了晃脑袋，强行拉回自己的意识。
“他们想害你，放在你办公室，我刚刚偷出来被发现了。”许丛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所以你……”霖明伸手，想从许丛楠手里把箱子扯回来，“给我，他们想害的人是我，只要我说是我让你做的，你就不会有事了。”
“霖明，太迟了。”许丛楠死抓着手提箱不放手，他摇摇头，“已经太迟了，你这么做，只会把你也拖下水。”
霖明瞳孔微缩，手僵直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别的动作，他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语言都干巴了。
“许长官，你是要替我顶罪？”
“呸，你哪里的罪？”许丛楠喘出一口气，“你没有罪，是我自愿的，这是赎罪。”
“什么？”霖明扶着许丛楠，手都在发抖，“许长官，你在说什么？”
“上辈子，我可能真做了什么事，你可恨我了，巴不得要我死。”许丛楠喘着粗气，“那个人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会取代现在的你。但是没关系，我给你铺好路了，服长官也会照顾你，你的前程将会一帆风顺……”
“长官，你到底在说什么？！”霖明激动地吼出声，“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
“你一直一个人在背负，一个人站在我前面！”霖明喊出声，“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该怎么办？长官，你让我等你，可我从没等到过你，现在却又这么突然地跟我说这些。”
霖明紧紧抓住了许丛楠的手。
“求你了长官，我已经可以帮你背负责任了，能把你的重担分我一点吗？”霖明眼睛通红，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你要我等你的答案，我等了你好久，你一直不开门，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许丛楠狠狠一闭眼，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疯了，才会这么迫切的想做出这种事来，明明这是不被允许的，是他克制至此的。
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冲动，伸出一只手，勾住了霖明的脖子，把人的脑袋拉低了一点。
然后，他吻上了霖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