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彻是在中场休息时被赶出来的。

  由于在训练赛上过于得意忘形, 为了避开拦网逮着副攻手薅羊毛,北川第一的队长大人被体力耗尽的副攻手无情地一脚踢出了休息圈子。

  当然他一开始只是出来上个卫生间,出去之后就有些迷路了, 晃悠到自动售卖机前又觉得口渴, 便停下买了一罐葡萄汁。

  话说,究竟为什么这个学校会把排球馆设计得这么大啊?和宫城的中心体育场不相上下。

  财力未免太雄厚了。

  从自动售卖机里拿出那罐葡萄汁的时候, 及川彻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随即他就被不请自来的御影玲王叫住了。

  及川彻不认识这个人, 但通过对方话里的内容和身上穿着的制服,也确认了御影玲王的身份。

  御影玲王提出的话题尖锐得让他有点应激, 但交谈中随之而来的, 是逐渐上涌的熟悉感。

  就好像那带着疑问、略微上挑的尾音, 他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而且时间应该很近。

  把这个时间点和东京联系在一起, 及川彻最近几天,除了关于东京的训练赛通知,另外接触过的, 就只有身在东京的远川凌。

  在昨晚的通话中, 远川凌被人打断了和他的交谈, 并且对方还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记忆里的声线渐渐和眼前的御影玲王重叠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御影玲王没有反驳, 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据他所知,自家幼驯染不是个会向别人介绍交友圈的人,尤其是在两人从未见过面的情况下。

  最多最多, 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远川凌说过他有一个怎样的朋友罢了。

  两人最开始见面的时候, 及川彻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

  真正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是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

  御影大少爷深讳语言的艺术, 他当然没有在话中露出任何破绽,方才那段对话, 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觉得他和远川凌有什么关系。

  及川彻的这句询问就显得很突兀。

  “爱吃小饼干的米菲兔饲养员?”及川彻摊了下手,语气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控制不住的笑音。

  明明表情很正常,看他的视线也很平静,但御影玲王莫名从那张似笑非笑的池面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嘲讽之意。

  这绝对是御影大少爷社交生涯中少有的滑铁卢。

  说到底都怪阿凌突然给他起什么外号,他和米菲兔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御影玲王的表情管理难得有些失控,他“啧”了一声,道:“你确实很敏锐啊。”

  及川彻摆了摆手:“我对来东京读书没有兴趣。你,肯定也知道阿凌的未来规划吧?”

  他看向御影玲王的视线略微有些沉郁。

  及川彻和远川凌约定过,要一起入学青叶城西,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一起加入排球部,他们会成为伙伴,在高中三年里走向全国。

  远川凌定居宫城的事,面前的御影玲王不可能不知道。

  但从对方的友人在东京,而自己在宫城住高级酒店来看,远川凌的本家或许是在东京?

  这家伙在这个时间点跑来问他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什么试探吗?

  说起来,阿凌知道这件事吗?

  及川彻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决定不和远川凌说这种小事,如果朋友们因为自己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换位思考一下,及川彻也觉得很难搞。

  不过以及川彻的情商,一般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今天的事情,他还是当做没发生过比较好。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御影玲王一边感叹这人好耳力,一边在心里吐槽远川凌对他的奇怪形容,一时间就让交谈这么冷了下来。

  远川凌在旁观了一阵,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出场解决这诡异的局面了。

  不过今天来冰帝之前,他没有和及川彻说过这件事,现在突然出现难免有些尴尬。

  好在,远川凌没来得及和及川彻打招呼,训练赛的安排时间很紧,中场休息的时间没结束,北川第一中学的副攻手就来找及川彻归队了。

  及川彻对远川凌的友人保留了体面的礼貌,点头示意之后便跟着队友从正门回场馆。

  御影玲王把额发向后一捋,表情带着点忿忿。

  “没听说过你还会帮白宝学园的社团挖角。”远川凌语气冷飕飕的,目光像是冰刀子,一个劲地往御影玲王后背上戳。

  御影玲王被悄无声息的幼驯染吓了一跳,随即无奈道:“对这个人太好奇了嘛……错过今天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呢?”

