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可以拿我的性命作为担保。”许丛楠沉声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为了应对八年后末日的火种计划，绝对会落实下去。”
这必然不会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但许丛楠有信心，因为他已经看过了未来。
他向乔琳娜鞠了个躬，大步绕过这位未来的C市研究所副所长，离开了这处走廊。
不久后，他离开了C市研究所，驾车回了A市，重新投入到火种计划的搜证中。
时间忽然变得很快，就像翻页的书本一样，前面还是细致的浏览，等到了后面，读者却刷拉拉地翻过了一片。
在许丛楠的认知里，此后的漫长时间他一直不断忙碌于搜集证据与复查身体。
每当到复查的时候，他就会请半个月的假，先去一趟B市研究所进行必要的复查流程，看望那对兄妹，再去探望C市研究所的少年。
原因之一是为了确保他们不会被卷入人体实验，他的频繁来往必然会成为研究所的警钟，第二个原因……
也许是少年那凄惨的模样实在是给他留下了过深的印象，又或许他在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未来冰冷的实验记录。
而少年从许丛楠探望过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活了过来。
他很有天赋，没多少时间就学会了说话。等许丛楠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少年已经可以和他正常交流了。
当时的少年满眼欢喜，和许丛楠分享他学会的第一个字：“哥”。
再然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虽然少年的病一直没有要治愈的倾向，但在这个过程中，少年收获了远比治愈更好的礼物，那就是陪伴。
在某一次探望中，少年盘腿坐在无菌间的床上，和外面的许丛楠面对面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并不准确。
许丛楠最近忙于各种事务，天天前脚找不着后脚，手机没几分钟又是来消息，又是来通话，明明还没跟少年说几句，就会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好的，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去处理。”许丛楠说完，转手把电话挂了，回头去看少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少年眨了眨眼，并没有多少恼怒的情绪：“我想问问哥，哥叫什么名字呢，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
许丛楠愣了一下，的确，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少年他的名字，其实不告知姓名的原因很简单，他不希望自己的影子成为框住少年未来的某种执念。
特别是他还从乔女士那里听来，少年可能还对他有一种类似雏鸟情结的执着感情时。对他有奇怪感情的人一个就够了，太多了他真的招架不住。
许丛楠莫名想起了某个男人的背影，才刚一想到，他就赶紧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了脑外。
“额，这个嘛，其实……”
他打算随口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许丛楠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服范盛长官。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盯着“服范盛”三个字，在少年期盼的目光中，随口就是一句。
“我姓范。”
说完这句，许丛楠赶紧接起了电话，走到一边去了。
服范盛长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这通电话也是为此而打的。
“许丛楠，跟你说个好事。”电话那头的服范盛故意卖了个关子，“上次会议里，你给的资料和证据很充分，现在已经初步通过了火种计划的第一部 分文件，你可以着手安排落实了哈。”
许丛楠呆住了，紧接着，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
即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早就被奠定好的未来，可当他真的做到了的时候，那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依旧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
“感谢服长官对我的信任，火种计划今后必然会更为顺利的进行下去。”许丛楠笑开了，眼里的喜悦怎么也藏不住。
两人后续又交流了些细节的问题，聊得忘了我。等打完这通电话的时候，许丛楠早把自己刚刚嘴瓢说了啥给忘到了千里之外。
聊完后，他挂了手机，走回少年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得有事先走了。”许丛楠抱歉道，“急事。”
“没事的，哥，我能理解的。”少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脸上的笑更为深邃了而已，“等我好起来了，我一定会帮上哥的忙，哥你不用太在意我，快去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帮上哥的忙……”
许丛楠只笑，没怎么在意少年最后说的那句话，便匆匆离开了C市的研究所。
在那之后，他全身心都投入了火种计划，计划真正开始动工后，工作量比起之前的工作更为繁复了起来。他除了身体复查，很少离开A市，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去C市探望少年。
