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非语饮茶间抬起眸，他长得特殊，原作剧情中特意描述过他的长相，是极少见的黑发银眸，看人的目光因此而平添凛冽之意，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他的目光落在剩下的几个弟子身上，在叶迟与岑道之间多看了几眼。
他只是释放了一小部分威压，这还是已经稀释过的强度，显然他对自己的修为没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渡劫期和不到金丹期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只是认为：这种程度的威压都挺不过去，那就没有这个修仙的必要了。
一刻时间过去，一杯茶刚好见底。
他再次抬眸，看向唯二还留在场上的二人，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只有二人？”
顿了顿，随即又道：“罢了，随本座上山。”
通过一个渡劫期大能的测试，岑道暂时有些飘，他立刻跟上鸦非语，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君，我们……不需要测一下灵根资质吗？”
叶迟也觉得有些奇怪。原书剧情里可是有这一段的，毕竟是爽文，这种打脸剧情的安排也是于情于理。
鸦非语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不必，本座能看出来。”
岑道一愣：“看出来？”
“等你到本座这个境界就知道了。”鸦非语不愿说太多，撂下这话便不再回。岑道和叶迟也识相地没有开口，乖乖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踏上仿佛没有尽头的青石台阶。
……
为什么没有测过资质，一方面是鸦非语确实能看见一个人身上的潜能，另一方面，鸦非语在前世就已经领教过岑道这个怪物天才的实力，他敢肯定，若要问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岑道对修仙的天赋，那肯定是非鸦非语莫属。
思及此，鸦非语垂下了纤长的眼睫，眸光黯淡。
他是个重生之人。
他性格孤僻，身旁自然没什么人，前世也未曾收徒，虽然偶尔也会指点岑道一二，但对方并非自己名义上的徒弟。后来，在他被奸人陷害，堕入魔道，对清涟宗展开血洗之际，第一个站出来将剑尖对准了他的，也是岑道这人。
他们争斗数百年，只为厮杀出个高下，最后在一个烽火连天的夜晚，岑道刺破他的心脉，使他修为散尽，化作天地之间的一抔土。
鸦非语死后也不是未曾想过，自己一个渡劫期大圆满，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地修炼，究竟为什么打不过他一个元婴期。
直到天道为他泄密，他方才得知，自己的经历，自己的痛苦，自己所活着的这个世界，不过是某个恶劣的话本作者笔下轻描淡写的一部分。
而他的命运，早就已被注定。
每每想到这里，鸦非语就觉得有些怅然。他不是没想过踏破虚空找到这个话本作者，但天道告诉他，若是他这样做，他所在的这个世界也会彻底消失。
……罢了。他无声叹息。
重活一世也没什么可以改变的，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改变自己现有的局面。
就算要因此把前世的苦痛再经历一次也不算什么，反正他早已麻木。
不过……貌似也不是完全无法改变。
如此想着，鸦非语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这个叫作叶迟的少年，前世并没有出现过，资质也不错，好好修炼的话，要到元婴期也不算太难。
自重生以来沉重的心情算是有了舒缓的余地，如拨云见日般。
……
沿着石阶而上，很快就到了山顶。
与预想之中的冰天雪地不同，清涟宗被一层结界守护着，不仅不会落雪，气温也不低，是适中的温度。
“你们拿着这块令牌，去和登记长老报道。”鸦非语把两块令牌分别递给二人，“若是想同哪位长老拜师，就自己去找，不想拜也没事。”
话音刚落，这人身形一闪，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岑道望着他的方向，喉结滚动，讷讷道：“这就是渡劫期大能的实力吗……”
叶迟心说这恐怕只是这反派冰山一角的能力而已，面上不显，适当流露出崇拜的神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他那样的强者……”
“唉，都是缘。”岑道摇摇头，“走吧，去找登记长老报道。”
登记处不远，守在这里的是一个鬓发花白的老人，有人来了头也不抬，将手一挥，向着令牌打出一道灵流，道：“好了，这令牌今后就是你们的弟子令牌，走吧。”
拿过令牌，叶迟忍不住低声吐槽：“这清涟宗的人才脾气都这么古怪的吗？”
岑道看了他一眼，目露无奈：“有实力的人大概都这样吧。”
……
“天雪，你也许久未曾收徒了，不如收几个亲传弟子吧？有个后人来继承你的衣钵，也挺不错的不是吗？”模样慈祥的中年男人温声道：“收徒对你也没有坏处，若是你的徒弟修炼得好，传出去还能为你积攒名声啊。”
“宗主，您也知道，我并不是擅长教人的性子。”鸦非语淡淡开口。
