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打开。”
被关了两天,期间除了有人前来送饭外,并没有旁人来过。
此时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他一时有些恍惚,仔细留意着门锁处的动静,不等他起身,禁闭室的铁门被打开,泄进几缕同样昏暗的光。
来人背着光,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房门挡得严严实实,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外面的走廊也昏暗,并没有把他衬得如同救世主一般。
沈不逊抬手遮着眼,从指缝里看过去,放下手后眼神里多了几分习以为常的无奈:“先生还真是有救世情结,这是什么年代啊居然还在模仿英雄电影里的烂俗桥段,难不成我是等待救赎的清纯惹人怜女主?还是说,我是应该被推上断头台的反派啊?”
狄伯莱克没搭理他,将一套衣服扔在地上,冷声道:“换好,准备出发。”
“去哪?”
沈不逊表现得兴致缺缺,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没想到狄伯莱克开口:“多洛莉丝。”
沈不逊眼神一沉,没想到他昏迷前没听清的星球居然是多洛莉丝。
现在去多洛莉丝的话,大概率就是去取宝石了。
沈不逊神伸懒腰,靠着墙坐下,察觉到狄伯莱克的神情有些许不满,他说道:“你早说啊,我在多洛莉丝的时候直接把宝石带来不就好了。”
“你去过档案局的地下。”
狄伯莱克的语气非常笃定,更在沈不逊点头承认后,多了几分怒意。
“谁带你到那里去的?”
“你猜猜?”
沈不逊微笑着,视线转向了一侧的墙面,在这面墙的另一边可是还躺着负伤的伯里斯。
狄伯莱克冷笑:“伯里斯没有那个胆子。”
他何尝不知道沈不逊要栽赃嫁祸,好使他们二人心生嫌隙,但他十分清楚伯里斯的秉性,就算是沈不逊说是自己误打误撞发现了地下库,又凑巧解开了所有密码,狄伯莱克也不会相信是伯里斯带他去的。
沈不逊没想蒙骗他,坦然地耸耸肩:“那就是唐歆,或者玛扎娜咯。”
唐歆应该会听他的劝说离开,至于被污蔑的玛扎娜……
自求多福吧!
大不了以后换个身份生活。
狄伯莱克冷冽的眼神匆匆扫过沈不逊,像看待一个顽皮的孩子:“赶紧换衣服!”
说完,铁门再度关上。
归于黑暗,沈不逊脸上地笑意逐渐消散,抓起地上的衣服,动作僵硬地往身上套着。
他想,狄伯莱克如果是打算通过他得知宝石里的秘密,那最好的可以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永远藏住秘密……
换完衣服,沈不逊敲敲房门走出去。
狄伯莱克站在远处的楼梯口,丝毫不担心他会借此机会逃跑。
而沈不逊也看清了他的表情,第一眼看上去依旧平静,眉宇之间却带了些烦躁,像是片刻也不愿意停留在阴冷的地下。
那狄伯莱克还会亲自带着他去取宝石吗?
不太确定。
抬脚往狄伯莱克的位置走去,步伐不急不慢,鞋跟稳稳地敲打着地面。
“老师——”
沈不逊如愿听到了伯里斯虚弱且焦急的声音。
“老师,我知道错了,请放我离开吧。”伯里斯声音呜咽,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与他一墙之隔的沈不逊听着动静,脸上露出戏谑的笑意。
怎么狄伯莱克养大的孩子都一个德行?
这人是有什么专门的犬系驯养指南吗?
沈不逊抬手指了指身边紧闭的房门,并没有说话。
远处的狄伯莱克蹙起眉头,沉声说道:“不用管他。”
“啧,真冷漠。”沈不逊摇晃着脑袋,看不到门里伯里斯的惨样,但光是想想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胡乱按动门锁上的按键,随口说道,“多洛莉丝还挺远的,带上他,路上给我解闷怎么样?”
“沈不逊!你!”
狄伯莱克还没说话呢,伯里斯先急了。
听到门里那剧烈的咳嗽声,沈不逊笑意更深:“你都把洛骁送给我玩了,多个伯里斯也不算什么吧?毕竟咱们也算是合作伙伴,给点诚意嘛!”
