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不详的预感萦绕在亚菲特心头,在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俞静展已经收拾好戴上面罩,一副要出门的模样时达到了顶峰。
“要去哪里?”他问道。
“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卖早餐的。”站在门前的俞静展整了整衣领,转头看向头发还湿漉漉的亚菲特,打消了让他跟着自己的念头。
昨晚雌虫看起来很累,做到最后指尖都是抖的,伏在床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想起那幅画面,俞静展隐藏在面罩下面的唇瓣轻轻抿起,一边反思自己易感期行为太过恶劣,一边又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种情绪十分复杂,不能简简单单用一个词汇来形容。
总而言之,他并不讨厌。
仔细想想,雌虫应该有大概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在飞船降落到萨利达星的前一天,对方彻夜驾驶飞船,再加上后来受伤和精神力暴动,以及,昨晚又做到很晚,即便再强健的身体,也会有吃不消的时候。
俞静展留意去观察亚菲特的脸,果然在眼下看到两道淡淡的青痕。
在听到他要出去后,亚菲特迅速放下手中用来擦拭头发的干毛巾,作势要去拿外衣:“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俞静展果断拒绝了他的同行。
刚搭在衣服上面的手凝滞住,亚菲特垂下眼,隐去眼底的失落:“那我等你回来。”
“嗯。”
闻声,亚菲特松开了拿衣服的手,静静站立在原地,不声不响。
下一秒,稳健的脚步声接近,轻轻的重量落在了他的头顶。
亚菲特抬眼,视线却被遮住了半边白色。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俞静展去而复返,将他放在一边的毛巾重新盖到他的头上。
俞静展隔着毛巾轻拍雌虫的头顶,示意他找个地方坐下:“头发擦干。”
大脑还没完全转过来弯,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坐在了一旁凳子上。
他盯着俞静展两步走到他身后,仰起头自下而上目光专注地看他。
见亚菲特这副模样,俞静展挑眉,随意用食指往上撩了一下他明显凸出的喉结:“你这样我怎么擦?”
得知俞静展要做什么,亚菲特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暗暗欣喜,听话的低下了头。
被触碰到的喉结滚动,兀自发烫。
俞静展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些把握不准力道,只好从轻了来。
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毛巾之上,五指张开,几乎能盖住亚菲特的头顶。
平时给自己擦都是两三下万事大吉,即便没完全干晾一会也就差不多了,此时却一反常态,颇有耐心的揉着毛巾,力争照顾到每个角落。
三分钟后,手下的发丝颜色转浅,不再凝结成绺,俞静展拿开了毛巾,顺手揉了一下浅金色的脑袋:“好了。”
坐在凳子上的亚菲特再次仰起头,弯着眼角朝他笑:“谢谢。”
雌虫笑起来时的眼睛灵动漂亮,俞静展十分受用:“不客气。”
说罢,他转身走到门前的位置,回头见亚菲特还坐在凳子上盯着自己,对他摆摆手:“躺床上再睡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亚菲特点点头:“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
俞静展挥手表示自己知道,随即打开门,消失在了门外。
坐在凳子上的亚菲特没有立刻上床,而是起身走到窗边。
一分钟后,挺拔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楼下,大步流星朝外面的方向走去。
即将拐到视野之外时,对方忽然侧过上半身,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一样,再次朝他挥手。
亚菲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同样抬手晃了晃,坚持要看他离开。
直到彻底失去目标,亚菲特才放下手,安静地站了一会后,进入屋内,重新躺回了床上。
另一边,俞静展按照记忆,沿路走出了驻军基地的大门。
由于这颗星球上军雌稀少,大门仅有一只雌虫看守,并且那只雌虫头发上已经冒出了许多白丝,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很有可能是退役的军雌。
他在出门之前特意找了件能盖住后颈的外衣,因此走在街上和普通雌虫无异,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和明徽星不同,这里的街道上不存在闲逛的虫,甚至没有穿着休闲的虫。
他注意到,所有经过的虫身上都穿着深深浅浅的灰色工服,上面布满了一块块灰□□渍,不少雌虫还戴着白色手套,手掌处已然发黑。
大概是矿山工地中的工虫。
他们大都行色匆匆,表情麻木,各自垂着头快步走过。
街道泥泞,竟是连一间像样的餐馆都没有。
也是,开在这种地方,估计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沿着路边往前走了大约两公里的路,俞静展终于在清一色的宿舍楼之间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超市。
超市的门面不超过五平方米,一扇老旧的门敞开着,能够看到里面塞得满满的货架。
像是出来觅食的动物,总要带些战利品回去,俞静展走了进去。
他没想到里面的空间如此低矮,连身子都没办法站直,只能低着头前行。
货架上杂乱的物品堆放在一起,没有刻意做产品分类,放眼望去琳琅满目。
还没定晴去看,里面传来一道粗哑的声音:“要买什么啊?”
