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损。”
余淼兴冲冲地去编辑邮件,留下沈不逊跟唐歆继续站在窗边。
平白无故地被扣了一口锅,唐歆明显没打算接,直接说破:“只不过是替你说这句话罢了,将行程排满,忙得他晕头转向,拖到夜里便有时间离开,这不就是你的想法吗?”
沈不逊若有所思地点头:“今晚,我就不信睡觉时间他也要守着我。”
“那傻小子怎么办?”唐歆往墙角那里努努嘴,余淼正在跟打电话询问狄伯莱克动向的人密切交流。
“应该不会被骂吧……”
沈不逊心虚地摸摸鼻尖,继续盯着窗外,眼见着水池里的冰层慢慢融化,园区的工作人员又不知好歹地打开了喷水设施,一股接一股的水流跟接触不良似的从天鹅雕塑的嘴里喷出来。
过去将近两个小时,走廊里的气温都上涨几度,狄伯莱克才沉着脸从办公室里走出,连他身后跟着的伯里斯也面色沉重。
沈不逊偷瞄着局长,发现对方额头上布满汗珠,嘴角虽是上扬的,但脸上除了兢兢业业,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不一定是局长惹恼了狄伯莱克。
还有可能是余淼。
果然,狄伯莱克刚出门就在寻找余淼的身影,同时他放在伯里斯那里的个人终端再度响起。
伯里斯熟练地挂断通讯,一眼就锁定了蹲在墙角的余淼,快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提起来,吓得可怜的余淼被拔起来之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向狄伯莱克的表情,只觉得有人要挨骂了。
赶在狄伯莱克要发作之前,沈不逊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余淼挡住:“算了算了……”
“老师,出什么事了?”余淼满脸懵懂问。
沈不逊急得按住狄伯莱克的肩膀:“还是孩子!”
“是我做错了吗?”余淼不知死活地添一句。
“给个面子!”
他一声大喊,把狄伯莱克悬起来的巴掌喊停了。
说到底还真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狄伯莱克看着余淼吓得都快把自己塞到门缝里了,为了不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狄伯莱克选择暂时忍耐。
在办公室里的那两个小时,狄伯莱克的个人终端几乎没停过。
有些人得知消息,存了个心眼先去仔仔细细地询问余淼,而有些人则是着急忙慌地“请安”,丝毫没有顾及狄伯莱克有没有时间搭理他们。
他们的示好,狄伯莱克不想接受。
他虽然高调到访多洛莉丝,实际上知道他行踪的人并不多,通知到的这些人对他而言都是有重要作用的。至于其他的,狄伯莱克根本不想见,更何况,他也抽不出时间去面见每一位“故交”……
“老师,多洛莉丝的代理监管和联邦驻军司令不能不见。”伯里斯附在耳边,提醒地已经相当委婉了,实际上除了这俩人之外还有很多人在其他星球拥有大量的关系,狄伯莱克一旦拒绝他们,就相当于拒绝了他们背后的助力。
被提醒后,狄伯莱克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恨地瞪了余淼一眼。
再生气也没有办法,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现在逃离多洛莉丝吧。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躲在后方一声不吭,跟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刚开始劝过几句外便不再开口,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狄伯莱克快步离开通行管理局,停在车前辞别局长后,向伯里斯招招手:“回酒店吧,分时间段通知他们,想来的便来。”
“间隔时间呢?”
“一人……半小时。”
见方才余淼下发邮件的架势,就算是一人仅有半小时,也足够狄伯莱克接待一整天了。沈不逊意有所指地看向唐歆,满眼都写满了“有戏”。
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般,来客接连不断,直到傍晚时分,狄伯莱克的房间也有人敲门。沈不逊的房间就在隔壁,甚至可以略微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趁着有人离开的间隙,沈不逊好奇地推开门,凑巧看到狄伯莱克跟来客有说有笑地出门。
他的眼神堪堪落到那位来客身上,打量几眼,略微清楚是个有钱有权的老贵族,随后飞速地调转视线,看向伯里斯:“小伯,能给我订饭吗?”
守门的伯里斯掀起眼皮,满眼不屑地看着他:“你自己不能订?”
沈不逊故意找茬:“你这个助理可真是金贵,这种事居然还用我亲自动手?”
