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 眼前的一切变成慢动作,夏诗弦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杯子里的水缓慢而美丽的,倾泻出来。

  一瞬间她脑补了很多。

  说时迟那时快, 文思月眼疾手快拽住夏诗弦往后撤,挡在两人身前的服务员霎时间变成武林高手, 轻飘飘的接住杯子,滚烫的茶水也跟有磁力似的, 尽数回到杯子里。

  夏诗弦:……

  这什么武林高手?!当服务员着实屈才了。

  接着服务员气定神闲的推开门, 笑眯眯的, “几位客人,茶水杯请不要随便乱丢,会惊扰到其他用餐的客人的。”

  夏诗弦小心翼翼探出头,生怕再一个飞来横杯, 她可没有服务员的身手, 杯子飞过来她百分百要被砸个眼冒金星。

  “不好意思, 是我不小心, 谢谢你啊……”邻居阿姨脸上满是歉意开口解释。

  这得是多不小心,杯子才能飞出两米开外……夏诗弦懒得想。

  况且, 邻居阿姨大概是在场几人中扔杯子可能性最低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夏诗弦探究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转。

  包间不是很大,也不像前几次文思月带她去的那几个餐厅有特色,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餐厅的样子, 但夏诗弦下意识觉得肯定不像她看到的这么普通, 至少服务员的身手不是普通餐厅能有的。

  “先进去。”文思月侧头,先夏诗弦一步走进包间,简单跟老总裁她们打了个招呼, 径自坐下, “点菜了吗?”

  服务员:“女士还没有。”

  文思月接过菜单, 大致看了看,点了几个菜,“今天算是重要的日子,刚才那茶杯是怎么回事?”

  夏母眼神闪烁,张张嘴想说什么,被邻居阿姨拦住,“茶杯确实是我不小心甩出去的,杯子太烫了我没有拿住。”

  好像挺有道理的啊,夏诗弦跟着坐下,没有深想太多,包间很大,墙上错落有致挂着几幅山水画,圆桌中间摆着精心修剪过的发财树,夏诗弦耸动鼻尖,周围除了若有似无的松涛和流水声,隐隐还能闻到松香。

  哦是文思月身上长年累月信息素的味道,她这么想着,不由往文思月身边靠了靠。

  淡淡的松香不至于让她发热,反而被信息素包围着让她有种异常的安心感。

  接着她倚靠着文思月,细细观察起屋内的人来。

  老总裁坐在主位,半低头颌着眼一言不发,带着卷的长发自然落肩披散,偶尔抬起头,眼神也是阴森森的。

  夫人距离老总裁一个身位,一袭熟悉的白衣,明显的混血长相,却意外有种仙气飘飘之感。

  夏诗弦暗暗吐槽,夫人除了长得仙气飘飘,性格可一点都不仙,像极了封建老古董,硬要说的话,大概没事总喜欢搞点行为艺术勉强算是跟仙沾边。

  反观夏母和邻居,本以为邻居跟她妈气质差不多,都是县城出身,夏诗弦不经意多看了两眼,除了夏母,邻居身上似乎也有种莫名的富贵气息。

  在座的除了夏诗弦母女,大概都是钞能力使用者,想到这里,夏诗弦不禁想为自己流两滴柠檬眼泪,为啥她们母女俩就不能天降横财,或者突然窜出个陌生人给她俩一千万啊!

  也只是想想而已。

  文思月点完菜,包间除了服务员偶尔低声询问加水再没人说话,夏诗弦一双眼睛到处转,夏母今天不知有什么打算,进来这么久硬是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她妈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明显不是啊!夏诗弦桌下轻点文思月,使了几个眼色:

  【我妈今天不对劲,她从我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过。】

  文思月轻描淡写看她,【大概邻居阿姨的办法,问题不大。】

  夏诗弦抽动眼角,【借你吉言。】

  以她的经验看,问题很大,非常大,今天这顿饭十有八九鸡飞狗跳。

  正琢磨着,夏母那边神色变了又变,在一片宁静祥和中开了口:

  “小月妈,您两位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小月妈】三个字听的两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一会。

  老总裁咳嗽两声,一向阴霾的眉眼多了几丝莫名情绪,“夏……女士,您想听什么?”

  也许是太久没回家乡,或者见到家乡的人,她开口时不自觉带上了口音。

  熟悉的口音听得夏女士也是一愣,但她没太吃惊,“我想听的,那可太多了,你们两位,尤其是你夫人,能听懂吗?”

