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结束——开始第二轮抽签!”
阿尔特的呼喊声从拳台下传来,召集还未淘汰的雌虫过去。
亚菲特捏着水瓶的手一紧,不小心把瓶子捏到变形,发出“咯咯”的挤压声。
他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手。
“不喝了吗?”俞静展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要过去抽签了。”
在他的注视之下,亚菲特终于拧开了瓶盖,一鼓作气将瓶口抵住上唇,仰头喝了一口。
望着这一画面,俞静展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雌虫仰起头时,颈部线条拉长,弧度衔接自然,喉结滚动,从侧面还能看到一部分深红色纹路,随着喝水的动作起伏。
不知道的还以为亚菲特喝的是刚烧开的水,烧的他脖子耳朵都泛红。
将水交还给俞静展时,亚菲特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离开的背影莫名狼狈。
在他走后,俞静展没再动那瓶水,将它放在了一边,继续专心看接下来的抽签环节。
因为一共有三个虫晋级,所以第二轮不再抽对手,而是抽轮空签,一旦中签,便意味着直接晋级决赛,不用参与第二轮比赛。
看着旁边两个压迫性极强的对手,梅尔内心一把辛酸泪,摸着签子的手迟迟做不了决定。
如果能抽到轮空就好了,起码能让自己死在决赛里。
然而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斯潘塞竖起手中画有特殊颜色的签子:“轮空。”
望着他手里唯一有颜色的签子,梅尔表情凝固,眼珠机械性地转动到另一边,看见和自己举着同样签子的亚菲特。
偏偏是斯潘塞抽中了轮空,阿尔特也没有办法,收回他们三个手里的签子,宣布比赛在五分钟之后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梅尔总觉得对上亚菲特比对上斯潘塞这个职业选手还要恐怖。
他以极慢的速度戴上拳套,一边六神无主地想着缘由。
斯潘塞虽然专业练拳击,但顶多是在赛场上击倒对手。亚菲特就不一样了,他是军雌,还是斯兰罗弗战斗力数一数二的军雌,就算不说杀虫如麻,至少也是真真正正追杀过死刑犯的虫。
梅尔感觉自己走上台的腿都有点哆嗦,差点没腿软跪在台阶上。
苍白的白炽灯悬挂在拳台正上方,站在台上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已经拼命做好心理准备的梅尔,在对上亚菲特眼神的一瞬间,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心跳如擂鼓。
他经常在原始星球探险,即便尽量避免和大型猛兽碰见,还是会有一两次没那么幸运,死里逃生不是没有过。
被亚菲特的目光紧紧盯住的时候,让他恍然回想起某次和凶猛狼种星兽拨开草打照面的那一瞬间。
食肉动物的眼神冰冷锐利,一旦被盯住,就是在劫难逃。
此时此刻,梅尔感觉亚菲特的眼神和那只狼种星兽的目光如出一辙,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撕咬自己的喉咙。
他们各站一角,摆好预备的站姿。
蓦然,哨声响彻整层,比赛正式开始。
因为隐隐的畏惧感,梅尔的脚不受控制向后慢慢退着,和对面的虫保持着距离。
而亚菲特步伐稳健,一步一步朝着对手逼近。
就在梅尔退无可退的时候,亚菲特始终关注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直到猎物进入攻击范围内,亚菲特瞬间出击,前手刺拳后手勾拳。
挡住了前面的防不住后面的,梅尔被击中侧臂,整只虫撞在围绳上,差点跌下台去。
十分钟的时间,梅尔灰溜溜连输掉十分,以零比十的战绩输掉了比赛。
尽管输掉了比赛,他大大松了口气。还好亚菲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自己除了被打中的地方隐隐有点痛之外,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凯里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来到了拳台边,见斯潘塞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比赛,走过去玩味道:“斯潘塞,如果我没记错,他用的招数和你很相似。”
