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室外花园的隐蔽处,世枞宫才放开了手,他看向楚焦,对方眼睫垂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眯起眼睛,抬起他的下巴:“楚焦,你是来扮演未婚夫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楚焦终于看向他,胸膛起伏得厉害。

  那块皮肤自从出现疤痕之后,再也没有别人碰过。

  唯有每次洗漱时,楚焦的指腹会摩擦过那块崎岖不平的肤肉,在其他光洁皮肤的衬托下,存在感强烈。

  他知道那里的触感,也知道世枞宫感受到的是何种感觉。

  轻飘飘但认真的吻落在疤痕中间,被吻过的地方火山岩浆般发烫,明明只是一触即分的简单触碰,却犹如落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任楚焦如何想甩开,依然牢牢地扒在眼皮敏感的皮肤上。

  他究竟为什么……楚焦看着世枞宫,咬牙切齿:“世枞宫,你有病。”

  世枞宫神色未变,冷沉的眼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注意到楚焦时,对方站在角落,材质昂贵的太师青色西装却没削弱半分对方的盛气凛然,反而放大了他的散漫和高高在上。

  耳骨边金饰尊贵凛冽,更像肆意妄为的俊美暴君。

  世枞宫刚向对方走去,却意外陡生,也幸好拦住了。

  楚焦没有回答他,眉眼阴沉:“世枞宫,你搞我就算了,还要羞辱我是吗?”

  理智清楚,世枞宫大概是为了晚宴的顺利举行而安抚他,即使短短的相处,他也察觉到对方从不做多余的事情。

  但情感是不随理智而消失的。

  世枞宫眉头动了动,视线落在那片疤痕上,楚焦猛地侧过头去,转身离开。

  他走得太快,甚至像在躲着什么。

  世枞宫突然道:“楚焦,这不是羞辱。”

  温柔的夜风拂过皮肤,几乎吹散了声音,楚焦大概是没听清的。

  秘书匆匆从后面赶来,看到世枞宫松了一口气:“先生,事故已经解决了。”

  世枞宫没有说话,秘书等待片刻,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楚焦。

  直到那个瘦削高大的背影上了车,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听见世枞宫醇厚平静的声线:“走罢。”

  *

  楚焦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情理之中。

  除了那天晚上,世枞宫没见过楚焦这么不理智的样子,他大概需要冷静。

  今天是周六,世枞宫没有去公司,在三楼的书房处理文件。

  管家敲了敲门:“先生,客人来访。”

  这是每周六的固定日程,世枞宫“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管家退了出去。

  片刻后,医生敲门走了进来:“世先生,很高兴见到您。”

  医生不论是声线还是微表情都是极易惹人亲近的模样,动作舒展,能轻易让人放下戒备心。

  他们落座在书房外延展而出的温室露台,这里桌椅舒适、花草盆栽茂盛,容易让人感到放松,医生每次咨询都是在这处地方。

  他拿出一张表,一如往常微笑着询问着常规问题:“您最近有收藏什么新的东西吗?大概有多少数量?”

  被楚焦占用了大量闲余时间,没有机会收藏,只拍了一幅画……数量减少。

  “您最近洗手、洗澡的频率有增加吗?”

  被楚焦多次动手动脚,增加。

  “有没有尝试打乱用餐时的餐盘顺序?”

  做不到。

  “您最近每天平均工作多久时间?”

  被楚焦多次打扰,减少。

  “……”

  问题不算多也不算少,世枞宫偶尔作答,时间很快结束,医生收起问表。

  他在此之前已经和管家聊过世枞宫最近的日常生活变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评估。

  他笑道:“之前的方法有一些成效,您最近的改变也对病情有所帮助,您之后继续保持就好。”

  世枞宫点点头。

  医生起身:“那世先生,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下次见?”

  世枞宫停顿几秒:“稍等。”

  这是他第一次叫住医生,医生内心些微惊讶:“您说。”

  世枞宫:“我……可以忍受触碰一个人的皮肤,我想知道原因。”

  医生更加惊讶了,微笑道:“这主要是您的心理原因,或许在您心里,您评估对方为‘安全’或者‘清洁’,对您无害。”

  “也有您非常信任对方的原因,或许和对方在一起您感到有安全感。”

  强迫症带来的洁癖主要是心理层面,部分患者会控制不住焦虑自己是否碰触病菌,强迫性的多次清洁自己,对生活产生很大困扰。

  世枞宫指节轻叩着桌面:“我知道了。”

  *

  高助理吞了吞口水,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敲门,委婉道:“楚总,您今天的日程需要汇报吗?”