“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教人就交给课堂里的先生们去做就好，你只需要做个挂名师尊，也不难。”
面对故人的絮絮叨叨，鸦非语少有地恢复了耐心。清涟宗宗主季蓬德在前世因为在他入魔之后选择站在他这里，而被愤怒的老百姓群起而攻之，最后被砍了脑袋，挂在宗门前示威，足有三天三夜。
最后脑袋被风吹走，落入附近的密林中，不知所踪。
对这个帮助过自己无数次的滥好人，鸦非语的态度自然就好些，反正他说的也没错，思索片刻，便也就应了：“那就依宗主的意吧。”
季蓬德抚掌笑起来：“哈哈哈！好，好，你终于愿意收个徒弟了，我想想，就这次大会出来的两个弟子怎么样？”
“岑道和叶迟？”鸦非语倒也不是不乐意，不过……“其他峰主不会不高兴么？”
鸦非语百年不收徒，一收就把两个少有的天才收走，也不知道其他峰主听了是会作何感想。
他是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只是这群爱玩心机的老头子没准要怎么来阴阳他了。
季蓬德摆摆手：“呔，你不像会担心这个的性子啊？放心，他们徒弟多的是，也没空来管你收不收徒弟呢。”
“那就听宗主的，待会儿把他们叫过来吧。”
“呵呵，不用待会儿了，现在就叫吧。”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动静，鸦非语抬头看去，刚刚才分别的两个少年正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外，显然听见了刚刚的对话，都显得有些拘谨。季蓬德把门打开，拍了拍两人的肩，便心情愉悦地哼着歌走了。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静默不语的三人。
鸦非语看了他们一眼，银色的眸清冷而淡漠，大多时候都看不出他的情绪，此时只淡淡道：“进。”
两人僵硬地迈开脚步。
叶迟与岑道一左一右地跪在他身侧，算上前世，鸦非语也算是个千岁老人，心细如发，他自然看得出这两人的情绪——应该是不情愿的。
不意外。他的性子冷成这样，有人想做他的徒弟才意外。
他淡淡开口：“本座只收一个弟子。”
叶迟眼前一亮，正想告辞，便听见旁边的岑道开口：“仙君，弟子已与其他峰主有约，恕不能留在仙君这里……”
天雪峰主修剑道，按理说是最适合岑道的，在原书剧情里，他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他留在天雪峰，可比叶迟留在天雪峰有用多了。
叶迟本以为鸦非语会拒绝，但那人闻言表情都没变一下，道：“好，那你便走吧。”
岑道忙不迭起身，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叶迟一个人还孤零零跪着，满心都是被男主背叛的悲痛。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座的弟子了。”鸦非语冷淡地垂下眼，一团淡蓝的灵力在他掌心凝聚，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上叶迟的发顶。
那是一股凉却温和的灵流，像春天的溪水，温和地淌过他的四肢百骸，叶迟只觉浑身一轻，连带着爬山带来的浑身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原书中描写，鸦非语是冰系天灵根，由本就擅长治愈的水元素演化而来，灵力自然也带着一些治疗效果。
不多，但对他这种经常受伤的玻璃大炮而言，也够用了。
叶迟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弟子叶迟，见过师尊。”
“起吧。”鸦非语不喜繁杂的拜师仪式，做到这个地步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本座会带你修行。”
“是，师尊！”
叶迟告别了鸦非语，走出他的住所，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双腿疲软，几步迈出去，一个没使上力，差点就丢人地在路上摔下去。
他实在没想到，反派居然会挑选他做自己的徒弟，更没想到的是，男主会选择放弃在天雪峰修炼的资格，转而去如梦峰这个主修符咒的地方。
就算你的后宫在那里，也不应该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啊！男主，你糊涂啊！！！
叶迟心底无声嘶吼。
天知道他刚刚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地在鸦非语面前崩溃。
他本想规避剧情，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然后养老到死的。
怎么就莫名其妙做了反派的徒弟？怎么就莫名其妙被迫修仙了？？！
他甚至一开始只是想做个杂役弟子！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叶迟欲哭无泪。
他抬手擦去眼角挤出来的几滴泪，没办法，比起在鸦非语手底下修炼，他更不敢直接去和鸦非语说“我不想做你的徒弟”，要是后面反派黑化了来找自己报仇，那他才是真的不用活了。
毕竟他看过原著，是知道这个反派有多么记仇的。
他还不想这么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