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听得人舒坦,季钦因为刚刚阮清又道谢的火气轻松就被浇灭了,不止如此,心情也好像是天打了春一样,万物芃芃,草长莺飞。

  他昨天被灌得狠了,今天看见酒就想吐,但是阮清攸这话说得太甜,他还是拿起杯来干了杯中这酒。

  而后下巴一抬,满屋的下人们就得到了指示,纷纷低下了头。

  季钦捻着酒杯,也学着阮清攸一样同他咬耳朵, “放心,日后会越来越甜的。”

  阮清攸信他,季钦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有这样护着自己,让自己甜起来的能力。

  也许不止……阮清攸想着,必定还有以后罢。

  阮清攸已经很久没有饮酒了,一来是没什么机会,二来是身子扛不住,但是这几个月的调养让他觉得自己身子大好。

  好到……简直同之前在村里见过种田的那些庄稼汉没有什么两样了,很是康健。

  念及此,阮清攸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拿过了季钦的酒杯想给他再斟一杯。

  季钦眼疾手快将自己的酒杯扣在了桌上,说:“我喝水陪你。”

  他本想着若自己这样说,阮清攸就该自己也换成了水,但阮清攸想必是真的馋酒了,只扁了扁嘴, “那好吧,那我自己喝。”

  季钦无奈一笑, “那就喝罢。”

  现下才中午,桌上备的酒都是不醉人的五果酿,以前宫中总给妃子娘娘们准备这些,阮清攸宫里长大,也爱喝这个。

  好喝不说,主要是阮清攸的身子也能扛得住,季钦便没拘着他。

  既然季钦不喝,阮清攸就拉着旁人喝,反正花厅这个桌子非常大,所有人都坐在这一桌上。

  旁人暂不论,坐一旁的周妈妈就非常捧场,拉着阮清攸上来就连干了三杯。

  这顿因为不是年夜饭,准备的还是非常家常,阮清攸到了这里,倒比在侯府更加自在了许多。

  许是因为觉得这一处是季钦单给他准备的地方,隐隐有一些主人翁的想法,便一改往日的寂寞与淡泊,在饭桌上十分健谈。

  季钦看得出来他的兴奋,这个兴奋有逃离侯府之后的自在,也有重逢故人的欣喜,还有……季钦继续往下想,应该还有同自己行了那档子事儿的满意吗?

  他胃口始终不济,这顿饭仍旧没有吃多少,只顾着给阮清攸加菜,甚至还揽下来了倒酒的活计。

  桌上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人在乎季钦身为侯爵如何要伺候一个罪臣之后的,只是热络地饮酒谈天,仿佛觉得他二人这好像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见阮清攸饭吃得差不多,脸色也喝的酡红,季钦便将筷子撂下,用一句话结束了中午的这一顿便饭——

  “露种,下午记得将你家崽子带来给清攸看看。”

  清攸……阮清攸转头看着他:这好像是季钦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平时若不然就是不叫名,叫也是连着姓同表字一道叫阮清攸。

  当时曾他还很感恩,想季钦没叫自己阮珣便已经是十分客气了。

  但现在……

  阮清攸眼神都开始迷蒙,看着季钦出声:“你叫我清攸哎。”

  这话都给季钦问得不好意思了,见下面人都捂着嘴偷偷笑,便清咳一声,同之前一样打横将阮清攸抱起,逃也似地快速回了卧房。

  二人回去之后,倒没想像在温泉之内一样再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毕竟都已累极,沾床边就睡了。

  这边的床铺上铺着两人宽的被子,实在是远胜侯府西厢房。

  季钦将阮清攸塞进被窝,紧跟着自己也钻进去,脚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汤婆子,很是嫌弃地踢到了阮清攸脚边。

  “啊,好暖啊,”阮清攸舒服地喟叹一声。

  “有这么冷吗?”季钦觉得热死了,但他贪图同阮清攸钻一个被窝,热死也不舍得出去,便张开了怀抱, “来,我看看你有多冷。”

  “哇,你身上好暖啊,”阮清攸已经困迷糊了,张嘴说了心里话, “好喜欢。”

  季钦的嘴角都要裂到后脑勺上去, “你身上凉凉的,我也很喜欢。”

  这话说完,阮清攸就睡着了。

  季钦看了他一会儿,翻身下床出了门。

  他找来缉风等人,抬手给了一个很是沉甸甸的荷包,吩咐说:“张辽张大夫就住在这附近,今日除夕,但事急从权,你二人去请他来为阮公子诊诊脉。”

  虽然说泡了温泉,也饮了酒取暖,但是阮清攸的身子太弱了,前头在雪里行的那一段,总让季钦放不下心来。

  他这些日子里频频梦到阮清攸身故,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的季钦也坐不住了,还去城外请了高人解梦。

  也由此证实了他自己的那个猜想——果然,是为重生。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的每一刻,他都坚决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让阮清攸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不多时张辽就来了,进了卧房就看见阮清攸脸色酡红,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

