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缕缕的Omega信息素飘进鼻腔, 空气里都是干净清爽的皂香,秦珏没想到唐韵就在门外,一瞬间怔住, 唐韵走向她, 秦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还好吗?”秦珏问。
“秦总,我想好了。”唐韵轻声说
秦珏不明就里。
唐韵冲着秦珏绽开一个微笑, 在秦珏没反应过来之际,她手指一勾,浴巾结散开,沉重的布料滑落。
秦珏脑子嗡的一声, 她下意识伸手捞回浴巾,用最快速度围回唐韵身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秦珏的反应完全出于本能, 等她的意识跟上行动,她才发现她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
她把唐韵圈进怀里了。
两个人中间只有一条浴巾阻隔。
唐韵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她后颈上红肿的Omega腺体散发出异常可口的味道, 秦珏忽然感觉心脏又不舒服了, 什么地方像是落了一根春天的杨柳絮, 轻飘飘,但是很痒。
秦珏喉头无声地吞咽,下一秒目不斜视地帮唐韵把浴巾掖好,拉开和唐韵的距离。
“你要做什么?”秦珏歪头笑着问, 掩饰得很好, 看不出一丝一毫狼狈。
“做秦总想要的。”唐韵直白道。
“转性了?这么突然?”秦珏拧眉, 那是原主想的, 她可没想过。
“从前是我不懂事,秦总, 我……”
唐韵还试图向秦珏靠近,被秦珏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抵住了肩膀,维持一定的距离。
“我不喜欢委曲求全。”秦珏说。
唐韵的眼眶一瞬间又红了起来,她走出这一步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她可以一咬牙把尊严抛下,但被秦珏屡次打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你是为了白天的事对吧?”秦珏终于想通了唐韵的变化,她果然需要离那股皂香远一点,不然脑子里仿佛都是流光溢彩的肥皂泡。
秦珏找了个离唐韵足够远足够安全的懒人沙发坐下,房间的温度似乎有点过高了,秦珏随口扯开了领口最上面的扣子。
唐韵的突然闯入打乱了秦珏的构想,秦总本来就不擅长向小妹妹认错,这下原本打好的体面的腹稿全忘了个干净,还要在唐韵面前假装从容。
“让我猜猜,觉得委屈了,想要我帮你撑腰是不是?”秦珏问。
唐韵抿唇半天没说话,眼眶逐渐湿润,又一点点平复,她等自己声音不会带出哭腔的时候终于开口,对秦珏说:“我没剽窃。”
“我知道,”秦珏点头,“应该是他抄你的。”
唐韵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你就差在我眼前加班了,是不是你自己做出的成果,我至少还看得到。”秦珏说。
唐韵嘴唇颤动,被秦珏理所应当的态度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
“不止我知道,肖剑明,还有那个要逼你自己辞职的关黎,他们都知道。”
“你踩进了别人的陷阱,你当然是无辜的,而害你的人比你自己更知道你无辜。”秦珏说。
“所……所以呢?”唐韵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
“要么,证明你自己的无辜,但自证清白一定会很艰难,他们既然设局,一定不会让你轻易脱身。要么,你直接掀翻对方的棋盘,解构他们的权威。”
“我建议你选后一种。”秦珏说。
“那么秦总和他们是一路的吗?”唐韵问。
秦珏哑然失笑:“我当然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那秦总站在我这边吗?”唐韵问。
这个问题秦珏不能笑着回答当然了,虽然给唐韵挖坑让她跳的不是秦珏,但秦珏却在其中推波助澜,她有无数机会可以告知唐韵,甚至,哪怕是提醒唐韵不要过于投入那个项目,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算不上站在唐韵那边。
面对唐韵直白的提问,秦珏少有地理亏词穷,她心虚地移开视线,不知道下面自己要说的话唐韵能不能理解。
“我是为你好。”秦珏说。
“为我好,就让我跟他们理论清楚。”唐韵说。
秦珏叹了口气,年轻人都容易冲动,幸好她也是从唐韵这样走过来的,她可以拉住唐韵。
