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马路边的大树都掉光了叶子，隐隐蓄着力量等待春天的到来。J大是云中市最古老的大学之一，百年校庆刚过，古朴的校园中，处处还洋溢着欢欣鼓舞的气氛。
下午单清渊发消息说，大概要晚些才能来接他放学。于是，单清泽上完了专业课，还去隔壁的学院听了几堂文学类的选修课程，此刻才百无聊赖地站在校门口，看着下班高峰时段车来车往的马路。
冬天还留了个尾巴，气温上不去，天色还不到6点就暗了下来。马路边的街灯齐齐亮起，忙碌了一天的都市打工人们，已经纷纷踏上了拥挤的回家路。不远的街角处，拐进来一辆白色宾利。单清泽从马路牙子上探出头来，对着不远处的车辆挥了挥手。白色宾利朝他驶过来，停下，驾驶座上的人走了下来。
“哥~”单清泽搓了搓冻僵的手心。
“等急了吧，下班高峰有点堵车。”单清渊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羽绒服，起手锁了车门，“这里停一会儿没事吧？去买个蛋糕。”
“没事。”单清泽过来和他一起往马路对面走，“停一会儿交警不管，快去快回。”
“没办法，老单爱吃这家。”
这会儿买蛋糕的人已经不多了，两兄弟一到就买上了，回到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单清渊扣好安全带，把车载音响关小声了些，轻踩油门，车滑了出去。
学校离家有点距离，单清泽今天又没骑车。单嘉可一早发消息招他们两个回家吃饭，于是单清渊就说顺路来接他。但哥哥工作很忙，单清泽其实不是很想麻烦他。
“云中这个天气真的是！都三月份了，还冷成这个样子。”单清渊张口抱怨。
单清泽把他的羽绒服放到后座，一转头，就看见了身边人大大的黑眼圈。
“哥~你昨晚又睡公司吗？”
“嗯，最近忙春季拍卖会的事情，工作有点多。”
单清泽没说话。
“怎么了？”单清渊转头看他一眼，就快速过了一个临三秒的绿灯，“有事？”
单清泽的目光停留在他紧抓方向盘的手上：“哥~对不起啊~”
“嗯？”单清渊有些意外，“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单清泽握着手中的专业书：“我是不是......不太懂事？”
前面红灯亮起，下班高峰的拥堵越来越严重。单清渊踩了刹车，索性转过身来面向身边的弟弟。
“你怎么了？”
“我觉得......”单清泽垂下眼，“我觉得你和爸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但我，好像一直在做任性的事情。”
“呵~”单清渊笑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太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累。公司的事可以搞定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忙。你干嘛忽然想这些，不是早说了嘛，我和爸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有顾虑。”
“但你和顾晴都在努力，我感觉你们都很认真的在过自己的人生。”
“哦~顾晴啊~”单清渊回正身体。
“诶~哥，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他，我就是说你们。”
“知道啦~”单清渊继续开车，但道路拥挤，车子依然只能缓缓向前移动，“不过说真的，你其实在文物方面很有天赋，一定程度上来说，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行。”
“没有没有。”单清泽赶忙摇手，“总裁的位置你坐着。”
“哈哈哈哈~”单清渊一仰头，“谁说要把总裁的位置给你啊？你现在想篡位也晚了点啊皇弟。”
“哈哈哈哈~”单清泽也跟着笑起来，“我真没那个意思皇兄，我就是在想，我或许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哦？”单清渊慢慢溜着车，“现在吗？你那么多事，还要上学，有时间吗？”
单清泽坐正了身体，目视前方：“顾晴前两天跟我说了些话，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身处在这个位置上，其实不应该虚度我的青春。做兼职体验人生是好的，但体验过了就行了，没必要一直体验。我应该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
前方的车辆又亮起了刹车灯。单清渊停下车，目光温柔地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单清渊笑，“说明你有在认真思考你的人生。在你这个年纪，很不容易。那你是准备......来公司帮忙？”
“嗯......”单清泽看了看手边的课本，“学习这方面应该没问题，我能跟得上。其他的兼职我都不做了。公司那边的工作，我想先参与一些杂项。等到两年后我毕业了，再正式来公司帮你，你觉得怎么样？”
单清渊微笑颔首，欣慰道：“可以可以，小泽你长大了。”
“放心吧哥~皇位是你的。我就做你的小跟班。”
“说什么呢？真是~”单清渊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这破总裁的位置你要就立刻拿去，我就想像老单一样，早点退休，每天躺着刷手机。不过说真的，顾晴这小子，还真可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回来啦~~~蛋糕买了没？”欧式的别墅大门前，站着另一个白色羽绒服。
“买啦~”单清渊拎着蛋糕下了车，“真是的，就想着吃。当心糖尿病啊！”
“诶~你这个臭小子！”单嘉可上去就要抽人。
单清泽一把拉住。
“爸~别打哥的头，他一晚上没睡觉了，当心打猝死了。”
“诶？你这个臭小子！”父子俩一起回头扇他。
单清泽一本正经“嘿嘿~”两声，矮了个身躲了过去。
老管家站在门口看戏，乐呵呵地去给他们开门：“饭菜都准备好了，两位少爷换换衣服下来吃吧。”
“听说最近博物馆出了点事？”饭桌上，单嘉可一定要先把蛋糕吃了。单清渊由着他，单清泽也没意见。
“是，出现了神秘贴纸。”
“我听顾晴说了。”
“嗯。”单清渊点点头，“警方请了一位专家过来看过了，说这事可大可小，所以还是带了一张回去查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那个贴纸，顾晴拍了照片给我看。”单清泽盛了一碗汤，“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
“说说看。”单清渊道。
“我看了现场的照片，尤其是书画馆的那一张。你们有没有留意到，那个反光的角度正好打在书画卷面上。”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基本上每一张贴纸的反光路线都是直接打在展品上面的。”
“嗯。”单清泽放下筷子，“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贴纸上有特殊的物质，通过光线照射会产生有害光，然后......”