  他急得不行,再不马上赴约这个项目就要吹了!!!

  楚焦打开卧室门,懒散道:“走吧。”

  他嗓音很哑,眼皮半睁,似乎一夜未睡,周身气压很低。

  高助理欣喜道:“好的,我马上联系司机。”

  佣人难得看到不着家的雇主,发觉他比平时更加可怕,一时都更加小心翼翼,万幸他吃完早点又马上离开了。

  楚焦忙忙碌碌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后,终于压抑不住脾气。

  要不是为了参加昨天的晚宴,这工作早就结束了。

  而且晚宴上还遇到了碍眼的人……什么狗屁合约,他不想干了!

  他挥挥手,旁边的高助理马上上前,听见他道:“安排司机去城南华府。”

  城南华府是世枞宫家所在的别墅区,助理了然。

  酒吧气氛热闹。

  纪小姐陪朋友过生日,晚上专门来酒吧玩,从包厢出来透气时,隐约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

  楚焦坐在吧台前,摸着下巴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找世枞宫。

  旁边的高助理看似平静,内心却很疑惑,猜测顶头上司为什么突然反悔。

  纪小姐眼睛一亮,咬唇犹豫几秒,还是走过来打招呼。

  “楚先生?”

  楚焦抬眼。

  他凶悍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纪小姐看不透,稍微有些怵他,但又想起上次他那丝不自在的表情来,心里放松很多。

  她提了一下裙摆,在他旁边落座:“上次谢谢你。”

  楚焦想起来了,她是世枞宫原计划的第二个未婚妻。

  他回头喝了一口酒,整体表情平淡:“纪小姐客气,举手之劳。”

  纪小姐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想到什么,好奇道:“听说你和世先生……有婚约,是在开玩笑吧?”

  圈内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令人大跌眼镜,事情太过荒谬,纪小姐觉得大概是没有根据的传言。

  她差点成为世枞宫的未婚妻,对方的想法和目的她再清楚不过楚焦却没回答,突然侧头看她:“纪小姐为什么会答应和世枞宫签订协议?”

  纪小姐闻言,脸有些红:“楚先生误会了,我没有签那份合约。”

  世枞宫和纪家有生意合作,找上她谈合约,给纪家提供便利,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对方身份尊贵,头脑聪明,又相当俊美,绅士有礼。

  谁会拒绝他呢?

  纪小姐最近刚好单身,即使是合约,但一旦签订,两人也就有了联系,说不定也会发展恋情。

  而且如果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合约也可以在双方协商下解除。

  怎么算都不亏。

  但那天晚上,楚焦出现了。

  世枞宫对她说的话历历在目:【我想纪小姐还没有做好签这份合约的准备,我会另择人选,感谢纪小姐的支持。】

  纪小姐想到这里,心情说不上的复杂,但又觉得这样也好。

  楚焦知道这个合约肯定是世枞宫告诉他的,她看向楚焦,脸色更红了。

  “楚先生,我能加你联系方式吗。”

  楚焦一顿:“为什么?”

  纪小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楚焦:“很不一样?”

  他抿了一下唇,无端有些心烦气躁。他硬邦邦道:“哪里不一样?”

  “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凶,你肯定是个温柔的人。”

  她说得有些结结巴巴,漂亮的脸上有着难以启齿的害羞。

  楚焦笑了起来,左脸的疤痕因为这分未达眼底的笑意而出现微小的起伏弯曲,像一条游离的危险毒蛇。

  那笑又很快消失,他道:“是吗?那纪小姐感觉错了。”

  “纪小姐,你好像很像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疤?”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一个悲惨的往事,而我需要你的拯救?”

  纪小姐脸色一白:“没、没有。”

  楚焦:“你的表情在说你有。”

  他注视着纪小姐的眼睛:“已经蠢到连装都装不好了吗?”