  下一次是在这两人的婚礼上也说不定。

  毕竟以御影玲王的繁忙程度,很难再抽出时间来关注幼驯染的感情进展。

  东京和宫城之间,隔得还是太远了。

  “不过啊,我毕竟不是今天的主考官。”御影玲王幸灾乐祸地说:“你现在放松还是有点太早了,不知道迹部会不会单独找他呢?”

  说到底他来这里只是出于好奇心,他的行为和观点都不会对远川凌的感情走向产生任何影响,但迹部景吾不一样。

  作为远川凌的兄长,远川凌不可能不在乎对方对及川彻的评价。

  远川凌嘴唇缓慢抿成一条直线,他对幼驯染发起了钻心的嘲讽:“小气鬼,果然是介意昨晚我对你的评价吧?”

  御影玲王叹息一声,对他指指点点:“那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说话神神秘秘的,我最近总是被你的话搞得脊背一寒知道吗?”

  就像是某种终究会成真的寓言,御影玲王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见过了让他好奇的真人之后,他也该先行退场了。

  “你,不,你们两个,还是自求多福吧?”御影玲王浅笑一声,越过远川凌,嚣张地说了一句“拜拜~”。

  远川凌一扶额,心里一连串的以眼还眼计划咕噜咕噜冒泡。

  如果以后在游戏同好群的聊天室遇到凪诚士郎的话,他一定要大肆渲染足球这项运动有多麻烦,最好让对方对足球产生心里阴影才行。

  等到时候,御影玲王就会后悔今天得罪远川大人了。

  远川凌用心险恶地想。

  当然,想是这样想了,能不能具体实施还是两码事。

  他在脑海里虚空回敬了御影玲王一番,道贩卖机前买了个及川彻同款葡萄汁,在直接到场馆观战和返回看台之间选择了后者。

  让他仔细思考一下怎么向及川彻解释,自己的好朋友主动找他挑衅的事。

  远川凌站在看台上怀疑人生。

  下方,北川第一中学的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了,对阵的是丑三中学。

  远川凌不得不佩服运动少年们的体力,这第二轮比赛中,每个人都看不出来疲累的趋势。

  北川第一中学在训练赛上采用的是全员正选的阵容,毕竟和其他地区的学校练兵,这种机会还是很难得的。

  如果说北川第一中学在进攻手段上的最佳评价是“灵活”,那么丑三中学就更偏向于白鸟泽的形式。

  不过白鸟泽只有牛岛若利一台重炮,只要把球托高了传给牛若,对方就会负责得分。

  而丑三中学则有两个进攻点。

  丑三中学的两名主攻手都很强势,尤其是那个发型很像猫头鹰的少年。

  状态极佳。

  不过可惜的是,丑三中学的一传接的很烂,看二传手满场跑的样子,总觉得对方憋屈得快爆粗口了。

  相比之下,北川第一的队伍打磨得就很好,相互之间的配合可以用“流畅”来形容。

  远川凌观战了一会儿,下方便轮转到了及川彻发球。

  对方这个阶段的跳发就已经基本成型,非常有独特的个人风格,只是在精准度和威力上逊色许多。

  就和远川凌如今的基础技术一样,这是需要大量的训练来打磨的。

  随着一记跳发落在中线,远川凌突然听到更近的一声触球声。

  一句“危险”伴随着破空声向他逼近。

  远川凌微微向后仰头,手下意识往前伸,接住了带着旋转的排球。

  他手腕一转,将排球稳稳地举在手上,侧眸看向左边,这枚排球的飞来的地方。

  约莫三四米的距离之外,一个穿着北川第一中学校服的少年涨红了脸,猛地对他鞠了一躬,“对不起!因为太过投入所以不小心把球打出去了,非常抱歉!”

  这一鞠躬实在是很有诚意,远川凌都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了。

  “不用在意,没有受伤。”远川凌宽慰道。

  “真的很抱歉!”黑发少年大声地再次道歉。

  远川凌眨了眨眼,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排球递给他,“给你。”

  黑发少年直起身子,脸上的尴尬表情还没有褪去,他接过排球磕磕绊绊地回答:“谢谢,我不是故意的……”

  远川凌歪了歪头,推测道:“你……刚才是在学阿彻发球吗?”