  他像是长辈看到了调皮的小辈,忍不住莞尔。

  “张伯,”季钦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解释了今日这么急叫张辽前来的原因,然后说:“请张伯帮清攸看看。”

  张辽坐在床边,却忍不住腹诽:叫的这么亲?叫清攸也罢了,还跟着人一道叫我张伯了。嗐算了算了,这大过年的套点彩头不是坏事。

  他静静地把了把脉,发现大概是料理得当,阮清攸身子虽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起色,却没有因为在雪里行走一会子就染上风寒。

  这其实算很不错的情况了,说明一直以来的调养还是有用。

  “平日养身子的方子还要接着喝,这几日天都冷,我在里头再加几味驱寒的药材。”张辽写下方子,就准备走了。

  毕竟阮清攸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药房,这一点他从不担心。

  “张伯,借一步说话,”季钦将张辽请到了外间,然后细细地问了阮清攸这样的身子能不能承担得住性事?需不需要额外注意些什么?

  张辽心下恍然:怪不得叫这样亲呢,原是已有了这样的打算。

  如今阮清攸亲长都已不在人世,他托大也能称句长辈。现下看着季钦,有一种自家白菜即将被猪拱了,猪还特意来找自己问拱菜准备的荒唐感。

  但孩子找到自己的归宿是好事,何况季钦这归宿,也能算得上是非常不错的归宿了。

  张辽臊着一张老脸,仔细地与季钦讲了一下阮清攸这身子与旁人的差异之处, “但至于性事,倒不需要额外注意,反而……”他附过去耳语几句。

  季钦听完大喜过望,方知自己从年少就钟情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宝贝。

  话虽如此,但此刻你要让他胡来,他是决计不敢的——那人身子太虚了。

  他也不舍得。

  于是等到午歇起身,阮清攸就看到了季钦坐在床上,正翻看着什么书。

  “怎么不将帘打起来?这样读书仔细看了眼睛。”阮清攸翻了个身,还不怎么想起,抬头望着季钦问。

  “醒了?”季钦将书扣到一旁。

  “嗯,”阮清攸还瓮声瓮气的, “在看什么书?”

  季钦嘴里含着笑,低头将阮清攸揽进怀里, “挺实用的书,很是能学到点东西。”

  阮清攸太了解季钦了:他虽聪敏但从不好学,好么生地突然开始看书,肯定有猫腻。

  他伸手要拿季钦右手边的书,季钦动作却更快些,举高了愣是没让他碰着。

  越是这样阮清攸就越是想看,因着床架他站不起身,索性直接骑到了季钦身上去抢。

  这样的动作季钦哪吃得消,那人骑在身上不说,还左右乱动,完了——

  在一片祥和宁谧的气氛中,季钦又开始杵起来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拘这一日两日,长此以往,这玩意也一定会坏掉。

  他无奈,将手上的书递给了阮清佑。

  “《君子房内考》?”阮清攸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封面,又看着无比熟悉的书名,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当他翻开书看到季钦扣下的那一页,那熟悉的字体让他差点昏厥过去——

  这就是他自己抄来卖钱的那些书,现下怎么到了季钦手里?

  阮清攸羞得想死,当即钻进被窝,用被子狠狠蒙住头,一句话不说了。

  “怎么了?”季钦笑出了声, “怎么突然就恼了?”

  “你这人真坏,见天的欺负人。”

  “何出此言?”季钦假模假式的, “我花钱打书局买书来进修,欺负谁了?”

  “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阮清攸好生气, “若不是因为你爱吃那几款糖实在太贵,我犯得上抄这种书去买吗?”

  季钦不解, “你手上又不缺钱,非要抄书卖钱做什么?”

  阮清攸本想说,那一万两银子不是要还给你的吗?但后来想想,说起这儿不等于是将火星子扔进季钦这个桐油罐子里了?那可万万使不得,便闭了嘴。

  舌头转了个圈,他灵机一动回道:“就像之前给你买上药,那肯定是要用我自己的钱才更有诚意呀。”

  季钦掀起被子将阮清攸捞出来,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该打趣你,不该惹你。但你也要想到,既是你辛辛苦苦的抄的书,我怎么舍得让他流落到市间让别人去看。自然是要买回家自己看。”

  这话倒是也有道理……阮清攸露出了头,他刚想合上书,就被季钦拦住说:“你等着,我加个书签进去。”

  阮清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还真正儿八经地看了?”

  “当真是学海无涯苦作舟,”季钦从前未在此事上下过功夫,如今打开这本书,方觉自己见识浅很的, “多学学总会用得到,总没有坏处。”

  阮清攸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他抄完了一整本书,自然知道书中写的是多么的露骨又淫靡。若是被季钦学到个十成十去……他想到自己今日在池子边上的情况,忍不住捂住了脸。

  那自己当真能扛得住吗?

  他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下床穿鞋,裹起披风就往外跑, “我来去看看露种家的儿子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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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季(泪目):我看的h书是老婆宝儿亲手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