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的话让唐韵心胸激荡, 她似乎精通这种语言魔力,三言两语之间就能鼓动起别人为她卖命的慷慨壮志。
怪不得秦珏是资本家,而唐韵只是个打工人。
唐韵来的时候明明是怀着负荆请罪的愧疚心态的, 但被秦总轻拿轻放地调侃了两句, 似乎有完全不追究的趋势。
但唐韵宁愿秦总能给她一个明确的处罚,让她能安安心心接受, 而不是一颗心总被吊在半空中,揣测着秦珏的心意,暗自酸楚。
于是唐韵想问个清楚。
“秦总,”她问, “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碰她?
是介意因为唐韵而招致的麻烦, 还是唐韵的身体对她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亦或是, 在秦家老宅,她不想做出格的事情?
总不可能是……
唐韵还有个压箱底的揣测,轻易不敢想, 怕想得多了自己都当真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秦珏怜惜她, 所以和她同床共枕,但迟迟没有碰她。
连那个吻,都是秦珏以为她睡着了,才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碰她的唇……
“咳, 昨天晚上啊……”秦珏有点尴尬。
唐韵果然还是问她来了, 毕竟现在回想起来, 秦珏自己都觉得自己忽然把人压着在颈侧嗅闻, 属实有点变态。
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是承认自己忘记了易感期, 还是承认自己似乎戒烟失败了,更丢人。
还是后者吧。
“我……我曾经有烟瘾。”秦珏坦白。
唐韵:“?”
“很多年前,遇上一些事情,当时我很颓废,发现抽烟可以解压,就抽了一阵子。”
“后来我就戒了,这么多年都没抽过,没想到……”
秦珏低头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在医院里破戒了,好像前功尽弃。”
“我早把你买的那包烟扔了,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想起来,有点烦躁。”
“然后我发现,你的信息素似乎可以缓解那种烦躁。”秦珏说。
她抬眼,非常赤城地望向唐韵,认真开口:“对不起,唐韵。”
唐韵愣住。
秦珏说的,和她想问的似乎不是一件事,她纠结的是结果,可秦珏剖白的是起因。
但这起因也相当重要,秦珏解答了唐韵一个小小的疑惑,怪不得她从未见过秦珏抽烟,哪天她却颤抖着手让她去买烟。
唐韵现在越发好奇,秦珏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她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会让一直冷静自持的秦珏会需要外力来帮助自己保持冷静,就像那天在歆歆的手术室门外那样。
“当时戒烟,很难受吧?”唐韵轻声问。
“是不太舒服,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放任自己复吸的。”秦珏说。
秦总当然有足够的自制力,唐韵亳不担心她说到做不到,但秦珏方才说唐韵的信息素能缓解戒烟的烦躁,让唐韵颇为在意。
“那,秦总,你以后想吸烟的时候,可以吸一吸我。”唐韵说。
脸都红透了,她到底再说什么啊!
“咳,再说,再说吧。”秦珏转移开视线。
唐韵口出狂言属实是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但现在脑子追上来了,她忽然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于是唐韵趁热打铁,一再加码。
她说:“秦总,当时你用你的信息素帮我治疗,我一直很想找机会回报,但我没什么用,只会拖你后腿。”
“现在我的信息素能帮到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希望秦总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言辞恳切,茶香四溢,秦珏难以招架。
好像她不答应,就伤了小朋友的心一样。
“那这样吧,如果我又有戒断反应了,我就找你。”秦珏说。
“不过根据我的经验,这个阶段很快就会过去,别担心。”秦珏补充。
唐韵乖巧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最好秦珏一直离不开她。
-
律所。
简臻坐在叶文桢办公室里,如坐针毡。
秦珏点头应允了叶文祯的要求,长风科技的简特助被借调到叶文桢律所继续当特助,但她收拾东西来了才发现,两边的条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她在长风科技,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朝阳、落地窗,风景秀美,视野开阔,虽然她不怎么有时间欣赏。
来了叶文桢这,叶律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开了个小隔间,就把简臻安排在里面,没有窗户,必须开着门共用叶律的空调,仿佛被人金屋藏了娇。
关键这还不是金屋,是个破屋。
简臻怀疑,叶文桢非把自己要过来,是憋了坏水要折腾她。
可为什么呢?要说得罪叶律,应该也是秦总得罪得更多,难道她不敢折腾秦总,所以就抓简臻这个秦总的手下来泄愤吗?