  “我肯定能听懂,听不懂怎么跟她生活?听不懂我女儿能有这么包准的普通话?”老总裁还没说话,夫人抢着说道。

  夏母笑了,“确实挺包准的,还有小月妈,小月从小跟她外婆一块生活,要说标准也是小月外婆标准。”

  她还特地在标准两个字上加重读音。

  夏诗弦叹气,她妈要开始搞事了。

  “她说的什么意思?”夫人似懂非懂。

  老总裁淡定解释,“说你国语没我妈标准。”

  夏诗弦:……

  夏母:……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母女俩对视一眼,表情同时出现短暂的空白。

  夫人狐疑,“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她是在嘲笑我?”

  随即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夏母,“你在嘲笑我说话不包准。”

  夏母摊手,“对我就是嘲笑你话说不利索,怎样?”

  夏诗弦一声我靠差点脱口而出,瞟了眼文思月,她立马起身打圆场,“妈要不要尝尝……呃,尝尝这个果汁?!应该挺好喝的吧。”

  夏母随意瞥菜单,“不喝,蓝了吧唧的,看着就不想喝。”

  “哼,我看是不敢喝吧,找借口。”夫人一声冷哼,看都没看是什么,给她和老总裁各点一杯。

  老总裁从进门到现在终于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夫人话音刚落,夏母这座憋了许久的活火山爆发了,她笃的一声放下茶杯,开口就是一连串,“我不敢?谁说我不敢的,我只是不想喝,别对我用激将法哈,没用,我不吃你那套。”

  说着招手示意服务员,“你这里不是有特浓苦瓜汁吗,给这位女士来一杯泄泄火。”

  省的成天用眼角看人不说,还阴阳怪气的。

  服务员很专业,和煦笑容万年不变,“好的再来两杯超级加倍特浓苦瓜汁,请问还需要什么吗?如果客人暂时不点菜的话,我先离开了。”

  文思月点头,服务员不紧不慢的离开包间,这下包间内只剩【自己人】,夏母撸起袖子摆出架势,“嫌麻烦小月妈解释解释当年小月为什么不辞而别?虽然两个孩子没跟我说详细,但少不得小月妈推波助澜吧?”

  夏诗弦直到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她妈可不是来和和美美吃饭的,夏母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阵安静,夫人埋头喝茶,摇身一变成了进门时夏母惊鸿一瞥的白衣仙女。

  半晌,老总裁放下茶杯幽幽叹气,“这件事还要从我离开家开始……”

  “别离开家了,麻烦小月妈长话短说。”夏母口气冷硬,手指不自觉的摩挲杯子,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

  邻居阿姨解释完杯子为什么飞出去后便维持着透明人状态,目光基本集中在夏母身上,很少挪开目光。

  “嗯……总之是我决定把小月留在国内跟着外婆,等她完成分化再接到我们身边,我在伦敦形单影只没有其亲人,不涉及什么,但是她家……家族兴旺人员复杂,加上从小月三四岁一直到大概……十四岁左右,她家都在争夺继承权。”老总裁听话的略过个人奋斗史,快进到文思月小时候。

  夏母琢磨出来味道了,“所以你们为了她的安全,把她不闻不问扔在国内?”

  老总裁噎了下,“寒暑假我们都请求她回来……”

  解释的苍白无力。

  夏诗弦又恍然大悟:难怪暑假找文思月,总有那么半个月不在。

  文奶奶说回去看父母原来是真的。

  夏母的冷嘲热讽不知哪句刺激到了夫人,夫人茶水都不喝了,冷冷哼一声,“小月跟我们很亲的,每年寒暑假我都带她世界各地到处玩,”说完她不甘心的往文思月的方向看,“可这孩子总惦记回家,一点也不想跟我们多待……”

  夏诗弦原本还担心场面失控,可当她看到夫人说话时眼里有泪光,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再说什么。

  夫人找南星蘅大概也是看上南星蘅当时装出来的温柔细心,是可以精心照顾女儿的人选吧,所以后面纵容了南星蘅作妖,直到意识到南星蘅真的有可能会伤害到文思月,才收回了一直以来的纵容。

  把南星蘅送进精神病院大概也有两位小月妈的功劳。

  只是不管怎样,两人在文思月的童年和青春期都是缺席的,这点无论怎样都无法扭转。

  夏诗弦抿紧嘴唇,桌下伸手牵住文思月的手,紧紧握住给人安慰,文思月回望她,弯着唇轻笑,眼神闪烁,让她不要担心。

  然后悠哉开口,“几位先别吵了,听听我这位当事人的想法如何?阿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许多年不联络诗弦吗,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省得有人都要跟我谈婚论嫁,还心有芥蒂。”

  夏诗弦瞪她。

  文思月笑笑,“我看你也需要一杯特浓苦瓜汁,喝下去泄泻心里的火,不要总是生气的样子,像只松鼠。”

  不等夏诗弦反驳,她眼神微动,带着几分怀念开口:

  “我记得那天天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