“慢慢的损毁文物。”单清渊也停下了手，“不好。”
“嗡嗡嗡~”手边的手机跳起来。
单清渊看了一眼屏幕，快速地抓了起来。
“喂？邢教授。”
“单总你好，我是邢焇。”对面的声音响起来。
单清渊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快速按了免提。
“邢教授，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邢焇的声音像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我在带回来的那张贴纸上检测到一种物质，这种物质借助眼睛的形状和贴纸上的凹面效果，会产生聚光的作用。文物对光的敏感性你们应该都知道。所以这张贴纸产生的有害物质聚光长时间照射在展品上，可能会对展品产生伤害。”
“我知道了，邢教授。”单清渊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单清泽，“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展柜上的贴纸你们可以都撕掉了。警方这边你们可以报案立案，但现在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们暂时只能帮你们保留这次事件的记录，但不能做什么。你们自己也可以留心观察下，是不是有竞争对手来你们博物馆捣乱。如果还有下次，你们可以再找我们。”
“好的邢教授，谢谢你的帮助，我们知道了。”单清渊挂下电话，面色有点难看。
“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啊？”
“王胜那边吧。”单嘉可继续吃蛋糕，“把博物馆开在我们对面不说，不是一直在找媒体抹黑我们，说我们展品是假的么。”
“他们展品才是假的。”单清渊摇摇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还找人来做这么无意义的坏事。”
“不过话说回来，管内监控是该好好调整一下了。”单清泽说，“我上次去的时候，感觉好几个角落都是有死角的。保安也要加强，可能要多招聘几个人。”
“哎~~~”单清渊叹了口气，“私人博物馆不好做啊~老单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单嘉可把蛋糕盘子推去一边，“要不把那些东西都搬到我安城的老宅子放着吧。别开啥博物馆了。”
单清渊黑着脸：“老单，你怎么这么随意啊？”
“呵~”单清泽一边吃一边笑，“算了，咱俩搞吧，让爸自己玩儿去。”
“没事，王胜那边闹不出花来，只会搞这些小把戏，浪费警力。他是想把我们文物辐射出色差来然后斥责我们展出赝品吗？先不说他那些破贴纸有没有用，就光是做这些事，就知道他有多傻。”单嘉可笑笑，“心术不正的人，做不了大事的，放心吧。”
“嗡嗡嗡~”手机又响了。
“顾晴。”单清渊看了眼屏幕。
“喂~”电话接通，顾晴的声音传出来，“单总。”
“嗯，你说。”
“保安主任那边白天把前段日子的监控都翻了一遍，发现一对男女有点可疑，这两人总是在我们夜场人不多的时候才来，然后在馆里也不参观，就神秘兮兮地到处游荡。但有些地方拍不到他们，就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然后刚才，这两个人又来了。我们保安主任就去馆里找他们，刚刚准备叫住他们，这两人就跑了。现在怎么办？要报警抓人吗？”
单清渊看了一眼对面的老爸。
老爸摆摆手。
“不抓了。这件事已经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顾晴你现在到博物馆去一趟，和那边同事一起全面把馆里检查一遍，有贴纸的地方全部撕下来。记得戴手套，然后把展柜玻璃擦干净就行。知道了吗？”
“好的，单总，知道了。”
挂下电话，大家都叹了一口气。
单嘉可做事一向比较佛系，这件事没有什么重大影响，而且也发现得及时，展品也没有什么损坏，依董事长的个性肯定也就是算了。
单清渊放下手机：“王胜这家伙，别给我遇见他还有下次！”
吃完饭，单清渊回了房间看资料，单清泽和单嘉可一人一边坐在沙发上，一个在刷手机，一个在学习。
“不过你还别说，这个王胜还真的挺喜欢在网上炒作自己的。”单嘉可开了个微博网页给一边的儿子看，“一天到晚发这些有的没的，这是啥？搞个人网红效应带动整个公司业绩吗？”单嘉可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这人拍的照片都跟被人拿切糕砸了似的，要是放农村里连狗都不闻他，但是爱蹦跶也是能有点宣传效应吧。”
单清泽划重点的手停了一下。嘉博因为生意很多，在公关宣传方面也确实只是走传统路线，这些社交媒体的账号基本上也属于关停状态，一直没有人接手。
“咦？”身边歪着的董事长忽然坐了起来，“咋回事？你哥怎么又上热搜了？”
楼上的房门扇了一下，单清渊从房里走出来，手中捏着电话，脸上写满无奈：“老单，你看见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