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赏金猎手有什么看法?”
沈不逊看似清醒了,但他满脑子都是从洛骁嘴里说出来的“赏金猎手”着四个字,甚至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问起来。
洛骁能有什么看法呢。
目前大多数的赏金猎手有着跟星际海盗一样恶臭的名声。
烧杀抢夺,奸/淫/掳/掠。
拿着高破天际的赏金,干着刀尖舔血的营生。
听说在市面上,还有人开出天价悬赏联邦议员长的人头。
这些人技高一筹便无所畏惧,像是剥夺了恐惧一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无论是面对多少人的围堵,都不在意。
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钱而歇斯底里的疯子。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的。
洛骁坐在沙发上,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平和:“我的老师说过,并不是所有的赏金猎手都恶贯满盈。”
他们的一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因为缺钱而游走在星际边缘,因为不被其他星球接纳而不得已加入赏金猎手的行当。
这其中的一些人,拿到足够的钱便会退出组织,回归到原来的生活状态。
更有甚者,一些改头换面的人还会以赏金猎手的名义成立慈善组织。
沈不逊听完洛骁的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是你老师的想法,你呢?”
“我觉得老师的想法过于慈善,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群体中少部分人的善并不足以掩盖大部分人的恶,比如偷盗宝石的那位赏金猎手,就是不值得被谅解的。”
沈不逊伸着懒腰,听到后面浑身一僵。
接着“嘎嘣”一声,扭了腰。
“疼疼疼疼——”沈不逊趴在地上哀嚎。
洛骁赶紧把手里的资料扔了,去扶趴在地上疼得起不来的沈不逊。
“别动我!疼死了!”
一番折腾,洛骁选择了叫救护车。
临走前,孟禾云趴在房门口看热闹:“怎么回事啊?”
洛骁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沈不逊身上,对她冷冷地陈述事实:“腰扭了。”
“哦~”孟禾云意味深长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大半夜,孤男寡男,还扭了腰?该不会还是在床上扭得吧?”
沈不逊疼得翻白眼,还不忘骂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胆假设都不行吗?哼~”
半夜被送往医院挂急诊,但是不到半个小时就从医院离开了。
只有某些人很不满。
“庸医!居然说我疏于锻炼?我天天——”沈不逊想说自己身为赏金猎手,天天上房揭瓦怎么可能属于锻炼,但是碍于洛骁就在身边,他硬是把后半句噎了回去。
洛骁留意:“你天天什么?”
沈不逊假装啜泣:“我天天疏于锻炼行了吧……”
蓟花原野正值盛夏,但是半夜的风并不燥热,微凉的风吹散了痛感和睡意,也让零星的暧昧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不逊有心跟洛骁拉开了距离,在身后慢吞吞地走着。
夜晚的街道也很安静,足以让沈不逊开始胡思乱想。
偷盗宝石的那位赏金猎手,就是不值得被谅解的……
洛骁的话重复在脑海中想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沈不逊,他跟洛骁并非同类。
正义的执法者,与游走于边际的疯子,怎么想都不会是同一阵营,自然也不应该成为朋友。
洛骁的话让他越想越不舒服。
他想下定决心摆脱,胸腔中的某处就会变得空落落的,一瞬间把所有的情绪抽离,后来填进去的就只有烦躁。
沈不逊胡乱揉着头发。
凑巧一束车灯照过来,刺目的灯光直直照进他的眼里。
等车辆驶过,睁开眼睛,眼前是洛骁替他遮挡的手掌。
“怎么了?”洛骁也放下手,转身问着他。
“没什么。”
沈不逊的眼神慌张地四处乱瞟,视线明明只有一瞬从洛骁脸上滑过,却很快就躲闪着看向别的地方。
洛骁的洞察力也不是随口说说的,立刻感觉出沈不逊的不对劲,便问着:“你的表情可不像没什么。”
沈不逊被盯得不自在,抓着洛骁的手腕,往旁边全天营业的便利店走去:“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转移话题的方式有很多,真不知道你下一次会用什么办法。”洛骁语气轻松,少见的揶揄起沈不逊。
沈不逊挺着发红的面颊,只当没听见。
明摆着是有心事,但沈不逊不愿意说,洛骁也没有硬逼着他开口。
不想说就不想说吧,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挖掘沈不逊藏起来的秘密。
只是唯有一点,洛骁也希望那些秘密是他们都可以接受的,也是可以正大光明摆在阳光下的。
“你之前说,还查到黑哨的一些线索?”
