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悲中喜【完结番外】>第74章 齐林死了

  晚上,百花楼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齐林与娼妓们玩猜拳,一杯接着一杯,今日运气不佳,输了太多次,也不知喝了几壶酒,醉得有点恍然。

  齐林扶案起来,弯腰摸了摸娼妓的脸:“美人,我去净个手,马上回来。”

  娼妓娇媚一笑:“奴家等着世子呢。”

  齐林笑了笑,起身往后院的茅厕走去。不知怎么,茅厕附近的灯都灭了,路上阴沉沉的,被木槿树遮着,只见一点月光。

  天黑看不清路,又醉得脚步不稳,齐林差点被绊倒,忍不住怒骂一声,扶着木槿树看茅厕的方向,见那里似乎站了个人。

  齐林以为那是个百花楼的小二,张口喊道:“过来,扶本世子过去。”

  那人影没说话,却如鬼影似的缓缓靠近,齐林忽觉得有点不对劲,心漏了一拍,扭头刚想跑时,脑袋一痛,似被什么硬物击中,瞬间倒在地上。

  成王府的暗室里。

  齐林双手被绑着吊在房梁上,嘴巴被塞了布,一鞭子摔在身上,齐林瞬间被疼醒,却唔唔得没喊出声来。

  齐林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看见一个穿着儒雅的男子站在对面,烛火昏暗闪烁,脸上的神色却阴沉狠厉,其背影映在墙上,恍惚飘动,如张扬吞噬人心的地狱鬼影。

  吴通愣了一下,才想起面前这个人和文华长公主佛堂里遇到的那个程也安的小白脸一模一样。

  吴通上前把齐林嘴里的布拔出来,齐林立即喊道:“我认得你,你是程也安的那个小白脸!怎么,是他派你来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曲阳候的世子!谁给你的胆子绑我?!!”

  吴通一拳捶过去:“放肆!这是成王殿下!”

  脸上火辣辣的疼,牙齿似乎都松了,齐林疼得面容扭曲,又一边愣愣地看向魏元景,“你是成王?”

  魏元景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举起鞭子落下,他用了十成力气,心内怒气压抑,他要把齐林加在程也安身上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齐林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房间,挣扎扭曲着想要躲开鞭子,魏元景不肯留情,不肯停下,齐林受不住了,连连求饶道:“殿下,殿下啊啊啊,成王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啊啊,别打了!我求您了!”

  魏元景恍若未闻,胸口起伏着,握紧了鞭子,像疯了一样,足足打了半刻钟才停下,此时的齐林已经被疼得昏死过去。

  可想到程也安那般样子地躺在地上,魏元景就觉得痛苦不堪,他小心翼翼如珍宝一样对待的人,却被别人这样欺辱折磨!凭什么?!

  魏元景觉得愧疚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程也安,若自己早点察觉,程也安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就像十年前,他一直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所有珍视的东西全部离他而去,他痛恨自己的无用,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只觉得心里的怒火与痛苦烧遍全身,理智被淹没,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魏元景无法遏制自己的仇恨。

  魏元景迈步过去,掐住齐林的脖子,怒道:“你怎么敢?!你又凭什么?!”

  脖子上的疼痛与窒息感逼迫齐林再次醒来,齐林痛苦地挣扎着,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不敢了,我错了……放了我吧……”

  魏元景瞪着齐林,看着他痛苦狰狞的表情,却忽然松了手,齐林立即大喘气地呼吸,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魏元景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剑,抬脚往烛火前走,把那短剑拔出剑鞘,往烛火上慢慢烤炙,银色的剑刃慢慢地烧红起来,魏元景幽幽道:“在军中,审问犯人常用的是凌迟抽筋,行刑几个时辰,才能把人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那些犯人往往生不如死,等不了片刻就求饶,齐林,你想试试吗?”

