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霖明根本来不及多想别的,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几步就冲到了隔间里,手忙脚乱的解开许丛楠身上捆缚的束缚装置,抖着手,把人从实验台上捞起来,打横抱在怀里。
“长官,许长官?”他试着叫了两声,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霖明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产生了极为不好的预感,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在许丛楠的鼻下一探,确认人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后,他一刻都不敢耽搁,抱着人就往外走。
余纪之拆掉了实验室角落里笼子的锁,把那说不出完整话的少年从笼子里背了出来。
“霖副官,之后怎么办?”余纪之背着人走过来。
“之后……”霖明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极力想保持冷静,可他的脑子里却乱糟糟一片,根本整理不出一条清晰明了的方案。先前想的潜入,撤退计划,在此刻如同麻绳一样乱成一团。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看见许丛楠的时候,还能保持先前的冷静,可他没想到,在他看见许丛楠昏迷在实验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感情在第一时间就击垮了理智。他甚至没有考虑实验室存在监控的可能性,就这么闯了进去。
“霖副官?你怎么了。”余纪之见霖明脸色不好,小心翼翼的问了声。
霖明抿了抿唇,心乱如麻。忽得,他察觉到怀中的人有了些动作。
“人……”许丛楠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谁抱住了他,他抓住了霖明的领子,看清来的是谁后,低声喃喃道,“出门左拐,十字路口右手边直走十米左右,有一个牢房,那里头有人,得救……”
“好。”
“还有,保持冷静。”许丛楠半垂着眼,难以抵抗的困意模糊了视野里霖明的轮廓,他勉强笑了一下,“你可是少将,长官大人怎么能露出那种表情?”
说完这话,许丛楠双眼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许长官是不是糊涂了?”余纪之小声吐槽了一句,“你不是副官吗?”
霖明无视了余纪之的吐槽,大步走出实验室。
实验室外,齐诺正在门口附近的角落里放风,见两人出来,他赶紧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巡逻的警卫,意思是警卫暂时走远了,安全。
霖明顺势冲着齐诺比了个口型:“走,我们还有人要救。”
齐诺没说别的,点头。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混乱且不平静的夜晚。
在这之后的事情,许丛楠就不清楚了,他沉浸在昏沉的意识里,做了个并不多么美好的噩梦。
梦中,他发现自己悬浮在离地足有半米高的培养皿里,环绕着他的是黏腻恶心的黄绿色营养液。
随着一声轻微的按钮按动声,他身周的营养液被渐渐抽离,他感到自己似乎踩在了地面上,睁开眼,看见了围绕着培养皿的一众怪物和一个戴着白色半脸面具的青年。
青年从怪物中走出,对着他张开了双臂,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许丛楠听不清楚,实际上连他的意识都是模糊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只是木愣愣的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同样张开了双臂,身体向前倾倒,从培养皿打开的玻璃罩中坠落,掉进了青年的怀抱里。
梦中这强烈的失重感一下子打回了许丛楠的意识,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刚想坐起身,就和一个正低头看他的人头碰头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头昏脑花。
许丛楠被这一下撞回去了,直挺挺的躺到了床上,半晌没搞明白状况。
可怜的受害者捂着额头,吱哇乱叫的跑开了,他甚至还跑到一旁站着的瘦高男人身边告状。
“我靠,我就是想看看许长官醒了没,突然被袭击了,这是工伤,我要求赔钱!”余纪之“泪眼汪汪”。
目睹了一切的霖明无语的冲齐诺使了个眼色,齐诺当场会意,抓着余纪之逃离了现场。
房间里没了那两活宝,顿时安静了不少。
许丛楠眨了眨眼,勉强找回了一点意识,他看见了不远处一个仪器上的华国字,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我们回国了?”
霖明走到床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不置可否。
“是,你已经躺了三四天了。”
“……”许丛楠的脑子还有些发昏,他盯着霖明的眼睛沉默了一会,“怎么发现我不见了的。”
这问的是他被黑衣人抓走那事,他记得他没有跟别人说过黑衣人和轿车。
一说到这个,霖明的脸色一黑,连说出的话语里都带了抱怨的意味。
“是啊,如果某个长官在发现疑点的时候能主动和下属商量,也不至于出现连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你说是吧,许长官?”