  冷漠、恶劣。

  纪小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睛积蓄起泪水。

  楚焦还不罢休,最后道:“我不是你该散发同情心的对象,纪小姐找别人吧。”

  纪小姐哭着走了。

  楚焦喝完最后一口酒,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又觉得有点后悔。

  她没做错什么。

  楚焦本不会如此刻薄,但不知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因为什么,他话语中带了浓烈的刺。

  他看向高助理,神色恹恹:“去看看她。”

  高助理马上挺直腰板:“好、好的。”

  他听了全程,觉得上司实在是不解风情。

  高助理不了解楚焦,应该说,很少有人了解楚焦。

  楚焦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他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伴侣,也不需要家庭,而且大部分女人是害怕他的。

  也曾有男男女女接近他,却让楚焦越发烦躁,他们的眼底有着奇异的窥探,一种带着私心的好奇。

  楚焦能清楚地读出他们的所思所想。

  ——他很疯狂,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他的伤疤从哪里来?他肯定经历过什么惨痛的事情。

  ——他很有钱,我能不能分一杯羹?……——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只对自己一个人特殊会是怎样?那感觉肯定很好。

  楚焦嗤笑一声,无聊地离开了酒吧。

  周围色彩迷幻,嘈杂热闹,映照在他身上,打下的长长影子像只格格不入、封闭自我的茧。

  司机问他去哪,楚焦点了一根烟。

  脑内突然出现一个人,天神一般伟岸,神色淡漠如浓雾,他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疤痕。

  除了……楚焦又想到了那个吻,落在左眼,轻飘飘的,一路串联到了心底。

  微妙的触感电流断路般在他脑中闪出。

  楚焦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

  世枞宫每天晚上十点会按时入睡,他睡眠质量一向良好。

  但今天却难得有些失眠,他开着夜灯看了一会儿书,却仍然没有困意。

  他揉了揉眉心,穿着睡衣起身喝水。

  走廊尽头有一处观景台,圆弧形的落地窗视野极好,能看到外面流过花园的人工河,世枞宫闲暇时会来这边喝茶看书。

  灯光昏暗,楚焦正坐在沙发边抽烟,茶几上一盒烟半空,烟头落了一堆,不知道坐了多久。

  听见响动,对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大概刚刚运动完不久,衬衫领口大敞着,有汗珠滚落,小麦色的肌肤泛起蜜一般的光泽。

  锁骨胸口挺拔,隐约能看到深深的腹肌,气质锋利如刀。

  他吸了口烟,有些倦怠地对世枞宫道:“抽吗?”

  嗓音有着抽烟过度的嘶哑,香烟的雾气让他看起来危险而野性,动作很撩人。

  世枞宫和他对视半晌,走了过来,沉默拿了一根烟,周围没有打火机,他看向楚焦:“借个火。”

  楚焦抬眼看他,没等说什么,世枞宫却俯身靠近。

  那节烟的顶端碰上了他烟头的火星,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从烟头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压力,沿着烟管,一直到过滤嘴,电流一般传感在敏感的嘴唇上。

  是对方唇齿的力度。

  楚焦僵住。

  世枞宫修俊的眉眼微敛,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

  那双眼本就狭长风流,被这样凝望着,让楚焦有一瞬间的错觉,就好像他们不是在点烟,而是在……接吻。

  楚焦头皮一麻。

  虽然上过床,过程也非常激烈,但印象中可没有接吻这回事。

  世枞宫点了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火星闪烁,烟雾随着呼吸从他唇角间溢出。

  大概不会有人把世枞宫和香烟联系在一起。

  虽然冷淡,但世枞宫气质是干净的,他出生在贵族豪门,家教礼仪严苛,一切称得上劣迹的东西都不该和他相关。

  但他拿起香烟时又很合适,烟管燃烧在他修长的指节间,绅士又危险。

  世枞宫吻在烟蒂,又从唇角吐出烟雾,冷淡道:“无趣。”

  他将烟管按在烟灰缸,那根称得上完整的烟半路折断。

  楚焦回神:“你没抽过烟?”

  世枞宫没有否认,楚焦笑了一声:“世先生这么可爱啊。”

  世枞宫眉头动了动,楚焦却突然站起身,缓步逼近他:“世先生为什么撒谎?”