狄伯莱克叹了口气,把禁闭室钥匙扔到沈不逊脚下。
沈不逊捡起钥匙,故意摇晃出声响,配对好门上信息后,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伯里斯红着眼站在门后,病态的脸上带着斑驳的淤青,第一眼先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笑得灿烂的沈不逊,而后才惨兮兮地望向狄伯莱克。
“老师……”
“小伯啊,可是我放你出来的。”
沈不逊打断他的哀求,勾住伯里斯的肩膀拖着他往外走。
被关进禁闭室的第一时间,伯里斯就得到了救治,但也仅仅是第一日,后面狄伯莱克根本没想起他来,把他扔在禁闭室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现在伯里斯站到外面,被沈不逊强行拖着往外走,身上的伤口也发作起来。
只不过没走两步,沈不逊就放开了他。
沈不逊嫌弃他埋汰。
虽然沈不逊自己也被关了些日子,但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更没有奇怪的气味。
反观伯里斯,那头灿烂的金发沾了血,黏黏糊糊地贴着头皮,几天时间没有得到清理,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更别提他身上的血块和污渍,沈不逊都分不清哪些地方是从他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哪些是沾到的脏东西。
“你也太不讲卫生了吧!”沈不逊故意拔高了腔调。
伯里斯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最好闭嘴。”
而后,伯里斯一瘸一拐地走到狄伯莱克面前,乖顺地低下头,不管有没有做错事,都摆出副认错的姿态。
跟在后面的沈不逊对天翻着白眼,心想伯里斯是被洗脑洗傻了吧。
没想到伯里斯都这般谨小慎微的态度了,狄伯莱克还是不理睬,只对着后面优哉游哉的沈不逊说了句:“动作快一点。”
那语气听在伯里斯耳朵里,真是温和极了。
狄伯莱克快步走上楼梯,离开这阴暗潮湿的地下,全然没有在意两人的嘀咕。
“你凭什么?”伯里斯低垂着头,眼里满是挫败。
沈不逊经过他身边:“凭我人见人爱。”
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伯里斯眼中多了些怨毒:“那我算什么?”
“嘶——”
沈不逊对着冷风长吟一声,快步跳上台阶,回身说道,“算你倒霉,下辈子注意。”
楼梯下方的伯里斯抬头仰望,那一块块的大理石台阶,像是他攀不上去的高山,缝隙里隐约可见的衣角,更是他一败涂地的象征。他果真是倒霉,一厢情愿地为老师倾尽所有,自以为是老师心中最信赖最得力的孩子,没想到在老师那里他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把他取代。
他这二十年,期盼的竟然是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未来。
伯里斯捂着身侧的肋骨,身体里的钝痛算不上什么,知道自己一直身处骗局才是让他痛苦的根源。
可尽管如此,尽管知道自己身处沼泽,他还是不能脱身……
楼上,沈不逊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地对着他:“你还在犹豫什么,不想跟上你的老师吗?”
伯里斯抬起腿,再度跟上去。
见他虽然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沈不逊也满意地笑了。
“开往多洛莉丝的星舰,身份信息,生活物资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狄伯莱克进入舱门后,像服务人员一般贴心地为沈不逊介绍着角落里堆砌的杂物。
沈不逊四处看了一圈,确定这不是他乘坐过的那艘星舰,才不顾形象地瘫倒在沙发上。
他抬抬手:“给我倒杯可乐,要冰的。”
“你别太过分了!”紧跟着登上星舰的伯里斯愤怒地开口。
纵使心里难受,他还是习惯性地维护狄伯莱克。
没想到狄伯莱克不在乎,反而对沈不逊说道:“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身为王族后裔,不该如此粗俗。”
沈不逊对这些说教实在是烦,眨了眨眼睛,当着他的面翘起二郎腿。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啊?”沈不逊像没骨头似的依靠着沙发背,抬手一顿乱比划,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再度问道,“如果只是想跟我合作,利用智体王族后裔的身份满足你造反的愿望,那你跟我说明不就好了,咱们可取所需,何必这么折腾我呢。”
“这不是造反!”狄伯莱克说得义正言辞。
“呵……”
沈不逊才不信他的鬼话,冷哼一声后扭头看向了驾驶舱的位置。
“造反……”狄伯莱克对他的用词感到不满。
沈不逊听着他唠叨个没完,什么开创事业,建设家园,他懒得多听一句,不断地探身去看驾驶舱里的人影,根本没在意狄伯莱克说了些什么,反正对方不过是在美化他不臣的心思。
察觉到沈不逊的心不在焉,狄伯莱克直接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同为没落的种族,难道你甘心看着曾经的家园毁于一旦,那些打着和平旗号的强盗霸占领地吗!”
“你在说什么啊……”
“沈不逊,你应该体验过流浪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