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孩争执不下,教室里的氛围顿时以这边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凝固住。
不断有孩子朝他们靠近,渐渐将白安和富小孩围成一个圈,捂嘴互相说悄悄话。
“他们在吵什么?”刚凑过来的小孩儿问。
“段明说白安买的机甲是假的。”她的朋友回答。
白安听着脸颊瞬间红了大半,又气又恼地让富小孩段明拿证据,“谁、谁说我的机甲是假的,禾叔叔不是会买假货的人,你不要空口污蔑我!”
段明也不想让,闻言大声道:“大家都知道你爸爸的工作,你们家以前连智脑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买得起真货!”
舆论一时间又回到段明身上,他旁边玩得好的小孩率先说道:“对啊,真品可是很贵的,白安不可能买得起!”
咄咄逼人的架势,俨然以为已经掌握事实了。
周围人也没有帮白安说话的,大部分都在不明就里地凑热闹,故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像石头砸在白安心里,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然而比起被污蔑,白安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富小孩要用轻蔑的口吻提及他爸爸的工作。
白安忿忿不平地握拳道:“我爸爸做什么工作怎么了,又没有影响到你们!你对我生气就冲我来,干嘛要那么说我爸爸!”
谁知段明却瞬间变得姿态高傲起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大人们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你爸爸工作低贱,你本来也不配在这里上学!要不是学校交了学费就能上,你根本不可能跟我们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小孩儿们头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说法,纷纷扭头互相确认。
“班长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段明说他不配跟我们一起上课啊?”
“好像跟白安爸爸有关系。”
“其实之前我爸爸也……他让我离白安远一点,不准我跟他玩。”
闲言碎语传到小白安耳朵里,他唇色白了又白,两只小手无措地握紧成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又该做什么。
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心里仿佛聚了团火,但又非常冷。
他努力约束这两种矛盾的感受,正要勇敢上前一步让段明把话说清楚,可这时候突然响起上课铃声,老师一进来大家就都散了,乖乖巧巧地各回各位。
白安也只好垂头回到座位上,曾经引以为傲的机甲被他紧紧攥在手掌里,他却仍是想不明白,为何富小孩会用低贱形容他爸爸的工作,越想越气,他的爸爸才不是低贱的人!
这堂课白安无可抑制地走神了。
上面老师正讲到如何用新数学公式进行解题,点名了好几个小孩都没有回答出来,于是下意识地看向白安,这个聪慧得让整个班级老师寄予众望的孩子。
“那么就由班长来解答吧。”老师给了白安一个鼓励眼神。
白安顿时惊醒了。
只见他慢吞吞地站起来,将机甲悄悄塞回抽屉里,望着屏幕上大片崭新的数学公式,脑子里却没有刚才讲课的半点记忆,不由得局促问道:“对不起老师,我刚才走神了,能请您再讲一遍吗?”
同学们纷纷朝他的方向看,不时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师面上僵硬一瞬,好在白安平时表现还不错,挥了挥手便放过了这次,“下次要认真听课。”
白安点点头。
可是他正要坐下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从富小孩那里传来一句不大不小的“班长也不过如此”,在安静的教室里掷地有声,甚至本人还专门挑衅地转头,得意地朝白安扬起下巴。
这下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对味了。
白安猛地被他故意嘲笑,顿时只觉心中火气燃烧得更凶了,这一次来不及委屈,他本能地狠狠瞪过去一眼,刹那间教室光线黯淡,眼前的景物全部扭曲了色彩。
白安回神浑身一抖,后背直冒冷汗。
就在刚刚的瞬间,教室里每个人动作都仿佛静止了,只有他自己可以活动。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个人的细微动作,包括富小孩暗含敌意的眼神,和窗帘吹动掀起的轻微气流。
一秒似乎被拉成无限长的时间帷幕,明明是如此短暂的时刻,他却好像跨越了无穷无尽的时间之海。
脱离并不是到达海的边际,只是踏入了另一份时间的篇章而已。
时间再一次开始流动,白安两脚发软站在原地,视线一阵黑白眩晕,他实在是被刚刚的感受吓到了,竟然忘记了坐回位置上。
然而大家的注意力也并没有机会放在他身上。
老师低头看了眼课件,抬头正要继续讲课,抬头便见白安仍然站在原地,同时另一道大声的惊呼将他完全吸引过去。
下面的小孩子们一阵骚动。
坐在段明身旁的孩子更是紧紧捂着鼻子,站起高举着手,“老师!段明他在教室里尿尿!”
啊??
老师彻底傻眼,目光迅速向段明投过去,只见对方神情诡异地呆滞,下面从缝隙里露出的半个身体,正从裤管断断续续地往下滴水,他整个人呆呆地发着抖。
这症状任谁看都不会觉得正常!也不可能是普通的憋尿!
这下老师哪还顾得上课件,丢下进度就赶到段明身边,一边安抚孩子,一边问他怎么了。
“生病了吗?我让同学先带你去医务室,然后再叫你家长过来?”他焦急地安排着。
段明盯着他关切的眼睛,身体终于从那种如堕冰窖,仿佛灵魂被某个不可名状的可怕东西看上的感受中挣脱,连哭声都更有力气了。
“哇!!父亲!妈妈!我要回家!”段明猝不及防地大喊道。
白安怔怔地在学校坐了一天。
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喊他去办公室说事,这倒是少见的,一般除了布置任务,班主任很少会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还犹犹豫豫地说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他。
白安赶着最后一节课前过去了。
只见偌大的办公司里唯有他和班主任老师两人,其他老师不知去向,或许是有课,又或许是课上完了提前下班,但好在这样的氛围,恰好适合他们商谈接下来要说的事。
班主任用奇怪的语气问:“段明今天提前回家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白安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原来是要问他跟段明之间的事儿,他心里不是滋味地说“知道”,可是他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教室当众尿尿。
“段明说,你在学校里欺负他了,所以他才会控制不住地失禁。”班主任说到这儿,逐渐板正脸色,她问:“是真的吗?”
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