“现在你有足够的时间了,能证明自己了吗?”秦珏问。
唐韵沉默。
会议室里秦总话说出口之后,她别无回旋的余地,当时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家,坐公交车散了一大圈心之后,收到了林浩发来的压缩包。
“我是相信你的,我把肖剑明的开发文件拷过来了,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小辫子。”林浩说。
唐韵回到公寓就打开电脑,一个一个打开林浩发给她的文件,肖剑明在会议室指控她的铁证就是相关开发日志的存档时间肖剑明比她更早,但这根本不可能。唐韵盯着屏幕盯到眼睛都痛了,他转写覆盖也好,调系统时间也罢,一定会有兼顾不到前后不对应的地方,但唐韵一无所获。
“你现在都证明不了,当时放任你在关黎和肖剑明的夹击下,你能说得清吗?”秦珏问。
“况且,当时会议室里有那么多人,不了解内情的人占大多数,他们会怎么看你,如果闹下去,陷入群体舆论当中,你还能稳稳当当地自证吗?”秦珏问。
秦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前面想告诉唐韵的,永远不要把自己陷入被迫自证清白的泥沼,不知道这样讲唐韵明白了没有。
唐韵无话可说,她顺着秦珏的描述思考,一瞬间后心发凉。
秦珏眼尖看到唐韵胳膊上汗毛立起来,意识到这小姑娘终于开始后怕了。吃一堑长一智,或许以后这小姑娘就不容易被骗了,秦珏心头一松。
心态的变化直接反映在秦珏说出口的话,她话锋一转,勾唇浅笑地问唐韵:“我只是让你停职,我开除你了吗?”
唐韵:“你……”
“放心,好好想想怎么把他们棋盘掀了,我会让你回去的。”秦珏说。
唐韵的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心里掀起海啸,以至于她似乎完全不能分辨自己眼下的情绪,也就来不及控制。
唐韵终于还是在秦珏面前落泪了。
秦珏的身影在她眼中变得模糊,随着泪珠轻弹摇晃,唐韵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泪,喉头滚过一声轻如呢喃的“谢谢。”
“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回去想办法,不要再站在这。”秦珏的从容微笑快撑不住了,她着急赶人。
唐韵一愣,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砰——
卧室门重新关上,秦珏脱力一样松弛脊背躺倒在沙发上,悠远的檀香味信息素一下子充斥整间卧室,秦珏张着口急促喘息,喘了两秒钟,伸长了胳膊去拿床头的药箱。
药箱有点远,秦珏努力去够但够不着,她从懒人沙发上翻滚下来,风度全无。
秦珏打开药箱时手指都在颤抖,指尖濡出一层细汗,在药箱盖子上打滑。药箱最上层就摆着Alpha抑制剂,她拔开针头盖直接给自己来了一针,冰冷的液体注入体内,她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就是易感期?”秦珏问。
系统:“是的宿主,您的信息素是好闻的檀香味,看来唐韵的信息素和您匹配度很高啊,你受她信息素影响很深呢。”
“其实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就不肯安安心心地当个普通金主呢?这完全是个福利本。”系统问。
秦珏:“闭嘴。”
这种事,在秦珏看来只属于两个相爱的人,在情到浓时,两个人都情难自禁,自然而然地发生。如果只屈服于最基本的生理冲动,秦珏觉得那是对她自己和对方的亵渎,所以她宁愿舍近求远,宁愿费力不讨好地寻找世界意志的漏洞,如果不是所谓的人设困住了她,她第一时间就会明白告诉唐韵,她们之间绝无可能发生关系。
秦珏躺在地板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慢慢等待抑制剂发挥作用,体内奔腾的热血逐渐凉下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转眼已经十月底,夜里气温降低,地板更凉,秦珏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冷。
那唐韵呢?她刚刚可是湿着头发赤着脚站在这屋里跟秦珏说了许久的话。
秦珏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横在她和唐韵中间的白墙,抓起手机给唐韵编辑了条消息。
“把头发吹干,穿上鞋子,别把自己冻病了。”