听到他的声音,斯潘塞皱起眉,没有搭理。
凯里却越说越起劲:“他的速度比你还要快,动作更加灵敏,虽然招式不太连贯,不过作为业余来看已经够了。”
说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声音犹如恶魔般低语,刺激着斯潘塞的神经:“你不会连一个业余的雌虫都打不过吧?要是真的输了,差不多就直接告别赛场了。”
凯里面露惋惜地摇头:“别说,比赛见不到你,怪可惜的。”
拳头攥的咯咯作响,斯潘塞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凯里,转身大步离开。
目标得逞的凯里大摇大摆回到了观众席。
斯潘塞和那只军雌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对他来说,能让斯潘塞出离愤怒,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第二轮比赛结束的毫无悬念,阿尔特便没再让他们长时间的休息,五分钟后,亚菲特再次站上了拳击台。
他的眼神始终如一,无论面对梅尔还是斯潘塞,同样严阵以待,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或者弱小而区别对待。
斯潘塞后一步走上台,站在另一边。
仅仅是面对面站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其他虫都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观众席,屏气凝神观看这场胜负难判的比赛。
即便改变了规则,阿尔特依旧被这氛围搞得忧心忡忡。
怎么看都不会是轻易结束的一场比赛。
不知道亚菲特的精神力能不能撑住。
就算赢不了,他也会想办法让亚菲特和俞静展能够放一段时间的假出去,但以他对亚菲特性格的了解,恐怕对方不会轻易认输。
比赛开始。
一时间,台上台下都鸦雀无声。
率先朝对手逼近的是亚菲特,他一步一步靠近,双肘抬起,立起前臂,将所有能被对手得分的部位紧紧阻隔。
斯潘塞比他要高一些,也要壮一些,宽大的臂膀将身前的部位遮盖的密不透风,找不到任何能够攻击的位置。
亚菲特压下眼睫,思考着方法的可能性。
想要得分,就必须让斯潘塞出拳,只有他的胳膊打出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是没有任何遮挡的。
眨眼的瞬间,斯潘塞暴起,两步直冲过来,闪电般的刺拳攻向亚菲特的额部。
他拳头的位置很高,亚菲特迅速向下闪躲。
然而,斯潘塞似乎早有预谋,在他降低重心的同时后手上勾拳压制。
亚菲特用手臂挡住了这一击,另一支手臂直拳突破,被斯潘塞紧合的手肘避开。
双方同时向后跳开。
目前还没有哪方成功拿下首分。
阿尔特神经紧绷,一只手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举在半空中一动未动。
很快,他们开始了下一次的较量。
一开始的试探逐渐变成了压制。
双方之间攻防不断。
一次没有守住的良机,斯潘塞的拳头砸在亚菲特的腹部,后者后撤一步站稳,面对的是斯潘塞如雨点般接连落下的连击。
所幸亚菲特的反应极快,在被击中之前,双臂交叉护住身前。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逐渐消耗,斯潘塞的眼神愈发晦暗,情绪阴晴不定。
正因每一场比赛都全力以赴,才会对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感到愤怒。
曾经在拳台上风光无限的他,是不是永远回不去了?
现在面对连专业选手都不是的对手,居然得不到一点优势。
他已然忘记了这仅仅是一场娱乐节目中的任务。
他必须要赢。
没办法得分,就想办法击倒对手。
直到对面再也起不来为止。
眼见斯潘塞的攻击方式更加凶悍,阿尔特想吹响哨子,却找不到任何确认他犯规的时机。
坐在台下看戏的凯里“啧啧”两声:“这样就忍不住了吗?”
他想和左手边的黑发雄虫搭话,转头瞧见雄虫冷若冰霜的眼神,不由一顿。
从他开始注意这个雄虫开始,对方便一直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还是初次见到雄虫露出这副表情。
另一边的莫尔的表现截然相反,惊喜道:“终于又看到斯潘塞用这套拳了!”