  如果远川凌的判断没有失误,几乎是在球场上的及川彻那一记跳发打出去之后,这少年击出的排球就飞了过来。

  “阿彻……”黑发少年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陌生的称呼,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事及川彻,“是说及川学长吗?”

  远川凌点了点头。

  黑发少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因为及川学长的跳发技术很厉害。”

  黑发少年提起这一点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认可及川彻的发球技术。

  远川凌靠在看台上,沉默片刻,问:“你就是影山飞雄吗?”

  如果仔细看的话,他还能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那个未来日本国家队首发二传手的影子。

  远川凌知道这点八卦,影山飞雄的跳发技术,最开始是从及川彻那里学来的,之后又走出了更适合自己的路子。

  一个疯狂汲取着养分,走着漫长成长期的天才。

  “前辈……认识我吗?”影山飞雄满脸疑惑地问。

  远川凌身上穿得只是普通的休闲装,看不出来这人就读的学校,但对方对及川彻这个三年级生同辈相称,估计年龄应该比他大。

  “有听阿彻提起过你,后辈中出了个有天赋的二传手的事。”远川凌解释道。

  影山飞雄看起来很惊讶:“原来是这样……及川学长也认为我很有天赋吗?”

  “天才的光芒是很难遮掩的吧?”远川凌如此回答,他侧目看向场中的及川彻。

  被天才前后夹击的紧迫感和内心深处隐秘的恐惧不会消失,那让及川彻一刻不停地走在排球的路上,甚至没有闲暇时间停下来歇脚。

  如果跌倒了就再爬起了,如果受伤了就好好包扎修整后再度起航,他品尝了无数次失败之后,才让自己站上世界的舞台。

  远川凌如今站在这里,已经决定让世界更早看见他,否则,他重复一次的今生便显得毫无意义。

  “影山君,觉得阿彻是个什么样的二传手呢?”远川凌问道。

  “及川学长吗?技术很华丽,和队友也能很好沟通,只是性格有点……”恶劣。

  影山飞雄及时停下,没有在这位前辈面前说及川彻的坏话。

  远川凌轻笑出声,“这样啊,真是辛苦你了,这家伙确实会很小孩子气。”

  不……完全不是单纯可以用“小孩子气”来形容的性格吧?

  影山飞雄隐晦地看了看远川凌的灰色眼睛。

  这位前辈,是不是这方面有障碍?

  *

  远川凌站在看台上看了一上午比赛。

  午休之前的时候,他本来打算给及川彻发邮件,和及川彻见面,但却被迹部景吾一通电话叫到了食堂,他只能暂时退后了这个计划。

  冰帝的食堂是二层小楼,一楼是普通的窗口食堂,二楼是点餐式餐厅。

  及川和牛岛的对话,被迹部景吾听见,觉得这家伙还不赖。

  远川凌一进到二楼就看到某张圆桌上放了一束鲜艳的玫瑰,看起来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明显是迹部景吾的手笔。

  远川凌在桌边坐下,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家堂哥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

  他拿起手机给及川彻发消息:【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现在就在冰帝学园。】

  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去,楼梯边上便传来了脚步声。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一前一后地走上来。

  迹部景吾的表情很奇怪。

  忍足侑士打趣道:“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去不是更好吗?”

  “给本大爷闭嘴。”迹部景吾“啧”了一声。

  远川凌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哥。”

  “你去见他了?”

  远川凌紧盯着迹部景吾的表情,整个人都戒备地紧绷起来,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迹部景吾本来就一般的心情急转直下。

  “啊。”迹部景吾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在远川凌面前停下脚步。

  “你……应该没有和他说什么吧?”远川凌问。

  迹部景吾的表情又冷了一分。

  远川凌从没有见过自家表哥这幅模样,哪怕是未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总裁大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无奈与包容更多。

  这让远川凌觉得,迹部景吾支开他去见及川彻,而结果非常糟糕。

  迹部景吾的表情是远川凌从未见过的冷漠,那种平静的眼神却给他无形中增添了很多压力。

  “说了。让他别再和你联络了,你们不合适。”迹部景吾双手环胸,这样说道。

  远川凌瞳孔骤缩,他觉得迹部景吾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让他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不要再联络了?