想了想,为了更符合原主的人设,秦珏又补充一句:“我可没功夫陪你看病。”
发完这一句,秦珏盯着屏幕等了两分钟,唐韵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复,秦珏不知道唐韵是没看见还是依旧在记恨她,理智上说秦珏需要唐韵的记恨,但秦珏又不喜欢看到唐韵的记恨,她把这种混乱归结于自己还没从信息素的风暴中恢复往日的英明神武,于是把手机放下走进浴室,给浴缸放满热水,闭上眼睛缓缓沉入水底。
这是秦珏自十八岁以来养成的习惯,彼时她患上了严重的睡眠障碍,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过去的场景,她曾三天两夜不敢合眼,终于在一次热水封闭自己所有的感官时,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后来她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她隐瞒了自己忽然选择躺进浴缸底的动机,只询问这是否能作为她缓解压力治疗失眠的手段,但心理医生到底是心理医生,她有意的隐瞒在人家专业人士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医生悲悯地注视了她片刻,然后和秦珏约定,她可以选择一些稍微过分一点的方式来解压,比如抽烟,比如坐在浴缸里睡觉。
她要学会放过自己,而不是放弃自己。
秦珏渐渐重新学会了睡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梦到过去的事,但偶尔做梦惊醒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于是她觉得自己康复了,只是多了两个小小的坏习惯,而她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里改掉这些坏习惯。
秦珏被冻醒的时候是凌晨,浴缸里的水已经冰凉,她没料到自己会一觉睡过去,所以没开保温。偷懒的后果就是,秦总从冷水里爬出来,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鼻子堵堵的。
“你不叫醒我?”秦珏问系统。
“啊,宿主睡觉的时候我一般不打扰。”系统语调无辜。
秦珏赶紧披上厚睡衣,去客厅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嗑了一片感冒药预防,她在微信上关心唐韵别冻病了,转头自己在冷水里泡了半宿,如果第二天感冒的人是她,秦总某些难以言喻的自尊心无疑将受到重大打击。
黑漆漆一片中,唐韵的卧室门下透出一线亮光,她看来确实是燃起了斗志。
唐韵看起来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但秦珏知道这小姑娘骨头硬的很,绝不肯低头服输。
那么问题就来了,秦珏发现了逻辑不自洽的地方,既然唐韵如此高傲,她为何会选择和原主签协议卖身,她就这么缺钱吗?她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顺理成章地工作赚钱,为什么非要这么急切?
秦珏看不出唐韵有什么迫切需要一大笔钱的地方,她花销很省,秦珏打到她卡上的钱完全可以支撑她过更奢侈的生活,但唐韵戴旧眼镜,买几百块钱的衣服。
“所以她为什么卖身?原主逼迫她的?”秦珏问。
“据我所知,唐韵明确知晓协议内容,她是自愿的。”系统答。
原主和唐韵签的那份协议应当就在她书房里放着,在秦珏认知中这种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她一来到这世界各种事接踵而至,那纸合同秦珏还没来得及看过一眼。
秦珏打算抽空看一看。
天快亮了,秦珏喝完这杯热水回到床上躺下,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可以睡,秦珏抓紧时间入眠。
明天,哦不对,是今天秦瑶从学校回来,秦太太提议晚上全家人聚一聚,姓关的也要参加,秦珏不希望自己脸上挂着睡眠不足的疲态,所以她得尽快休整。
天亮,秦珏起床,鼻子依旧闷闷的,脑袋也有点昏昏沉沉,果然感冒了。
唐韵没准备早餐,秦珏半点胃口也没有,路上指示简臻给她带一份早餐。
来到办公室,桌上摆着一杯冰美式配烟熏牛肉贝果,楼下咖啡店一起打包上来的,贝果甚至还带着冰碴子。自从家里养了一个唐韵之后,秦珏不知不觉间似乎很少喝咖啡了,这套早餐几乎是她原先的标配,现在秦珏浅尝一小口,冰冰凉凉下肚,感觉自己的体温又升高了一点点。
