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遮拦>第15章 15

  此后几天阮寻澜如同换了个人,他不再主动缠着梁序笙说话,也没表现出多余的亲昵,两人的关系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交集骤然减少。

  梁儒海谈的生意兴许出了些问题,整日忙碌奔走,没个停歇,连带着阮寻澜也跟着忙。两个人出双入对,终日早出晚归,让梁序笙即使心存芥蒂也寻不到机会问。

  虽然在上下班之余阮寻澜还是会对他嘘寒问暖,可梁序笙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隔着个梁儒海,这就是最大的症结。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当他体验过阮寻澜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时光之后,就不再能忍受被冷落的滋味,更不能忍受原属于他的注意被别人分走,即使那个人跟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即使梁序笙才是那个后来者。

  这天早上,天光初亮时分梁序笙就醒了,他这几天困囿于此,睡眠总是很浅,一夜辗转惊醒好几次,怎么也睡不好。

  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睡意,梁序笙薅了把头发,揉揉眼睛洗漱完下楼了。

  整座房子静悄悄地匿在熹微晨光中,只有厨房间或传来几声响动,梁序笙从玻璃门里露出的衣角中看出是阮寻澜。

  他不声不响地走近,瞧见这人在热牛奶。

  阮寻澜一转身就看到他,放下手头的杯子走过来拢了拢他单薄的睡衣:“怎么不穿件外套再下来?”

  垂在身侧的手被一片温暖握住,阮寻澜捧着他微凉的掌心放到自己脸侧捂:“最近几天降温了,当心着凉。”

  梁序笙盯着他关切的面容看,企图找出什么破绽和漏洞,但阮寻澜只是以他一惯泠润的嗓音问:“要喝牛奶吗?”

  “不喝。”梁序笙抽回手,冷不丁往阮寻澜胸膛上一推,将他压到了身后几步之遥的冰箱门上。

  “做什么?”阮寻澜有些好笑。

  梁序笙不言,踮起脚往他唇上啃,泄气般地咬,等咬够了就掐着他的下巴将那张精致的脸往左右两边偏着打量,怨忿地评价:“狐媚子。”

  阮寻澜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来了一下:“一大早就骂人。”

  梁序笙被打得轻哼一声,伸长双臂挂在修长的脖颈上,想攀着阮寻澜接吻。

  唇瓣才刚贴上,煞风景的声音又响起了:“阿澜,是你在厨房吗?”

  “……”

  梁序笙在那一刻生出了莫可名状的冲动,那股冲动在压抑多日的胸腔里横冲乱撞,强烈到突出了理智的樊笼,让他执拗地想漠视梁儒海叫魂似的呼唤,扯着阮寻澜不管不顾地亲,亲到被发现端倪才好,鱼死网破了大家都不用装。

  可阮寻澜不这么想,他轻轻拍着梁序笙的背示意他松手,而后迅速收敛好神态出去应对梁儒海的询问,梁序笙再次被抛到身后。

  又是这样。

  高涨的热潮被从头到尾淋个透彻,熄得连烟都不剩。

  在每个有梁儒海出现的场合里,他们都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梁序笙时而会想,阮寻澜是不是只把他当成聊解寂寞的玩具,梁儒海回来了就不再需要他了,所以才能每次都扔得如此干脆利落。

  清醒自持的人在这场游戏里全身而退,只有被愚弄者还耿耿于怀地走不出来。

  这种猜想近日频频冒头,终于在这个早晨以破竹之势野蛮疯长,将他的心脏捅得酸胀渗血。

  客厅里的两人说了些什么梁序笙早已听不见,直到阮寻澜进来端早餐他都没能从乍然反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牛奶刚热好,要出来一起吃吗?”

  话是对他说的,但梁序笙置若罔闻,避开阮寻澜意欲搭上来的手,默不作声穿过门梁上的珠串挂帘往外走,只抛给他一个明显置气的背影。

  降了温之后的日光变得稀薄,懒懒散散地自道旁树木的叶隙穿插而过,在路面上戳出一个个不醒目的窟窿,梁序笙踩着这片斑驳,暗暗嘲笑自己的天真。

  偷情还妄想要什么名分呢?

  他们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

  可是心底又有个负隅顽抗的声音在说,他想要牵手,想拥抱的距离紧到容不下一丝尘埃,想随时随地可以接吻,想完完全全独占阮寻澜。

  他想要阮寻澜眼里只装得下他。

  这些普通情侣随意就能做到的事仿佛要横跨万千阻碍才能落到他们身上,而最高的那一重山脉是阮寻澜布下的——阮寻澜自始至终都听不见梁序笙这些呼之欲出的心声,甚至连述诸于口的机会都不给他。

  阮寻澜总是表现出一副十分喜欢他的样子,可他难道不知道喜欢是不可以共享的吗?

