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祝您愉快>第34章

  熄了火下去,严正港跟几个央频新闻常出现的领导从屋里出来。车门打开,抱了大小两个儿子亲几口,一脸慈父样:“哎哟,你们两个小皮猴子可想坏爸爸了!爷爷奶奶在屋等着呢,赶紧走,咱拜年吃饺子去。”

  放下两个少爷,他俩一溜烟跑了。

  边淮跟着林雁从车上下来,目光跟严正港还有几个领导撞上,一时心脏震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严正港婶婶看他一眼,目光里的打量转瞬即逝。跟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介绍,说这是严聿征的人,他们心领神会,笑呵呵接过去边淮手里的旅行包,围着他进屋。

  看那架势,俨然是一点没排外,完全把他当了自家人对待。

  严家的宅子又大又气派,比那四合院儿还要豪气上几分,却也瞧的出来建筑时间很长,少说得百年风光。边淮进了门去,可能家中二老有人供佛,过堂风一吹,迎面是一缕淡淡的檀香。

  周围天地也宽敞辽阔,3米多高的挑高一眼望过去不像个人住家,像大型博物馆。

  严聿征给家的人算上人丁兴旺,跟严正港出来的这几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平时官场上互相切磋,性格外向,属于交际型人物。

  进了客厅,里头还坐着十几位家属家眷,包饺子的包饺子,切菜的切菜,一张两米多长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名贵吃食,电视机前头坐了十几个孩子,大小不一,穿的都是锦衣华服,一看就跟他这个阶级的人不一样。

  林雁跟二嫂说了几句,外套和包放一边,丝绸衬衣的袖子往上一折,跟人一起包饺子。

  严正港见边淮没地方去,念他是大哥带过来的,帮人把包放在柜子里头,说:“会切菜吗?”

  “会。”边淮点头,“以前在家都是我做饭,切菜什么的不算难,但没外面的师傅那么精。”

  “咱自家吃菜要什么刀工?”严正港爽朗一笑,帮边淮把袖子往上一撸,“走着,咱俩弄那虾仁去。”

  来人家吃饭,自然要做些活计。

  边淮见大家有说有笑,都在忙,跟严正港去了厨房。

  “我们家人多,年年做饭都得从早忙到晚,这不中午一人泡了盒面,简单对付了一口,就等晚上吃大餐呢。”严正港从冰箱里头拿出来四五香大虾,封条一拆,里头那一只虾足有手掌那么长。

  “见过没有?”他噙着笑问边淮,“这级别的虾,除了咱这儿,在其别地方你还吃不到。”

  他脱了律师服,身上倒是有几分当家男人的爽快,也没处理案子时那么严肃,挺平易近人。

  边淮原本心里头还忐忑,总怕人家不肯接受自己,或者在背后指指点点。可这眨眼功夫他发现严家没一个人是长舌,大家都热热闹闹干自己的,谁也不多问,聊的也都是家常事儿,没人乱打听。

  严正港把四盒大虾都拆开,稍一盘算,跟边淮说:“家里人多,咱用一箱包饺子,剩下三箱烤着吃、炸了它,觉怎么样?”

  边淮点点头:“行,您安排就行。”

  “你小子倒是好说话。”严正港就笑了,“那来吧,上边儿这一箱先给它分割了,把虾仁儿掏出来,剩下把虾线一抽就留着直接用。”

  两人说干就干,边淮拿了刀负责开背、去头去尾,严正港负责剥皮抽虾仁儿。平日倒没见几回,真合起伙来干活儿,却好有默契,没多大一会就弄完了。

  第二箱大虾拆开,边淮切了背上的皮,去掉那长长的虾线,严正港也抽了一把细长的尖刀出来,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干。

  这兄弟俩身形都高大,身上的香水却天差地别。严聿征深沉低调,喜欢后味偏浓的香水,气韵慢散而奢华大气,严正港性格刚强,用的香好生有侵略性,一下子就能让人察觉他不容小觑,典型的刚正北京爷们。

  边淮低头处理那些虾,想起来林雁路上说的,一阵起伏。

  他知道严家的事自己不该多问。可实在忍不住,又觉得脑子像被一根细绳牵着,特别发紧。

  酝酿半天,边淮停下,低声叫了声“严律”。

  严正港没抬头,手上动作飞快,做事很认真:“说。”

  “关于严聿征。”边淮一心不能二用,抬头看着严正港处理大虾的宽阔手背,“嫂子说他之前有过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孩子,是真的吗?”