  什么叫他们不合适?

  外人到底有什么立场,来评判他们合不合适?

  远川凌的脸色非常难看,难看到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说出些呵斥来。

  但他和迹部景吾对视几秒,硬生生将暴怒的情绪憋了回去。

  迹部景吾尤嫌不足,继续戳他痛处:“如果没有这个人出现,你会很快成为最年轻的医师,受所有人尊敬,而不是在宫城县无所事事。”

  真是。

  够了。

  住嘴。

  你什么都不知道。

  远川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状似平淡地反驳:“你知道的,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不管你说什么,我只需要知道,他终究会注视我,这样就足够了。”

  “你啊……”迹部景吾抬了抬下巴,说:“给本大爷再贪心一点啊!”

  迹部景吾猛地抓住远川凌的领口,叱道:“你听着,阿凌,本大爷对这个叫及川彻的家伙没有什么意见,本大爷只是对你有意见。”

  场面猛然走向了奇怪的方向,让远川凌情绪滞塞,一时间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你这家伙天性里面对在乎的人包容得有些过火了,不,与其说是包容,说是讨好更准确一点吧?”

  “刚才面对我忍气吞声是,祖母让你吃草莓蛋糕也是,为了那家伙定居宫城更是。”

  “本大爷不知道那个排球小子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和家人平起平坐的,但是远川凌你听着,不管是面对家人,还是面对他,都不要低头。”

  “你是绝对的医学天才,是注定会站上金字塔顶端的人,如果这些仍然让你觉得没有自信,那么现在给本大爷听清楚了,笨蛋凌。”

  迹部景吾松开了远川凌的衣领,伸手戳在远川凌的额头上,郑重其事地说:“你是迹部家的二少爷,是本大爷的弟弟,不管是本大爷还是迹部财团,永远是你的后盾。听懂了吗?”

  追人也给我直起腰杆来,畏畏缩缩患得患失像什么样子,难道就是这样掌握主动权的吗?

  忍足侑士在旁边吐槽道:“迹部,你难道是什么抖M吗……”刚才那番话是想激怒远川凌对他破口大骂吧?不过远川家的涵养没能让迹部景吾如愿。

  “到底……发生了什么?”远川凌眼神都直了,和翻滚的岩浆一样濒临爆发的情绪陡然哑了火。

  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忍足侑士。

  迹部景吾冷哼一声,在圆桌边坐下了。

  忍足侑士叹了口气,道:“这个啊,有些说来话长了。”

  迹部景吾其实根本没有和及川彻见面的打算,忍足侑士会被他喊来就是为了这个。

  稍早一些时间,排球馆休息区。

  及川彻窝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有些走神。

  手机屏幕上是备忘录,里面好像账本一样列了一条又一条。

  岩泉一侧眸便瞥见了,被最底下的数额震惊到了。

  “你……被诈骗了吗?还是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了?”

  及川彻回过神来,无语道:“你在说什么啊?”

  岩泉一指了指他手机上的备忘录,表情有点绷不住的惊恐。

  及川彻也捧着脸跟着惊恐:“虽然我知道很多但是真的没想到有这么多……”

  岩泉一:“所以到底是什么?”

  及川彻弱声弱气地说:“阿凌从和我认识之后,和我有关的开销。朋友之间是相互的,可这个……”

  “拿命抵吧。”岩泉一冷酷无情地说。

  及川彻计算出来的数字实在超出了一个国中生的金钱认知。

  及川彻嘟嘟囔囔:“虽然就算我砸锅卖铁凑够了钱阿凌也不会收下但怎么想都越欠越多了怎么办要拿什么抵我这条小命有那么值钱吗……”

  岩泉一:“……”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话听起来怎么像在炫耀。

  “刚刚,我有在想一件事。”及川彻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岩泉一:“什么?”