  魏元景扭头向齐林走过来。

  齐林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恐惧:“不不不!殿下,放了我,放了我,我可是曲阳候世子,你不能滥用私刑,你不能杀我……啊啊啊!”

  魏元景直接顺着鞭伤,把烧红的剑刃刺了进去,贴着骨头往下剖。齐林惨叫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留下,嘴唇干裂发白,如临地狱,濒临崩溃。

  吴通蹙眉看着魏元景,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他跟了魏元景也有六七年了,军中当时查出北蛮的奸细,以及带回的北蛮俘虏,魏元景皆亲自行刑审问,手法狠厉,让人恐惧,可自从三年前,北蛮十二部退居胡罗山后,他们很少进攻北境,魏元景也很少再亲自审问犯人,这么久了,吴通都忘记了魏元景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与战场上厮杀敌人、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不同,这个时候的魏元景不像威严光明、意气风发的将领,却像个藏在黑暗里,被仇恨痛苦蒙蔽,压抑许久的阴冷噬血的毒蛇。

  吴通越加明白,魏元景有多在意程也安,可他怕魏元景被仇恨吞噬理智,这么多年,王氏一族的仇恨就压得魏元景喘不过气来,战场上不要命,私底下又压抑克制自己,他也目睹过,魏元景因为仇恨而疯狂失控的样子,战场的鲜血与负担的仇恨,让魏元景失去了自我。

  魏元景也曾是一个没有沾过鲜血人命的尊贵皇子,可硬生生被逼成战无不胜的北境将军,期间痛苦与折磨,可想而知。

  吴通不忍心再任由魏元景沉溺下去。他上前一步抓住魏元景的胳膊:“殿下,够了。”

  魏元景握着剑柄,恶狠狠地红着眼睛道:“他该死!”

  吴通扬声道:“可殿下,你要疯了!你不要逼自己!”

  恍然间,魏元景寻回一丝理智,顿了片刻,魏元景拔出剑扔到地上,齐林的脑袋无力地垂着,眼睛半睁着盯着地面,像具行尸走肉。

  魏元景沉默片刻后道:“可他还是该死。把他泼了污水,扔到乱葬岗,那里有专食腐肉的野犬,我要让他痛苦的死去!”

  吴通忙道:“可殿下,他的身份……”

  魏元景怒道:“程也安差点死了,他又凭什么好好活着!按我的话照做!”

  魏元景转身离去,吴通看着魏元景的背影,一脸纠结担忧,但却也不敢再反驳。

  第二日,程也安喝了药,半靠着床休息,月儿让他睡觉,他却睡不着,无聊地看着房间四周发呆。

  许鸢正好来了,怀里还抱了几本书。

  “郡主姐姐,你……怎么样了?”

  程也安道:“好多了,就是无聊。”

  许鸢笑笑,把怀里的书放到程也安床边道:“知道姐姐可能,会无聊,我挑了几本书,姐姐,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程也安伸手拿过来几本翻开,忽然看见一本熟悉的书册,名字叫《将军传》,他记得他在一个叫“黄金屋”的书肆里翻看的,当时还遇到了魏元景。

  这么巧,魏元景也喜欢此书?

  许鸢看程也安盯着这本书发呆,便道:“这是,义兄书房的书……”

  “他何时买的?”

  “是在一家叫,黄金屋的书肆里,好像是,上一年,刚入秋。”

  那个时候啊,程也安回忆起来,他当时还非常敌对魏元景,这一年来,他是怎么和魏元景成了朋友?是怎么争吵,怎么走近?又是何时喜欢上了魏元景,他们又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熟悉又疏远的境地?

  程也安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怅惘与酸涩,若没有喜欢上魏元景,他可以牢牢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便不会有今日这些为难与痛苦了。

  程也安垂眸看着手中的《将军传》,叹道:“就看这本吧。”

  许鸢轻轻笑了笑,把其他书拿起来放到一侧的书案上。

  傍晚,程也安喝着药,月儿垂眸盯着地面,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怎么了?”程也安把药递过去。

  “没什么。”

  月儿接过药碗,要起身离开,程也安喊住月儿:“是不是我与齐林的事传出去了?”