  严正港动作一停,很快神色恢复:“哦,是有这回事儿。”

  他不知道自己老婆已经把大哥卖了个彻底。还以为是严聿征跟边淮说了,他自己找林雁去问,“不过那都挺早了。那时候我大哥可能比你大不了几岁,他身份特殊,结婚的那位身上也带点背景,可惜两人到最后也没换来一个好结局,挺惨烈。”

  边淮听他一说,心目中当即证实了嫂子说的全是真的,关于严聿征的一切,这夫妻俩没一个字是骗了他。

  想起那个在严聿征面前自杀的小混血,边淮眸子颤抖:“严聿征遭遇了这么多的事,他肯定特别难过吧。这么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会不会想起老婆和孩子,他也会有一些类似轻生的念头?”

  “他轻生?”严正港笑了声,道,“谁死,他严聿征都不会死。”

  “这话什么意思?”

  “小边儿,你跟我大哥多久了?”严正港邪笑着问,“你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就没发现他这个人特别没有人情味,凡事看的特别开,特别淡定?”

  边淮摇头,他跟了严聿征两年,除了偶尔会觉得这个人有点狠心,还真没这样过多了解他的生平。

  “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大哥从底下一路走到现在一把手的位置,他经历的比书上写出去的还多。”严正港把弄好的大虾扔进水池,又拿了只新的,继续尖刀下刺,“他那个人和我们严家所有人都不太一样,简单来说,他没有太深的共情能力,考虑事情永远不会以人为主,就算你见到他为老百姓打抱不平,也不是因为她心善,是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体制职责内该做的,他吃这碗饭就要这么干,非常之清醒,也非常之无情。”

  边淮对严正港说的感到迷茫。他跟了严聿征两年,这两年里两人维持最多的关系就是主仆,就是性爱上的伴侣。他从没有一次认真了解过对方生平如何,两年里为了自己的目标一次又一次爬床,他心中只有自己要做的事,在产生感情之前,甚至没打算跟人绑定终身。

  严正港一说,边淮刹那间怀疑,自己认识的严聿征跟他口中说的是不是一个人。

  “我大哥那个人吧,他比任何人大悟大彻。”严正港看边淮一眼,笑道,“丧子之痛,这应该算人生中顶倒霉的了。可他不到两个月就从悲痛中抽出来,专心工作,甚至还出了趟外差,好像我嫂子和侄子的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似的。他严聿征没心——这话不是我说,是他老子说的,你想想自己亲爹都说他没心,你指望他是什么忠臣良善?我说句难听话,可能也就是他这种冷血无情才造就了他事业上的能力,但凡他干律师绝对比我强,因为太冷血了,眼里只有法律条规的人,他注定走不了错道儿。”

  边淮被他一席话说的再次浑身发冷。

  他心中有一杆评判的秤,如今这杆秤呈现出两个不同的答案,让他摇摆不定,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严聿征。

  思来想后,严聿征没告诉他自己的过去还有家庭,难道真如他弟弟严正港所说,是因为他没有心,早就把过去忘了?还是在他心目中那已经成为一缕风飘走,不值得再立碑哀鸣?

  脑海中无法多想,几箱大虾处理完,边淮想起来自己跟严嘉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生了病,而严聿征又恰好是从那个时候对他变了态度,他难免不多想,这份情感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出于似曾相识的怜悯。

  脑子里存了太多疑问,大过年的,他又不愿意让自己陷入抓狂,索性用力晃晃头,把想法撵跑,没多思。

  林雁把边淮带进严家,一下午忙完这些菜活儿,就招呼他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说剩下的就不用他管,坐着等吃就行。

  严家是个大家族,晚上六七点,客厅里陆续多了不少人。

  大灯一开,金碧辉煌,屋子里说不出的明亮富丽,乍一看竟有几分皇宫贵胄的昌盛景象。

  边家没那么多亲戚,每年过年除了继母母子俩就是他和老边两个人,哪见过这样人丁昌盛的大家族。

  孩子们都很好客,拿了各种好吃的给他吃。也不知是不是有谁提前说过什么,连长辈们都对边淮格外怜惜,看他的眼神带着些温柔,还有一丝透过他,对严聿征的同情。

  边淮深知那眼神是出于什么,大概率林雁跟他们提了一嘴,错误内容让这些严家亲戚误以为是他母亲跟了严聿征,才变成这样。

  辩解的话无以说明,边淮又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么多人相处,看电视机中的节目,没再多说,只盼着人赶紧回来,不然他可真坐不住金銮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