  及川彻:“如果一开始阿凌说邀请我去东京就读,我会不会同意。”

  “会拒绝的吧。”岩泉一笃定道。

  “嗯,会拒绝。”及川彻苦恼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怪,从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开始,就有种……没办法拒绝的感觉。”

  及川彻可以用更肉麻的形容词,“宿命”。

  他无法解释两人之间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只是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是无话不谈的关系了。

  岩泉一猛然想起了什么,“不会吧……那天打电话来的陌生号码,给你选出隐藏款盲盒的就是远川吗?”

  见到及川彻点头,岩泉一震惊到失语,“你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的吗?”

  及川彻视线飘忽了一下,“阿凌有说过是我的粉丝。”

  但具体情况他也没有细究。

  及川彻想,如果是第一次在宫城县见到远川凌真人的他,肯定不会选择转学到东京。

  但今天,在确认御影玲王与远川凌是朋友之后,他确认远川凌家其实在东京之后。御影玲王的话让他开始忍不住思考,去深究这其中的含义。

  如果远川凌亲口邀请他转学东京,他要怎么办。

  他或许会为此而感到痛苦,因为他真的不想让阿凌失望,也无法放弃自己在宫城的生活——家人、排球、队友。

  但远川凌太迁就他了,太包容他了,远川凌的做法,与其叫做“偏爱”,不如叫做“牺牲”。

  “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为自己牺牲而无所作为吗?”及川彻在心里这样思索。

  及川彻强颜欢笑道:“阿凌,果然还是留在东京,和家人朋友在一起更好……今天晚上我会和他说这件事的。”

  他语气里的失落如此明显,连惯常的调笑语气都褪了个干净。

  岩泉一沉默着看他片刻,道:“及川,如果是难以用物质抹平的付出,你需要交付等同的回报,如果你珍惜和他的关系。分开之后,还是从话费开始还吧。”

  越洋电话的话费,真是够及川彻主动给在东京的远川凌打三年电话了。

  “呜哇——iwa酱居然还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哈!?”

  ……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人在听墙角。

  两人之间相识的始末和迹部景吾想的并不一样。

  远川凌在感情上主动得不像他,也卑微得不像他。

  及川彻也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不着调的人。

  更像是一个站在球场上发光的选手,不经意间吸引了远川凌的注意,说不准是排球还是及川彻这个人,一点点影响改变了远川凌的认知。

  他本身没有任何错处,迹部景吾自然不会把及川彻当做迁怒的对象。

  他只是很生气,在及川彻都能看得很明白两人之间的不平衡关系,并想弥补远川凌的情况下,远川凌却无动于衷。

  没有什么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爱情也不是用卑微的态度换来的。

  迹部景吾甚至有些庆幸,远川凌选择的人是及川彻,虽然想法稚嫩,但本性不坏。

  但他还是想试图改变远川凌的爱情观。

  否则他大概才是先被气死的那个。

  迹部景吾表情不快地坐在位置上,听忍足侑士讲完了之前的经过。

  忍足侑士总结道:“阿凌,一味的付出很多时候也会让对方吃不消哦。恋爱关系还是要讲究平衡的,不过那位及川君,很在乎你的感受。”

  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在恋爱上面很有经验也很有独到见解。

  但马上就被自家部长拆台了,迹部景吾说:“你从恋爱小说里学到的那套就别拿出来教导别人了。”

  实际上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的单身狗,整天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迹部大少爷对这种行为表示唾弃。

  忍足侑士抽了抽嘴角,“你不说谁知道啊?”

  哪有他这种忙前忙后帮人做事最后还要被一顿数落的,要不是现场的八卦真的很吸引他,他早就享受难得的假期去了。

  远川凌像泄了气的皮球,安安分分地坐回椅子上,过分乖巧地说:“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迹部景吾单手托着下巴,睨他一眼,“你最好是。”

  “也就是你觉得阿彻很好。”远川凌表情正色道。

  迹部景吾表情难看了起来,“我没说过。充其量只能说不是个骗子。”

  远川凌:“?”

  这话说得,好像之前有谁是骗子一样。

  忍足侑士撑在桌边,笑道:“这也只是初见面的考验罢了,以后的每一次也要加油啊。”

  远川凌:“……”

  不,还是饶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