  程也安醒来便告诉了月儿,这事情是齐林谋划的,程也安说过,他伤好后绝不会放过齐林,程也安向来不是个会任人欺负、忍气吞声的人。

  但程也安不想自己被齐林弄伤的消息传出去,他不想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弱者,更不想有人借此嘲笑他,或拿这件事当笑柄谈资。

  “不是。”月儿道,“齐林死了。”

  程也安一愣,“什么?”

  月儿道:“听说昨夜齐林就失踪了,曲阳候府的人到处去找,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便去求了成王殿下,成王便让禁军四处搜寻,下午在乱葬岗找到了齐林。听说齐林的尸身被野犬啃食得只剩骨头,面目全非,靠着一块玉佩和头上的金冠认出了齐林。

  曲阳候的夫人直接气病了,曲阳候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害了,告到了大理寺,但大理寺却断案称齐林是意外身亡,曲阳候不服,又告到了刑部,如今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京都内都传开了。”

  程也安有些恍然震惊,沉默了许久道:“你觉得是魏元景干的?”

  月儿点头:“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

  程也安心里也有不详的预感,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一些复杂的情绪升腾,搅乱了程也安的心。

  他恨齐林,伤好后他会一笔笔和齐林算清楚,让齐林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让他不敢再招惹自己。被折磨时他也想过要杀掉齐林,可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齐林虽人品不好,但毕竟他也伤过、戏弄过齐林,齐林恨他也是情理之中。

  想到如今齐林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死去,程也安竟有一丝同情,可魏元景是为了他才杀了齐林,程也安既感动又有些担忧。

  门开着,魏元景抱着一摞书册进来,一边道:“吃完药了?”

  “吃罢了。”月儿回了一句,拿着药碗起身离开。

  魏元景坐到床边,把书册放到程也安面前,笑道:“你不是爱看话本吗?这是我寻的京都最新的话本,你养伤无聊,可翻看解闷。”

  程也安却抬眸看向魏元景道:“齐林是你杀的?”

  魏元景顿了顿,笑容收敛,平静地回答了一句“是”。

  程也安猜到是魏元景,但没有想到魏元景回答的如此干脆:“为什么要杀他?”

  魏元景反问道:“他不该死吗?”

  程也安蹙眉道:“他该死,可是不能要了他性命。这是京都,他是曲阳候世子,你杀了他,就是惹祸上身,你如何处置?”

  魏元景听出来了,程也安在担心他。

  眼底生出一丝笑意,魏元景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没人查得出来。”

  程也安侧过眼眸,不看魏元景,也不回答。

  “你怨我?”

  程也安只道:“我不怨你。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我得罪别人,这不值得,也没有必要。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我的仇也应该由我自己去报。”

  魏元景却道:“值得,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直在想,若我来得早些,你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其他事我不插手,但这件事若我不去替你报仇,我无法原谅自己。何况我可以做得更干净,你不必沾手。”

  程也安垂着眼眸,不知道怎么回答,魏元景救了他,又替他报仇,他们的牵扯更深了。他们不该有太多牵连的,程也安有些害怕,他想靠近魏元景,抱着他求一些安慰,说一些感谢的话,可理智告诉他,他要冷漠,要推开魏元景,不能暴露自己的情绪。

  魏元景见程也安沉默,气氛僵硬,魏元景故意转移了话题,讨好似的询问:“这些话本你看看喜欢吗?看完了让月儿告诉我,我便再去给你寻一些。”

  程也安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一只平时爱炸毛的野猫,此时却听话又乖巧。

  魏元景想伸手去摸摸程也安的脑袋,但他知道,程也安一定不允许。

  罢了,魏元景握了握拳,只是看着程也安轻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