  梁序笙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不知道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才算正确,可也知晓绝不该是这样。

  他不要当见不得光只能躲在阴暗地里苟合的情人,他想当阮寻澜的恋人。

  如果当不成,他宁愿什么关系都不要。

  一整天的心情都在这个早上败光,梁序笙心猿意马地在教室里坐了两节课,待到下午时实在没有心思再上,便在群里找了个代课,而后跑去了赛车场。

  梁序笙骨子里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人,赛车的速度与极限恰好就是拨震他神经的那根弦。过往每次同梁儒海大吵一架之后他都爱跑到赛车场上来痛痛快快地宣泄一番,在赛车疾驰的跑道上无所顾忌地释放自我的野性。

  认识阮寻澜以后他基本没再来过赛场了,但当换上赛车服,带好头盔坐进驾驶位的刹那,久违的热血还是翻涌上来,驱使着他调动所有的感官投入到这场酣畅淋漓的驰骋中。

  巨大的轰鸣在空旷的场馆内响起,黑红相间的赛车如箭一般冲出去,顷刻间,所有杂乱的思绪都同周遭的事物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远远甩到后头,梁序笙目之所及、心之所想都只剩眼前的跑道。

  他的风格凶猛而莽撞,一切都以速度为最终追求,这样的玩法疯狂又冒险,却也让他得到了更刺激的心理体验,几圈跑下来,梁序笙仅存的一丝烦躁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如同将近窒息之人刚从水里钻出来,缠裹着重获新生的畅快。

  精神的高度集中对体力消耗极大,从车里出来时梁序笙后背出了层薄汗,脸上也因为兴奋泛着绯红,怦怦跳动的神经久久没有缓过来。

  他摘了头盔,将赛车服的拉链往下拉出一点来透气,刚喘匀呼吸,另一辆赛车紧随其后停下,车内走出的人身形窄瘦,比梁序笙往常见到的人都更娇小一些,身姿却挺直高挑。

  那人目标明确地朝梁序笙走过来,“啪嗒”一声解了头盔,甩落一头利爽的卷发,梁序笙蓦地瞪大了眼睛。

  头盔之下竟是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柳絮。

  不同于酒吧那晚摇曳生姿的韵味,黑白色的赛车服在她身上穿出了出挑的飒气,恍若傲视群雄的女狮王,一举一动都透着自信张扬的魅力。

  梁序笙从没想过她还有如此独特反差的一面,一时看得呆了,忘了注视的分寸。柳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认不出我了?”

  “没,”梁序笙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仍是很震撼,“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你也喜欢赛车吗?”

  “只是偶尔玩玩,我接触时间短,比较业余。”

  梁序笙不赞同地摇头:“你跑得很好,我看到了,很厉害。”

  他虽没关注全程,却看到了最后半圈的表现,柳絮技术娴熟,风格沉稳,胜过他身边不少随便玩玩的阔少,梁序笙也由此对她更加欣赏敬佩。

  柳絮只是笑笑,示意他往室内走,梁序笙想起先前把人撂在酒吧门口的事,心觉有愧,说道:“上次事发突然,很抱歉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儿。”

  “没事,他也帮我叫了车。”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阮寻澜,柳絮话音一转,探究地问:“男朋友?”

  三个字直直踩到了梁序笙的痛点,他一下子又变得灰心丧气,闷闷说:“……不是。”

  “那是家人?朋友?”

  “非得是这些关系吗?”

  大抵是他表露得太过郁闷,柳絮没忍住轻笑,耸耸肩说:“当然不是,只是我看那晚的样子不太像是普通关系,随口猜测一下,但具体是什么关系自然是由当事人自己来定义的,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梁序笙正好转了话题:“你待会儿有安排吗?能请你吃个晚饭吗?就当表达歉意。”

  柳絮欣然接受,用餐期间梁序笙的满腹愁肠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几块牛排切了又切,就是迟迟不送入口。

  “这牛生前跟你有仇?”柳絮打趣道。

  “……”梁序笙尴尬地瞧着盘子里切得乱糟糟的牛排,状若无事地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嘴硬道,“我就喜欢吃小块的。”

  “那你这苦大仇深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柳絮单手支着腮,“不乐意跟我吃饭还要发出邀请?”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梁序笙急急解释,不知为何,他在柳絮面前总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正犹豫要不要破罐子破摔把困扰都说出来,旁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阮寻澜。

  梁序笙想也不想就挂断。对方锲而不舍地继续打,一连挂了好几通之后,梁序笙烦不胜烦,把手机关机了。

  柳絮觑着他更臭的脸,笑着问:“这次又是骚扰电话吗?”

  “……”

  事已至此,梁序笙也没了遮遮掩掩的精力,柳絮自带的亲和力总让他忍不住放松防备,下意识想把压抑的事宣之于口。

  他挑挑拣拣,最终只说了一句话:“我们两个,不可能……身份上不合适,伦理上也不合适,况且他也从没说过喜欢。”

  柳絮了然,她活了这么多年,稀奇的事见得多了,对什么都不惊讶,只是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不去问问他呢?”