狄伯莱克看着他在面前作妖,也没搭理,等着电梯下行后,故意当着沈不逊的面将一张电子卡交给伯里斯,还郑重其事地交代他:“抽时间去趟档案局。”
那张卡很是眼熟,他之前跟着唐歆潜入地下库时,也用过这么一张电子卡。
很明显,狄伯莱克不打算亲自前往档案局的地下库,而是把这等要事交给了伯里斯去做。
眼睛提溜着转了一圈,一个接一个的坏点子从脑海中冒出来,沈不逊看着狄伯莱克头也不回的进入房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被他知道。既然如此,沈不逊也泰然自若地问着伯里斯:“你知道要拿什么吗?”
伯里斯没说话,只是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
沈不逊又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伯里斯抱起手臂,眉毛轻挑,电子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今晚。”
话音刚落,沈不逊的心就沉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感觉这句话是故意对他说的,就连狄伯莱克当着他的面把电子卡交给伯里斯也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但是今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就算明知前路有陷阱等着他,他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祝你好运!”
“嘭”得一声,沈不逊把房门关上。
觉也不想睡,饭也不想吃,浑身的疲乏都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压住,脑海中除了计划今晚的行动外,根本思考不了别的事情。
他飞速地给唐歆发去消息,告诉她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对方似乎也被这件事影响,犹豫着到底该怎么办,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输入”来来回回地停顿几次,最后给发来了她的顾虑。
唐歆:[故意设局诈你?]
[不排除这个可能……]
狄伯莱克有多阴险他不是不清楚,别看那人表面斯文,内里却狡诈复杂得很,不间断地试探沈不逊的真心,才是常态。像方才那种明目张胆地让他得知安排,便是摆明了有鬼。
如果轻信入局,狄伯莱克固然不会伤害他,但在心里的信任值恐怕会进一步下降,以后继续提防沈不逊,甚至是拿到宝石的秘密后立刻杀死他也未可知。
[但我必须要去,今晚不行动,恐怕就没有接触到宝石的机会了。]
沈不逊的想法也很简单,能拿到宝石要挟狄伯莱克固然是好,一旦行动失败暴露自己的同时,就要尽可能地摧毁宝石。
没了宝石,狄伯莱克眼下的计划就要宣布失败,需得从头再来。
只是沈不逊,必然会遭到迁怒……
不过没关系,他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比起宇宙,和未来也许会泯灭在战争当中的文明,死他一个不算死,甚至籍籍无名地死也可以接受。
愣神的片刻,手机嗡鸣几下。
唐歆提醒他:[到如今,我们也没有找到发掘秘密的办法,冒然行动并不是上策。]
沈不逊没急着回她,退回上个界面,翻看着跟洛骁的聊天记录。他们俩最后的对话内容还是沈不逊发过去的十几张表情包,自从一针麻醉剂把人放倒后,洛骁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只从唐歆嘴里听说洛骁前往了索契马尔。
以往洛骁离开,总是免不了给他发路上的所见所闻,清闲的时候恨不得把每分每秒发生的事情都分享给他,这次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真不知道是索契马尔过于荒凉,通信太差,还说了洛骁在故意回避他,不愿意跟他联系……
毕竟那一针虽然是经过洛骁的许可,但还是他主动带过去并且早就规划好的。
洛骁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
沈不逊又刷新几次页面,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他无奈地卸了口气,兴致缺缺地返回跟唐歆的聊天界面。
[帮我留意伯里斯的动向吧。]
唐歆的房间紧挨着伯里斯的房间,并且正对着电梯间,如果伯里斯有出发的意向,唐歆必然会察觉到,到时候只需通知沈不逊就行。
房间里的唐歆尚在犹豫,她不是不清楚今晚的重要性,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导致后续再也没有翻盘说机会,但风险实在太大,不顾一切地押上所有赌注,到头来只会是血本无归。
她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匆匆删掉,想再劝几句,但沈不逊的消息接着发了过来。
[留后路就意味着接受失败。]
[我们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我们可以失败,但不能畏惧失败,从你让玛扎娜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想明白了,我们也许会死,你那时候没有犹豫,今天也不应该犹豫。]
[大不了鱼死网破,让狄伯莱克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