  他晃了晃手里的照片,上面的黑色豹子落入世枞宫眼中,证据确凿。

  世枞宫眯眼,这张照片本该放在他书房才对,还有其他的礼物。

  世枞宫:“你进了书房?”

  楚焦“嗯”了一声。

  世枞宫气笑了:“楚焦,我跟你说过,除了你的房间,三楼其他地方你没有进入的权利。”

  楚焦能听话才是有鬼,他扯起一个恶意的笑:“抱歉世先生,我忘记了。”

  对方抽了很多烟,即使有良好的抽风系统,房间空气也称不上好。

  他大概是有烟瘾,世枞宫拿走了整盒烟,冷淡道:“以后不许在我眼前抽烟。”

  楚焦挑衅看着他的眼睛:“如过我说不呢?”

  世枞宫掐住他的下巴,眼中有着风暴:“你没有资格说不。”

  楚焦突然发力,世枞宫被他狠狠推到在沙发上。

  两人撞在一起,柔软的沙发上反弹起伏,楚焦单膝半跪在他双腿之间,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摘下自己口中的香烟。

  世枞宫的唇瓣被他用手揉出一道缝隙,下一秒,楚焦就将唇落了过来,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将那口烟雾吹进他的口中,世枞宫毫无准备,呛咳一声。

  随后,那半支烟转了方向,濡湿的过滤嘴落在了他的唇缝,强势进了齿关。

  黑鸦片般暗沉馥郁的香气袭来,带着香烟本身浓重的烟草味,有楚焦的味道。

  楚焦拇指按在世枞宫柔软的下唇,柔软的触感传来,他随心而动,将那处从粉色碾磨成艳红,眼中带着恶意:“喜欢吗?”

  这个体·位下,他牢牢将对锁在怀里,似乎对方再也无法反抗,楚焦莫名其妙兴奋起来,喉结动了动。

  世枞宫眉目冷沉地吐出烟管,握着他后脑勺猝然拉下。

  楚焦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唇瓣被陌生的唇齿撕咬,疼痛和酥麻传来,带着那人的气息,他瞪大了眼睛。

  这一吻使了几乎让人窒息的力度和时间,唇舌交缠,口中隐约传来刺痛和血腥味,大脑皮层却异常兴奋起来。

  世枞宫松手结束时,楚焦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淌到下巴的涎液,心如擂鼓:“世枞宫,你他妈有病!?”

  嗓音极哑,毫无威慑力。

  世枞宫同样呼吸不稳地看着他,形状优美的唇瓣红得滴血:“你才有病。”

  楚焦从没听过他骂人,加上反应过来,气急败坏,伸手压下他的后脑,五指叩着他的侧脸向下使力,报复似的吻了回去。

  世枞宫握上楚焦锋利的腕线,眸色暗沉得惊人,不落下风地反击。

  你来我往,互相掠夺,世枞宫一只手环住楚焦的腰,楚焦浑身一抖,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剧烈。

  “砰。”

  他们滚落在雪白的地毯上,却都未停,楚焦几次三番翻身压住世枞宫,又被翻身压回去:“唔、世枞宫!”

  世枞宫将他双臂无情压在头顶侧,安静的室内一时只剩下急速的呼吸声和粘腻的水啧声。

  落地窗边的纱帘随风而动,月色在云层中忽隐忽现,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唇舌间的战斗终于胜负分明。

  世枞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板上的楚焦,对方衬衫领口彻底敞开,双手五指被世枞宫十指相扣着紧压在地,浑身破绽尽数露出。

  蜜色肌肤绯红一片,神色恍惚,薄唇也被蹂·躏到红肿,唇瓣沾满水色,鼓起的喉结颤抖着滑动。

  世枞宫拍了拍他滚烫的脸,低沉醇厚的嗓音沾染了惑人的磁哑:“楚焦,要是以后再在我面前抽烟,我会把你栓起来惩罚,直到改正,明白了吗?”

  那是面对强大对手的微妙臣服欲,让楚焦本就所剩不多的脑子几乎坏掉。

  他颤抖着瞳孔说好,反应强烈,像一只乖顺摇尾巴的凶猛烈犬。

  世枞宫满意了,捏过他发红的耳垂,拨弄他耳骨上的金色环圈,耳环碰在一起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像是项圈和锁链。

  他垂首,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在他耳边夸奖道:“乖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