  “问了也不会合适的。”

  “人活一辈子,年轻的年华本就不多,何必给自己上太多枷锁。”柳絮说,“行乐需即时,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我不认为两个人相爱有什么错。”

  梁序笙听着她的话,一边倒酒消愁,一边苦中作乐地想:柳絮还是想得太保守了,两个人相爱是没有错,但他们这段畸形的关系牵涉到的根本不止两个人。

  后继无话,柳絮不是爱管他人闲事的性子,梁序笙也心有所思,不欲多言。两人从吃饭演变成了喝酒,到最后结账时牛排没吃完,倒是把助兴的酒喝得丁点不剩。

  梁序笙再次喝醉了,三步一踉跄,走得东倒西歪。

  阮寻澜开门迎接的就是这样一个醉鬼。

  醉鬼身上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女士香水味。

  阮寻澜皱着眉把人扛起来,梁序笙眼前一阵天昏地暗,胃被肩膀的骨骼顶得难受,他止不住锤着阮寻澜的背挣扎:“放我下来!”

  “不接我电话就是为了跑去喝酒吗?”阮寻澜声音冷冽,压着怒气把他放下来,反手关了卧室的门。

  梁序笙最讨厌他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说话,脾气一上来就跟他呛声:“我乐意喝酒就喝酒,你管得着吗?”

  阮寻澜脸上的阴郁肉眼可见地更重了,他沉下脸,冷冷嗤笑一声,忽地用力把梁序笙按到门板上,浓黑的眼眸里戾气毕现,语气仿佛淬了冰,凛冽而危险:“小笙,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听话呢?”

  “听话?”梁序笙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气管里像是有利爪在抓挠,扯得他万分疼痛,却又憋屈地喊不出来,只能积压在胸腔里,挤逼得快要爆炸。

  阮寻澜怎么好意思叫他听话的?

  明明态度模糊的人是阮寻澜,运筹帷幄的也是阮寻澜,梁序笙被耍得团团转,到头来还要平白受这种指责,活像是他不懂事、是他犯了错!

  梁序笙捏着拳头,抻长了脖子恶狠狠地抬头反问:“你要的听话是什么样?予取予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要眼巴巴地看着你跟梁儒海好,安分守己地像个玩具一样任你摆布才叫听话吗?!”

  阮寻澜身形一顿,脸上的狠戾一瞬崩盘,他不确定地逡巡着梁序笙的神色,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梁序笙还沉浸在滔天的憋怨中,没注意到他的微妙变化,大着舌头接着说:“梁儒海朝三暮四,你这么喜欢他,还跑来招惹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凭什么来要求我听话?”

  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得厉害,阮寻澜听着这番控诉倒是不气了,反过来按着他的心脏顺气,低声问:“吃醋了?”

  梁序笙别开脸不说话,眼角漫上的通红却将他的委屈出卖得彻底。阮寻澜放柔了神态,压着他的脑袋抱进怀里,说:“我没有喜欢他。”

  谁料梁序笙并不老实,话听了一半便埋在他肩窝里乱蹭,张口就咬。

  锁骨处薄薄的皮肤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阮寻澜“嘶”了一声,敛眉捏着梁序笙的下巴迫使他松口:“你是小狗吗?”

  梁序笙倔强地咬着后槽牙,挣开他的禁锢重新埋回去,在那枚鲜红的咬痕下方打上了第二个标记。

  “……”阮寻澜被他这股油盐不进的劲儿气笑了,索性不再阻止,双手一揽带着人往床上倒,让梁序笙趴在他身上。

  宽松的睡袍被胡乱扒开,露出胸前一大片紧致的肌肤,梁序笙低头含住阮寻澜平坦的乳粒,牙齿撕扯着脆弱的小点撒气。

  头脑混沌的人下手没个轻重,阮寻澜吃痛地推了推他:“轻点,你把我咬痛了。”

  咬在那块肉上的力度迟疑地收了一点,却依旧让阮寻澜不甚自在,他拍了拍胸前的脑袋好声好气商量:“换个地儿咬。”

  这回的动作利落多了,梁序笙改去啃他另一边的乳首,隔靴搔痒般将那块地方吮得又痛又麻,而后继续往下挪,势要给每块皮肉都种上痕迹。

  真跟磨牙的狗崽子似的。

  阮寻澜仰着脸,盯着天花板咬牙吁出一口气:罢了,自己拱起的火,忍着吧。

  勤勤恳恳耕种了半天,梁序笙的力道愈渐减弱,到最后直接松了口,窝着脸不动了。阮寻澜以为他终于消了气,便揉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

  半晌没得到回应,阮寻澜不禁扭头去看,只见这人双眸微阖,呼吸平缓,看样子是折腾累了,头一歪睡着了。

  阮寻澜对此无可奈何,静静地抱着他躺了片刻,等人睡熟了才起身给他盖好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梁儒海吃过药后就睡下了,助眠的药物让他睡得格外沉,今晚闹出的动静都被隔在他的梦境之外。阮寻澜轻手轻脚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脑将编辑好的文件发送到一个近期常联系的邮箱账号上,随后清空了记录。

  那是双方来往的最后一封邮件,数十个压缩包条分缕析,赤裸裸地揭露着梁儒海这些年做的全部肮脏勾当。

  作者有话说:

  啊…写着写着突然发现第11章 漏掉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点,是关于两人的初遇的,小修了舞台那一段,大家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移步看一下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