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早早回宿舍,只有他在外面玩。我们是他奴隶啊,还得守着给他开门?”
“说不定他不是在外面玩,是练舞呢。”
“别傻了,白天评委点评你没听见啊,这次评职称八成他得弄个一级。我就想不明白了,大家都一起学舞,凭什么他那么牛逼,才两年就爬那么高还要团长亲自带?说他没背景,你们信吗?”
“不管有没有,都跟咱没关系。而且这是宿舍,不让他进来他上哪儿睡?”
“爱上哪儿上哪儿,不是牛逼么,爬谁床找谁睡去,少来恶心我们。”
“……”
前头几句怕他听见,声音还压的挺小。
后边越说越气,就这么隔门骂出声,故意说给边淮听。
边淮可太清楚这几个师兄弟什么德行。除了一起从小地方来的李谢恩,那几个京市户口的本地人处处针对,看他不爽好久了。
今儿把他关外面,算宣战,也是矛盾挑明。
他们跟他这个“资源咖”不共戴天,不愿睡一个屋。
楼下声音挺大,朱薇不放心,下楼看怎么回事。
瞧见边淮站在门外头,几个师兄弟还在里头阴阳怪气,顿时明了。
“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跟我上去。”朱薇是京芭首席,平日就看不惯这几个挑刺的。
见边淮被欺负,轻轻推着他的背,要带他上楼。
背上的伤被碰到,边淮“嘶”一声,疼的倒抽一口气。
“怎么了?”朱薇看他疼成这样,“后背受伤了。怎么弄的?”
“没事。”朱薇从边淮进团就对他很好,他是真心拿她当师姐,“摔了一下,不要紧。”
“晚上团长请吃饭就你没来,洪从南他们几个可能因为这个有点意见,你别往心里去。”朱薇知道他今天这门敲不开,把边淮带到自己寝室,“璐璐跟她男朋友出去了,今晚不回来,我睡她那儿,你睡我床吧。”
“谢谢师姐,给你添麻烦了。”边淮一笑,朱薇拍拍他,去洗漱。
他从行政楼回来就想睡觉,眼皮直打架,被洪从南他们几个一骂又不困了,脑子格外清醒。
严聿征下手太狠,挨打的时候边淮就知道今天这一顿少不了,可没想到这么疼,心里骂骂咧咧,他真是下了死手,把自个儿当俘虏对待了。
以往在宿舍,他还能让李谢恩帮忙涂个药。
今天女寝留宿,边淮看着后背这一片伤,不由叹气,不知道该怎么上药。
小羊皮鞭子看着细,抽上去特别疼,痕迹也一个星期才能消得下去。严聿征以前从不会用这玩意儿打他,边淮知道自己做错,也知道严聿征也是恨铁不成钢,除了骂他两句下死手,没别的怨言。
算咎由自取吧,活该挨顿揍,长长记性。
他脱掉短袖,抓了一把棉签往药膏里一蘸,反手够那些鞭痕。
半天也只能抹到其中一小部分,正中心根本擦不到,叹气,无奈。
朱薇从卫生间出来:“我给你拿了一套新牙具,你先用这个——”
她戛然而止。满脸诧异,盯着边淮伤痕累累的后背:“天啊,你这怎么弄的?摔成这样?”
“……这不是摔的。”边淮感谢朱薇收留他,棉签递过去,诚恳,“师姐,你能帮我涂药吗?我够不到后背。”
大家跳芭蕾舞,肢体上的接触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会介意什么。
朱薇接过来棉签,细心把那些鞭痕全都抹上药,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这后背怎么弄这么多伤,还血淋淋的——是今天晚上弄的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继母精神不太好,晚上去看她了,被打的。”冰凉的药膏粘上伤口又遮又疼,边淮却早已习惯,“我爸我妈不在了,我弟弟坐牢,判刑那天继母也去了,她受不了儿子出事,然后也疯了,老把我认成我爸,觉得是我没管好我弟弟,才把他害成这样。”
他的身世没和任何人说过,今晚去看继母是假,然而这几句话除了这个,都是真的。
钱财开道,小地方出来的孩子格外不好混。边淮攀附上严聿征这棵苍天大树是本事,也是他在京芭混的免死金牌。
人心隔肚皮,除了自己,他不打算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知道的人多了,只会让他自己遭殃,倒是不会对严聿征有任何影响。
而且说白了,就连刘兆兴都不知道他和严聿征的关系。
当初是文旅部另一个人把他领进去,他对刘兆兴公开的身份,是那个人的远方侄子,和严聿征没半点关系,也没人会把他一个小地方来的草根和那样大的官联系上。
“唉,你也够坎坷。”朱薇是千金,打小热爱芭蕾舞才一路跳进京芭,对这些人间疾苦很是受不了,“那怎么没跟团长说一声?大家还以为你干什么去了,私下都讲究了几句,没人知道这事。”
“说那干什么。”边淮自嘲,“洪从南本来就觉得我是资源咖,这话一说,他又该觉得我是卖惨了,没必要。”
朱薇给他上了药,看着边淮穿上衣服,心里怜悯。
“谢谢师姐。”边淮在京芭没几个朋友,朱薇对他照顾不少,他也对人真心,“明天我请你吃饭吧,正好这个月工资发了,给我弟弟一些,我还剩点。”