秦珏把简臻叫进来。
“名单整理好了吗?”秦珏问。
简臻递过来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员工信息,包括入职时间,部门调动记录,经手项目等信息,秦珏一份一份看过去,颇有几张面孔很刺眼。
“都在这了?”秦珏确认。
“是的。”简臻点头。
这才是秦珏的计划,她把唐韵竖成靶子,就让关黎急不可耐地做局针对唐韵,他总不可能真身上阵,只要动用自己的势力网络,那就不可能真正瞒天过海,原主浑浑噩噩看不清楚他的嘴脸,但现在的秦珏早就准备好了盯住所有风吹草动。
“接下来怎么做?”简臻问。
“该调动的调动,该外派的外派,持续关注,近期我会组织内部调查。”秦珏说。
“内部调查?恐怕师出无名啊。”简臻有点担忧。
秦珏勾起唇角,“很快就有了。”
她相信主角受的能力。
简臻一边刷刷刷低头记录,一边斟酌着询问:“唐小姐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
“是唐秘书。”秦珏纠正。
简臻抬头看了一眼秦珏,明白了秦珏的态度,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和唐韵的相处不少,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傻乎乎的没有一点心眼,让人联想起她刚踏入社会的模样。
“好的,那我这就去处理。”简臻说。
秦珏的指令明确,她转身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秦总叫了回来。
“那个眼镜……”秦珏问。
“我联系了高定厂家,现在应该正在定制过程中,您需要看一下账单吗?”简臻问。
“不用了,尽快拿给我。”
秦珏摆摆手示意简臻离开,她撑着额头休息,余光落在桌面上只喝了一口的冰美式,嘴巴里泛苦,忽然怀念热乎乎带点甜味的牛奶了。
但这里没有。
秦总抿唇,默默给自己换了一杯热水。
*
晚上家宴,关黎定了一家传统中餐馆子,秦珏进门被服务生领去包间,抬头看见包间门上写着“和美厅”,寓意一家人和和美美吗?
秦珏觉得有点好笑,关黎就会在这种地方耍小心思。
秦珏是最后一个到的,秦太太、秦瑶和关黎早已到了,秦珏在秦瑶对面的空位上坐下,看着对面秦瑶和关黎并排。
“今天这顿饭,主要是庆祝咱们瑶瑶比赛获奖,我们一起为她喝一杯吧。”关黎笑着说。
他准备了有年份的红酒,每人手边都摆着半杯,关黎第一个举杯站起来,秦珏垂眸盯着酒杯看了两秒钟,端起了旁边的青柑普洱。
“感冒了,吃了点药,就不喝酒了。”秦珏说。
“小珏要注意身体啊,公司的事情不要太操劳了,还有我呢。”关黎笑道。
“或许没有你,我更省心。”秦珏笑着说。
关黎一愣,然后自顾自笑开,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小珏最近心情不太好,我理解的,但是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我也不好打破。”关黎笑着跟秦太太解释,言语当中不忘暗示秦珏是为了他处置唐韵的事闹脾气。
爱闹脾气,不成熟,靠不住,关黎给秦珏塑造形象一向如此。
如果换作以往,秦太太这时候肯定会捧场地问一句是什么事,或许还会顺着关黎的话头批评秦珏乱来,但今天的秦太太好像忽然情商低了,只跟着关黎笑,问都不问一句。
关黎脸上有点挂不住。
“好了,今天是家宴,就不提公司的事了扫阿姨的兴了。”关黎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说来,瑶瑶再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时间过得太快,我几乎都要反应不过来了,”关黎扭头深情地望了一眼秦瑶,然后垂眸笑了一声,仿佛有点不好意思,“阿姨,我和瑶瑶在一起好几年了,我想……”
秦瑶错愕地转头看想他,很明显关黎没跟她商量,但自己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剩下的话一股脑说完。
“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肯定不能委屈瑶瑶,我已经在一点一点准备了,今天阿姨也在,我想请阿姨为我和瑶瑶做个见证。”关黎举起酒杯。
秦珏没想到关黎这就坐不住了,他所谓的求个见证,无非是逼秦太太在今天的饭桌上表态,今天秦家所有人坐在一起,他要借机和秦瑶订婚。
秦瑶才多大?他急不可耐要当乘龙快婿了?还是怕秦珏开始管公司的事了,急着给自己争名分?