作为最忠实的粉丝,莫尔知道斯潘塞最擅长的并不是闪避,而是毫无破绽的防守和最坚硬的拳头。
他的出拳速度在职业选手中算不上顶尖,但每击中一下,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拳头力道之大,击中骨肉带来的疼痛感能让对手瞬间丧失掉自己的节奏,从而不得不顺着他的节奏去迎合。
压缩海绵制成的拳套能给的缓冲寥寥无几,强劲有力的拳头砸在肘部的撞击声砰砰作响。
亚菲特的脚跟已经靠近拳台的边缘,围绳紧贴其后。
相比腹部头部这类脆弱部位,肘部受击要好得多,但斯潘塞的力量不可小觑,依旧带来频频的镇痛。
这点痛对亚菲特来讲并不算什么,唯一能干扰到他的只有因疼痛而混乱的精神力。
在精神高度紧绷状态下,精神力的负荷达到极限,出现躁动是早晚的事。
但他不能停下。
长时间的连续出拳利弊同在,压迫对手空间的同时也极大地消耗了自己的体力。
十几秒后,斯潘塞出拳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给了亚菲特可乘之机,侧身闪过一拳后回手摆拳,不偏不倚打中斯潘塞额角。
首分产生。
莫尔的表情从兴奋转为忧愁,惴惴不安伸着脖子望着台上。
谁都没有注意到,黑发雄虫搭在扶手的食指指尖不断向下轻点。
俞静展现在的心情绝对说不上明朗。
Alpha的等级越高,就代表着属于这个性征的特质越强烈。
而Alpha最臭名昭著的通病,是他们与生俱来达到恐怖程度的掌控欲。
一旦被规划为属于自己范围内的人或事物,就必须要将其完完全全的控制,如何摆弄全凭自己心情。
所以他们会对干扰自己控制的事情感到不快。
俞静展并不想亚菲特因为节目里这种无关紧要的比赛引发精神力暴动。
点动扶手的食指停下,一股沉香的香气悄然溢出,朝着拳台中央蔓延开来。
台上的雌虫若有所觉,不着痕迹地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继续专心比赛,动作要比刚才更加果敢。
场面陷入了僵持。
尽管亚菲特首先拿下一分,斯潘塞并未自乱阵脚,反而防守愈密,在这种坚固的壁垒下,想要用同样的办法拿到第二分大概不太可能,必须另辟蹊径取胜。
时间过的越久,对精神和体力的燃烧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淡淡的香气稍微驱散了些脑袋里的阵痛,亚菲特重整旗鼓,回想着昨天晚上复盘时看到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出些破解的思路。
观众席上的一众虫也都看的津津有味,猜测着究竟谁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为了帮助亚菲特不受精神力的干扰,俞静展大面积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倏地,颈侧的腺体感受到一股针扎般的痛感。
俞静展呼吸一滞,释放出的信息素逐渐混乱,不受控制地向四周疯狂扩散。
临近易感期,大量释放信息素对腺体的压迫过于强烈,会造成易感期进一步提前。
糟糕。俞静展眸色一沉,抬手抚上自己的后颈,起身离席,朝着楼上大步走去。
雄虫不明缘由的离开让旁边的凯里产生疑惑,思索半晌,随后跟了过去。
跟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上了二楼,拐出楼梯,入眼瞧见雄虫低着头单手撑墙,另一只手捂住脖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由于雄虫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凯里先入为主认为他身体不太舒服,光明正大走了过去。
没有哪只雌虫在看到雄虫露出脆弱的一面会无动于衷,凯里眼中闪出精光,在靠近雄虫时放轻了脚步,试探着问:“阁下,您怎么了?”
垂落的额发隐住了俞静展的眼,只露出冷淡的下半脸,颜色浅淡的薄唇翕动,重重喘着气。
凯里大着胆子又上前迈了步,来到对方面前仅仅不到一臂的距离,伸出手,缓缓朝着雄虫的背挪去:“您不舒服吗?”
手心即将落在实处的前一秒,雄虫冷厉的声音低低响起:“滚开。”
心里面早有盘算的凯里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两个字就此罢休,一个雄虫而已,能拿他怎么样?
“不舒服的话我带您进屋休息一下。”
触碰到雄虫脊背的一瞬间,凯里瞳孔骤缩。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眼前一花,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黑发雄虫眼神轻蔑,澄黄鲜亮的眸此时有如冰雪般冷峻,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宛如审视着一根手指便能捏死的蝼蚁。
掐住喉咙的手像用铁浇筑的钢柱将他死死钉在地面,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一丝一毫。
凯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濒死之感,四肢止不住地开始抖动,幅度越来越大。
他说不出任何话,却能听见雄虫一字一句对自己说着什么。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