当然，为了确保少年的安全，他隔段时间就会要求与少年进行视频通话，算是一直另类的保障。
许丛楠其实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霖明，从服范盛那里听说，霖明早早就被派了出去，目前在各个灰色区域活动着。
据说，在那次初步通过火种计划的会议上，许丛楠的文件其实还存在些许纰漏，那部分纰漏也是霖明在外面奔走，用真实可靠的现场证据给他补上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许丛楠还感叹了一下，不愧是霖明，未来的少将，这才跟着服范盛几天的功夫，已经深得要领了。
火种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时间如同书本翻页，又向后翻出了极为漫长的时间，这一翻，就是七年半。
某一日，许丛楠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了某个别墅面前，敲响了某人的大门。
门开后，许丛楠和门后的人打了个久别重逢的招呼。
“嘿，有兴趣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他笑，一如多年前那样。
“……”
沉默久久不散，沉滞的气氛在两人间交换，渐渐有了些尴尬的味道。
许丛楠困惑地抬起眼，去看面前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再度笑着问出一句。
“有兴趣收留我一段时间吗？霖明？”
“许，许长官？”霖明的声音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抖，他下意识的搓了搓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你怎么？”
“我长得很奇怪？”许丛楠挠了挠头，把一缕略长的发丝别到了脑后，“啊，你说头发？我没怎么打理，前段时间忙，最近才闲下来，闲下来还在折腾住处，没空去理。”
“……”男人没有说话，他久久看着许丛楠，似乎在许丛楠身上寻找着什么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年轻少将身上多出了不少岁月留下的痕迹，眉眼间的青涩淡去了不少，他变得更为稳重。据说因为火种计划有功，在前段时间他就已经被授勋为了中将。
唯一不变的是许丛楠的那双眼睛，依旧爱笑，笑得不怀好意，总有种下一刻就会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错觉。
“行了，别站在门口吹风了。”许丛楠笑眯了一双眼，“这才几年没见，就把我也拦在门口了？”
霖明深深吐出一口气，给许丛楠让出了一条道来：“请。”
“打扰了。”
话是这么说，许丛楠却完全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明明两人已经多年不见了，甚至在日常的工作也鲜少有碰面的机会。
但在许丛楠的认知里，他感觉时间没过去多少，当年的那个小副官一直没有变过，顶多长得更像那个长官大人了而已。
从玄关进去，入目就是宽敞的客厅，落地窗旁的帘子妥帖地束在一侧，正中则是玻璃茶几和沙发。
“这里还是这样啊。”
许丛楠感慨了一句，有些怀念，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霖明家的时候，窗帘没有拉，空气中满是酒味，那位长官就这么坐在沙发边闷头喝酒。
现在想想，时间还是带走了什么。
“什么？”霖明跟在他身后，对许丛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有些不解。
“没什么。”许丛楠走到沙发边，动作自然的坐进了沙发里。
霖明在原地站了一会，竟然莫名生出一种他才是客人的局促感，他缓步走到许丛楠身侧的单人沙发边坐下，又觉得哪哪都不得劲，站起来就往一旁的厨房去了。
“我给长官倒杯茶。”他道。
“不用麻烦了，你坐着。”许丛楠抓住了霖明的手腕，把人拉拽回了沙发上，“先说事，再说别的。”
霖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还是顺着许丛楠的力道坐了下来。
“什么事。”霖明问。
许丛楠转过头，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多年没见的前副官。
霖明更成熟了，他的眉眼向着锋利的那挂发展，五官也长开了不少，显得整个人的气质偏淡漠且不太好说话。配上他那一向不爱笑的面瘫脸，有种高冷长官那味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长……”话到嘴边，许丛楠把后面三个“官大人”给吞了回去，“收留我一段时间呗。”
“原因？”霖明垂下眼，敛去了眼里的情绪，“给我个理由。”
“这几年我一直在忙火种计划，很多地方的钱跟不上，都是我自己暂时出钱垫上的。”许丛楠砸了咂嘴，“哎呀，事情太多了，没法面面俱到，有些钱迟迟报销不下来，然后我就越来越穷，越来越穷……”
“穷到后面，把政府拨给你的房子也给卖了？”霖明冷嗤了声。
“聪明。”许丛楠笑着打了个响指，“没办法的事，为了火种计划嘛，这点小小的牺牲算什么。”
霖明有点无语：“那你之前都住在哪里？总不能一直露宿街头。”
“办公室啊。”许丛楠理所当然道，“每天睁眼就是工作，闭眼就是工作，不过最近，原来那个办公大楼拆迁了，新的办公场所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上面就说在办公场所搞好前，居家办公什么的。大家都走了，我比较惨，没有家。”
把自己说的像是没人要的流浪动物。
“你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霖明抬起眼，那双眼深邃到连许丛楠都有点看不透，“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