简臻越想,越觉得自己身世凄凉。
然而她这边心有千千结,叶律却一无所知,她舒适地靠在人体工学座椅靠背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偶尔打几个电话,说的全是外语。
简臻第一天来上岗,没有培训,没人对接,她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律所有什么日常事务是她能做的。
“宝贝,给我倒杯水。”叶律放下电话,忽然开口。
简臻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句宝贝是叫她的。
下一秒,简臻感觉到一种羞辱。
她是长风科技总裁的特助,约等于整个公司的大管家,从关黎时代起职级待遇就等同于副总了,她的工作只对秦总负责,只向秦总汇报。
虽然叶文桢来长风科技的几趟,她都陪同接待了,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做接待的。
简臻板着脸从她的小隔间里出来,到叶文桢的茶台,随便抓了一把不知道什么茶叶,洗也不洗,热水一泡,倒出来完事。
简臻端着杯子在叶文桢面前撂下,里面清亮的茶汤差点泼洒出来,叶文桢一看就笑了。
“生气了?简特助也会生气?”叶文桢笑着问。
“叶总,我也是人。”简臻说。
叶文桢笑得更开心了,“会生气好,真实多了。”
说完,她用三根手指捏住那个被简臻粗暴对待的小茶盅,呷了一口。
老实说,有点涩,简臻本来就不太通茶道,更何况这杯做得尤其敷衍。
但架不住叶文桢喜欢。
“坐。”她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座位。
叶文桢起身,去茶台,把被简臻糟蹋的茶叶倒掉,重新洗茶泡茶,很快满屋飘荡清香,她姿态优雅,动作格外赏心悦目。
叶文桢端了个小茶盘过来,托着一个紫砂壶两个一口就见底的茶杯,放在简臻面前。
“我这茶叶四位数一两,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这个价格?”叶文桢问。
简臻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但说实话,同样的茶叶,叶文桢泡出来似乎就是比她好喝,这点简臻不能不服。
“来,你看这个。”叶文桢把显示器转到两个人中间,她们俩一起看。
“这是什么东西?”简臻皱眉。
屏幕上似乎是财报,密密麻麻的,还是外文,简臻拧眉仔细辨认。
“这是黑天鹅的财报?”她震惊。
“是啊,所以简特助,我是有在认真工作的。”叶文桢说。
简臻顺手拿过叶文桢的鼠标,滚动着滚轮往下翻看,叶文桢的视线从简臻的手上一划而过,那个鼠标她方才一直握在手里,想必现在上面还沾染着叶律的体温。
简臻还真是……不拘小节。
叶律端着杯子闻茶香,品茶意,丝毫不急,让简臻慢慢看。
半晌,她半个身子倚靠在办公桌上,问:“看出什么了?”
简臻迟疑了片刻,问:“他们一年的营收,只有这些吗?”
“哈哈,有眼光。”叶文桢心情大好。
“我觉得他们的财务数据有问题,估计经不起细查,你知道P国打击什么犯罪力度最严格吗?”叶文桢问。
简臻摇头,她连本国的法律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外国的了。
“偷税漏税。”叶文桢摇摇头。
“没有一家大企业的账经得起反复查,我刚问了几个朋友,感觉有点方向。”叶文桢说。
“你是说?”简臻眼睛忽然亮起来。
“对,他们黑天鹅不是想借违约金逼你们家秦总破产吗,没关系,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
“收集黑天鹅偷税漏税的资料,整理成举报文件,我就是干这个的。”叶文桢说。
“往他们税务部门举报?”简臻问。
叶文桢笑着摇头,神情高深莫测:“非也非也。”
“我们送给他们。”叶文桢说。
“逃税可以说是他们这种大型企业的死穴,P国法律能罚到理查德半辈子白干,他肯定舍不得,所以我们不能害他啊。”
“我们把材料送给他一份,作为友情交换,他撤诉,我们皆大欢喜。”叶文桢说。
简臻后背发凉,她完全明白了,叶文桢想做的是极限施压。
“所以,你的庭前和解率那么高,是有原因的。”简臻评论道。
“谢谢夸奖。”叶文桢开心领评。
“简特助,有些资料我们远程是拿不到的,敢不敢跟我深入P国出一趟公差?”叶文桢问。
“敢啊,那有什么不敢的。”简臻立刻答应。
叶律笑起来,心想,简特助还是单纯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