“咳咳咳……”许丛楠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别过视线,心虚道,“霖明,我发现你其实话挺多的,那个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呗。”
“呵呵。”霖明冷笑了两声。
许丛楠莫名从这两声里,听出了霖明八年后的语调,顿时更加心虚了。
“我回来后,发现旅馆里并没有人,余纪之回来,我才确认了你的失踪。后续,我问了旅馆的前台,前台说你一个人独自离开旅馆,上了前面的大街,被一个黑衣人装车带走了。”霖明沉声道,“确认了相关情况后,我们求助了当地的大使馆,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追踪,最终确定车开进了山上的洛塔蒂保生化实验室。”
“实验室进行不人道的人体实验,一旦被人揭露,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潜入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就算在后续查出来是我们潜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兴师问罪。”霖明闭了闭眼,“幸运的是,他们的实验场并没有在洛塔蒂保生化实验室里面,而是在山头的一个隐秘的地点,潜入难度并不高。”
“我觉得你这种时候还挺可靠。”许丛楠笑了笑,他坐了起来,靠着身后的床,“然后呢,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救人,那些孩子呢?”
“那对兄妹在我们带回国后就去做了身体检查,可能是实验室给他们注射的药物问题,他们两人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霖明皱了眉,语气严肃了不少,“而那位少年,初步检查得出他的健康情况十分糟糕,体内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新型病毒,但目前,这些孩子都没有生命危险。”
“是吗,暂时没事就好。”许丛楠点点头,“这次的任务,感觉悬了。”
“你自身难保了,还在想任务。”霖明冷笑了两声,“你不如想想你现在在哪?”
“医院?”许丛楠猜道。
“是,部门内的地下治疗机构。”霖明站了起来,伸手去按一旁墙壁上悬挂的按钮,“你被带回来后,身上检测到了和那个少年相同的病毒,但你的身体素质比那少年的身体素质好,情况还在可维持的范围内。”
那按钮大概是通知医生护士的铃,霖明按下之后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霖明道。
门一开,外面站了一位鬓角生白,但精神状态看上去很不错的一个老人,他身穿一席白大褂,手中抱着病历单,身后跟了一位较年轻的医生。
许丛楠只稍稍瞥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年轻的医生是谁,那竟然是八年前的秦泽。他倒是没想到,秦泽以前竟然在地下医疗机构里实习过。
八年前的秦泽并没有之后的稳重和内敛,看面相,许丛楠直觉他性格估计也谈不上有多么的温润,和最初给他留下的印象简直大相径庭。
见到许丛楠在看他,这位年轻的医生高傲的抬了抬头,推了一把眼镜,眼神里似乎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初次见面,许丛楠少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叫王平。”王平笑了笑,这位和蔼的老人天生带着某种特殊的慈祥感,让人生不起厌烦。
“你好。”许丛楠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我们知道许少将为了完成机密任务有多么的不容易。”王平说着,冲秦泽使了个眼色。
秦泽点头,走到病床旁的仪器边上,记录了当前的身体数据。
“他的情况目前怎么样?”霖明问,“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吗?”
“许少将的身体素质不错,躺了这几天后,确实有好转的迹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被注射的药物控制了剂量,故而并不多么严重。”王平翻了一下手中的病例,“但这个病毒有点类似慢性毒药,暂时没有特效药,如果过度操劳,我们甚至无法保证病毒不会反扑,之后会发生事情……举个例子,类似狂犬病,一旦发病,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所以,许少将,这段时间不要出任务了,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和随时的监测,目前这个病毒到底是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必须保持警惕。”王平沉声道。
“任务那边,恐怕我需要和上级开会再讨论一下……”许丛楠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秦泽打断了。
“病人就得有病人的样,遵医嘱对你来说很难吗,许少将。”秦泽扬了扬头,眼里满是不耐烦,“拒绝治疗的病人,你觉得对于医生而言,很讨喜?”
“事出突然,我需要和上级报告一下情况,有什么问题?”许丛楠问。
“是啊,然后就又可以用你那快死的身体,出去‘为国捐躯’了是吧。”秦泽冷嗤一声,“呵,可悲的牺牲精神。”
“你!”霖明上前一步,挡在许丛楠身前,“你没有资格说他!”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王平赶紧出声阻止:“小秦!你先出去。”
“……”秦泽睨了许丛楠一眼,转身离开了,那态度,简直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见人关门走了,王平才抱歉道:“这孩子性子傲,不要在意。”
“没事,我不至于和小孩吵架。”许丛楠摇摇头,“只不过我确实得和上级见一面,开个会商量一下。”
“许长官,你是想……”霖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对,是时候提出火种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