循声看去,是个年迈的雌虫,正坐在一堆还未拆封的纸箱中间,手里还拿着一把生了锈的剪刀。
问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抬起头,乍然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不由一怔,这才眯起眼睛仔细去瞧。
被他稀奇的目光放肆地打量着,俞静展有些不悦,没打算和他多聊:“你们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吃的?”雌虫脸上的表情更为稀奇,“我们这里没有吃的。”
来超市的虫基本上都是来购买生活必需品或者烟酒之类的消遣物品,极少有来买其他东西的。
虽然对这只虫有些好奇,但他对雌虫没什么兴趣,指了指外面,说:“往西边走,有个买菜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买菜?
俞静展犹豫了一下。
让他买现成的没有问题,要他买材料去做可就不一样了。
不过既然都出来了,也不差多去一个地方。
他按照雌虫所说的方向寻去,找到了那家卖菜的店铺,全都是些最基本的材料,还有一些切好的某种生物的肉片。
实在找不到其他东西,俞静展挑了些感觉自己能掌握的材料,买下后原路返回。
在驻军基地的门口,恰巧碰见了昨天开车送他们过来的那只雌虫。
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热情的向他打招呼:“您是亚菲特少将的副官对吗?”
听到这个称呼,俞静展扬了扬眉,没有反驳:“你好。”
如果他以后真的能作为亚菲特的作战协同,那么这个称呼倒也不算错。
雌虫看到他手中提着的菜,有了猜测,主动询问:“您是要自己做饭吗?其实基地里面有一个小食堂,不过里面的菜品实在不怎么样,我也经常自己动手。”
既然认为面前戴着面罩的虫是亚菲特的副官,他自然而然觉得对方是需要做他们两个的饭菜:“要不您跟我来?我带您到食堂的后厨,您可以自行使用里面的工具和调味料。”
“我……”俞静展刚想说还是把这种重要的事情交给亚菲特去做,自己就不要霍霍粮食了。
话未出口,被雌虫打断。
“食堂在这边。”雌虫伸出手,示意他跟上。
俞静展:“……好。”
挑战不可能也是种态度。
来到食堂的厨房,雌虫以有事情为由先行离开,留下俞静展对着乱七八糟的调味料发愁。
这个世界的调味品无论是名称还是外形都和他所认知的不同,要么一个一个去尝,要么在网上搜。
俞静展打开光脑,找出一个最简单的教程,开始对着一步步做。
开火,烧油。
很好,这个他会。
前面的步骤一切顺利,到了放调味料的时候,他开始琢磨不透了。
比这光屏上面的图,他找出一个最相似的调料,倒出一小点在勺子中,小心翼翼尝了尝。
下一秒,他控制不住露出一个略微扭曲的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
明明长得像盐,吃起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既涩又酸,还带着点儿苦。
真的要加这种东西在锅里面吗?
本着实践出真知的原则,俞静展没去冒这个险,换了个尝起来还凑合的粉末添入锅中。
一边做,思绪不由自主飘到了别的地方。
如果他没记错,亚菲特好像不太能吃甜的和辣的。
之前没有察觉,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亚菲特好像每次做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也有可能是他完全不挑食的缘故。
细细回想记忆中他们一起吃饭时的细节,俞静展思考着对方究竟更偏爱哪种味道。
想着想着,突然闻到一股焦味。
低头一看,锅里的菜已然变成一坨黑色不明物体。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急忙关火重头再来。
忙活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弄出几个还算像样的东西出来。
在厨房里找出几个崭新的一次性饭盒,俞静展将锅中的菜一一倒进里面,叠好放进之前用来装菜的塑料袋里。
来到房间门口,他有意放轻了脚步,用钥匙慢慢拧开了门。
屋内安静到可以听见雌虫绵长的呼吸声。
白色的棉被隆起,一只手臂搭在被子表面,凹陷进去一个柔软的弧度。
俞静展情不自禁走近,在看到床上睡着的雌虫后,眼底柔和。
亚菲特正躺在他昨晚睡觉的位置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嗅着熟悉的气味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