提起正事,沈不逊便能暂时把心里那点不愉快压下去,而洛骁的语气也因此变得严肃起来。
洛骁往便利店柜台处看了看,值班员工根本没在意他们这边的情况,洛骁才说道:“黑哨内部分裂比较严重。”
“分裂?”沈不逊吃饭的动作进行到一半都停了下来。
洛骁点点头:“这种事情在有点历史的大组织很常见,被外部渗透,或者内部人员异心都有可能,更别说黑哨这种因为肮脏的欲/望才聚到一起的人,更是各有各的心思。”
沈不逊搅着米饭无心下咽,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那小透明组织还不至于被外部势力渗透。
洛骁继续说:“黑哨内部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派别,一是采用最直接的手段发泄欲/望并加以勒索,就比如星舰上遇害的那位。另一种则是打着惩恶扬善的名义,把一些公众人物的隐私曝光。”
沈不逊感觉听了个笑话:“惩恶扬善?我呸,他们也配!”
“在外界看来他们是没有这个资格,但从始至终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诡异的自信,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公众人物进行审判。”
“然后呢?他们要对我进行审判?”沈不逊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他可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洛骁盯着沈不逊脸上的饭粒,抬手为他擦去。
只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让沈不逊僵在原地化身蒸汽机。
洛骁没看出沈不逊的僵硬,接着说:“我对比了这些年所有跟黑哨有关的案件,发现这两种情况几乎是交错发生的。”
沈不逊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揉搓着发红的脸颊,口齿不清地说道:“难道他们内部还有kpi?”
“这种说法虽然很奇怪,但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轮到沈不逊疑惑了:“可是……如果说他们单纯想发泄欲/望的对象是那位女星,那我就应该是被惩恶扬善的那个?”
这件事,洛骁也想不通。
他试图推翻自己的结论,但是在联络过一位黑哨案件的负责人之后,对方也告诉洛骁,黑哨组织的成员曾亲口承认过他们内部是有这样的攀比。
沈不逊想着自己成为调酒师之后做的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地方。
但是如果黑哨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也不对,他赏金猎手的身份从未公开,黑哨的人根本无从得知,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了,对他这么一个猎手动手也不合规矩。
于是沈不逊摇着头,故作单纯:“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问题就在这里,你明明没做过什么事,为什么黑哨还要特意对你下手?”洛骁没有怀疑他,只是在思考。
“难道是因为我个人魅力太大,让他们按捺不住冲动,想多完成一份kpi?”
一时间,洛骁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别这么看着我……”沈不逊对他的眼神表示极其不满,“我这不是给你开拓思路嘛!”
洛骁无可奈何地叹声气,扭开了矿泉水喝了一口,才说道:“黑哨的行动一般都是提前规划好的,不太可能为了临时出现的目标打乱原有的计划。”
“那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没错,唐歆她有可能骗了你。”
同样身为赏金猎手,沈不逊能够理解黑哨的行动规则,也知道按照计划行事是业内的统一标准。
但是这么一来,也就证实了沈不逊极有可能不是黑哨的目标,而唐歆也的的确确地在欺骗他。
可唐歆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沈不逊想不明白。
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特别是想到唐歆可能跟袭击他的人有联系时,更是压得他喘不上气。
袭击他的人很有可能跟唐歆认识,甚至唐歆就是在包庇那个人!
沈不逊猛得一拍桌子,抢过洛骁的水,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满眼不可置信地喊着:“唐歆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让人迷晕我,又故意阻拦你!”
洛骁被他的声音吓到,但是片刻就反应过来,安慰着他:“有可能是故意的,但未必是她愿意的。”
“你什么意思?”
沈不逊现在完全无法思考,对于他来说,唐歆是极为重要的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沈不逊对她有一种师长般的信赖。
如果他只是一名简单的调酒师,遇到唐歆这样的上司,他也很愿意跟她长期合作。
可是现在,却突然告知他这一切是唐歆在背后捣乱。
洛骁也知道他很信任唐歆,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唐歆知道有人要对你动手,但她也故意让我去给你送牛奶不是吗?如果她真想放任别人对你做什么,就完全没必要通知我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