关黎说完,殷切地注视着秦太太,但秦太太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这有什么可见证的,我们家风开明,婚姻大事一向是自己做主,主要看瑶瑶的意思,”秦太太笑着接茬,但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瑶瑶还没毕业呢。”。
“阿姨,其实我跟瑶瑶的意思都是……”
“现在不急吧。”秦珏打断了关黎没说完的话。
关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装出温和的模样,问秦珏:“不是看瑶瑶的意思吗?”
言外之意就是,秦珏这个做姐姐的,未免管得有点太宽了。
“瑶瑶还小,自然不急。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喜欢读书的,还拿了奖,肯定要以学业为重。”秦珏说。
秦太太不好当恶人,她就来当这个恶人,身为长姐过问妹妹的婚姻大事,她当然能管。
秦太太抬眼往秦珏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确实,小珏当年读书就不灵光,她爸爸骂过好多次呢,幸好瑶瑶争气。”
“要读书也不影响,反正还有一年毕业,先定下来。”关黎笑道。
“不着急,瑶瑶读书天赋好,要我说,再读个硕士博士才好。”秦珏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珏盯着关黎的眼睛,冷脸问,“还是说,关副总等不及了?”
此话一出,餐桌上立刻陷入沉默,关黎比秦瑶大好几岁,甚至比秦珏这个姐姐还大一岁,老男人最怕被人指出吃嫩草,他虽然野心昭昭,但总要披一层爱情的幌子。
早在秦父去世之前他就是长风的员工了,因为工作来过几趟秦家,秦瑶上大学报到的时候秦父正在外地开会,秦珏跟秦瑶从小就不对付,关黎自告奋勇送她报到,仗着那是他母校,以学长自居,帮秦瑶摆平了几件麻烦事,轻轻松松俘获了小女孩的芳心。
后来秦父去世,秦珏继承家业,但原身那个二世祖根本不懂得经营管理,关黎大权独揽几年下来,他哪还受得了有人当面让他下不来台。
“秦总也不要太封建了,瑶瑶是独立的人,你不能不听她的想法。”关黎开始往秦珏头上扣大帽子。
“我……”秦瑶忽然开口。
秦瑶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她双手捏紧了桌布,盯着眼前空空荡荡的餐盘,缓缓说:“我也觉得,未来几年都要以学业为重,其他先不急。”
关黎诧异地扭头看向秦瑶,秦瑶垂着眼刻意避开了和关黎的眼神接触。
关黎笑得有点勉强,小声问秦瑶:“瑶瑶,你什么时候忽然想读研了,之前不是天天念着想要赶紧毕业吗?”
秦瑶飞快地看了一眼秦珏的位置,说:“我就是忽然发现自己或许有点学术天赋。”
老实说,秦瑶的反应完全出乎秦珏的意料,她以为秦瑶年纪小被关黎拿捏住了,满眼只能看见关黎的好,但眼前所见的秦瑶并不那么想和关黎结婚。
还好,那还有救。
而且,秦瑶那飞快的一眼让秦珏玩味,像是秦瑶的求助,所以秦珏不得不帮忙。
“呵,关副总,听到了吗,瑶瑶的想法。”秦珏出声嘲讽。
关黎闻言脸色冷下来,沉默了片刻,又恢复温和克制的模样,他温声说:“瑶瑶想做学术,我肯定支持,反正只是定一个日子,其他的我去准备,耽误不了什么的。”
简直厚颜无耻!