“我男朋友明天放假,正好带给你见见。”朱薇把他乱糟糟的头发弄平整,温柔地笑,“他是空防的,学校也没什么假期,我们俩都半年没见过面了。”
“那这次好好聚一聚。”边淮咧嘴,“我就别打扰了,省的姐夫说我电灯泡。”
“放心吧,不会。”朱薇也笑,“我跟他其实是家里介绍,总共也没见几面,不带个朋友去,我也尴尬。”
聊了几句,熄灯入睡。
边淮透过月光看向朱薇,这么漂亮的师姐,这么温柔的性格,如果他没有攀附严聿征,太执着于往上爬想出人头地,可能现在只是在小县城当个芭蕾舞老师,每个月拿几千块钱的薪水,和一个阳光的姑娘结婚,成立家庭。
可惜他的野心不足以平衡他的事业和成家梦想。
想来想去,脑海中想起在办公室严聿征为他手淫,闭上眼,边淮又觉得后背开始发烫。
两年多了,他一路从下拽着严聿征的裤腿往上爬,如今不算他的心上宝,好歹也是一颗腹中糖。
可惜权势是权势,爱是爱,他从不会痴心妄想,现实和梦他也完全分得清。
不能多想,边淮侧过身,面朝墙壁睡着。
闻着被子上柔软的洗涤剂香味,罕见的,他这一晚没做噩梦。
前一天晚上闹出关门这事,第二天一大早,边淮5点就起床,从工具间找了502和封门条,直接撸袖子开干。
他从不是能受欺负的人,洪从南有话要当面说还算个君子,大半夜拿钥匙插锁孔里,还不让他进门,这事干的着实阴暗下贱。
秉承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脚这个原则,边淮先用胶水把钥匙和门锁孔完全粘在一起,又把宿舍门全部封上,确定从外头打不开,他拿了两个长钉挂了把新锁——
这下,就是一只苍蝇飞出宿舍都难。看着弄好的一切,他心里挺得意,心说就你们会玩阴招?少来,我也会!
8:30团长点名,所有人都到场,只有边淮一个宿舍的几个没动静。
刘兆兴看一眼人,见他泰然自若,一脸堂堂正正,心里头不由嘀咕那几个小子搞什么,总考第二天就给我捅娄子,迟到不参加点名。
昨晚大家高兴都喝了点,畅想未来的职称评选。刘兆兴以为那几个喝大了,点名册放下,准备跟大家说一说接下来团里的安排,还有相关新剧目的排练。
这头没张嘴,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洪从南那几个气势汹汹进来,隔空指着边淮,一脸要杀了他的怒样:“是你干的吧?你他妈找死啊,用这种手段报复我们?是不是在京芭呆腻了,不想他妈的干下去?!”
这几个人平常脾气就大,大火往后退一步,生怕惹麻烦,只有边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洪从南走到跟前,举拳要揍他,他找准机会率先一拳头砸出去,直接把人仰面朝天,干地上。
“胡闹!”刘兆兴大发雷霆,“都是一个舞团的,大早起没睡醒是吧?给我打起架来了?”
洪从南挨了一拳不服气,眼中两根钉子烧成火焰,一咕噜爬起来,抓住边淮领子把他推到后边的压腿杆上。
他身形强壮,边淮后背有伤,猝不及防撞了一下,只觉得伤口裂开,一股子钻心的疼。
眼看拳头要砸下来,他一把抓住洪从南手腕反拧背后,对准人屁股一脚,厉声骂人:“是谁先用下三滥手段不让我进门?宿舍你家开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睡觉?”
“怎么回事?”刘兆兴知道边淮不是挑事的性格,把洪从南拽起来,“不让进门什么意思,你给我搞孤立呢?”
洪从南瞪边淮一眼,“没有!”
“没有?没有他冤枉你干什么?”刘兆兴瞧他眼珠子乱转,也猜到怎么回事。
叫过来李谢恩,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洪从南瞪着眼珠子不让他说,刘兆兴又非得问,不说没完。
李谢恩招架不住,半天,哭丧着一张脸道:“昨天晚上边淮没参加庆功宴,洪师兄觉得他肯定是跟别人约会去了,说他没有集体意识,只知道跑着玩,不让给留门,让他长长记性。”
“他整咱们的事你怎么不说?”洪从南怒火三丈高,“团长,边淮拿胶水把我们钥匙粘在门里面,又用钉子把门封上不让我们出去,要不然大家也不会磨蹭到现在才出来。就这还是巡逻阿姨看见才找人给开的门呢,要不然一天我们都露不了面!”
刘兆兴看他一眼,又看边淮。
后者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低头,恭恭敬敬认错:“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们锁在宿舍里头,这件事我缺考率,下次不会这样。”
话没说完,他抬起头,看洪从南像看垃圾,满脸鄙视。
笑出一脸恶人相。
分明推翻道歉,他就是故意而为。
“你他妈再给我装?”洪从南果然被激怒,冲过来掐他脖子,看那架势又要干仗,“一个未来的,还他妈给你脸了是吧?装什么装,当老子好惹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