秦珏头疼得紧,满桌菜油腻腻的看着就头昏,本来就是做恶人,原身在家里也不是第一天肆意妄为了。
“哈!”秦珏如同看了一场滑稽戏,干脆撂下筷子站起身,摔门出去,半真半假地给关黎来了一场不欢而散。
秦太太叹了口气,熟练地无奈道:“小珏这孩子脾气大,你惹她干什么,我们都不敢惹她的,先吃饭吧。”
连消带打,把关黎的话堵进肚子里。
秦珏饿着肚子出门,头晕眼花地站在饭店门口吹风,她给司机发消息来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一滑,消息就发到了唐韵的手机上。
等秦珏看清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人影,才意识到她发错了人。
唐韵也好,谁也好,赶紧送她回去吃一片感冒药睡觉才是正经。
秦珏跟唐韵上了出租车,车内空间狭小,熏着劣质的车载熏香,让秦珏本来就昏沉沉的脑袋更沉重了。
她和唐韵紧挨着,唐韵的肩膀似乎是个绝好的支撑点,她靠在唐韵肩头,半眯着眼睛。
“回头我给你挑一辆车,省的你出门还要打车。”秦珏说。
她毕竟是第一次跟小姑娘同住,有些事想不到也实属正常,秦珏不是个克扣身边人福利的坏老板,她车库里停着好几辆车,挑一个合适的给唐韵开只是小事一桩。
唐韵身形一僵,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低声对秦珏说:“我不会开车。”
“不会开车怎么行,抽空去学。”秦珏顺口说。
唐韵沉默。
如果是清醒的秦总,应该不难发现唐韵的异样,但现在秦总只剩下半个脑子能转,把唐韵的沉默直接当成了默认。
终于到了公寓,秦珏走路有点发飘,唐韵扶着她下车,摸到一手滚烫。
“秦总,你生病了吗?”唐韵问。
“嗯,可能吧。”秦珏说。
“我送你去医院?”唐韵问。
“小感冒,不用。”秦珏摇头。
她以为自己是沉稳强大的成年人,但实则只能勉强称得上是身残志坚,秦珏靠在唐韵身上进了家门,被唐韵直接扶着进卧室塞进棉被里。
唐韵忙着给秦总烧热水,又去药箱里找感冒药,整整齐齐的一板感冒药上缺了一颗,但唐韵多了个心眼把药盒翻过来看了一眼。
过期半年了。
唐韵跑下楼去给秦总买感冒药,退烧药也得来一点,药店的员工天花乱坠一通推荐,唐韵结完账手机里立刻被划走三位数。
唐韵:“……”
节省惯了的唐韵感到心痛。
算了,秦总娇贵,那就是会贵一点。
唐韵说服自己贵有贵的好,拎着一大包药上楼,坐在秦珏面前拆包,拎出一袋药店员工拍胸脯保证是甜甜草莓味的感冒冲剂,抖了抖小方块包装打算撕开,被秦珏一把摁住了手。
秦总艰难摇头,但语气坚定:“不行,不做。”
唐韵:“啊?”
“不喝药吗?”唐韵问。
秦珏眼神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唐韵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啪——
秦珏的手摔进被子里,闭上眼,装死。
唐韵撕开包装,一股子工业感的虚假草莓味扑面而来,热水一冲更加难以言喻,她用小勺子搅匀,喂到秦珏嘴边。
这个场面让秦珏恍惚间以为自己快死了。
“咳,你扶我起来,我自己喝。”秦珏说。
“哦好的,不好意思哈,我忘记你是个成年人了。”唐韵尴尬地笑了笑。
“拿我当小孩呢?”秦珏嘴里嘟嘟囔囔,接过药碗,一大口闷进去,然后倒头就睡,顾不上唐韵还在自己房间里。
唐韵垂眸看着秦珏,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还是烫手。
秦珏心脏不好,甚至当她面晕倒进过一次抢救室,唐韵不明白为什么秦珏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点也没有身为病秧子的自觉。
唐韵回忆了一遍,秦珏似乎没说过她不能和秦珏同处一室,甚至住院的那几天都是唐韵贴身照顾的秦珏。于是唐韵出门左拐把自己的电脑搬过来,在秦珏卧室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打算重操旧业。
她的金主可不能烧成个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