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护工很淡定, 文思月撒娇的语气没让她有丝毫动摇,夏诗弦连忙打开灯,但开灯后她发现还不如不开灯。

  文思月不光语气撒娇, 穿的也很娇,夏诗弦的睡衣穿在她身上紧巴巴的, 袖子短裤腿也短,扣子还系串了, 睡衣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

  除了睡衣, 夏诗弦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整个人被文思月圈在臂弯间,跟护工站一块她高护工半头,然而跟文思月一对比,原本不算矮的她此刻显得格外娇小。

  “你矜持点, 还有人呢!”夏诗弦双手按着文思月露出来的半个胸口推搡着, 同时咬牙小声说。

  文思月歪着头似乎想亲她, 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注意除了夏诗弦还有别人。

  听到夏诗弦的话, 她停止动作,侧着头看过去, 护工把包放到桌上,像没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说了句, “看来夏小姐暂时不需要照顾了, 那我先走了。”

  夏诗弦从文思月的包围里钻出来,干笑两声,“阿姨这么晚了回去不方便, 要不在这里凑合一晚上?这病房好像是个套房, 那边还有个房间。”说着她指了指小隔间。

  文思月没说话, 只是上下打量护工,夏诗弦瞄她一眼,见她表情平淡,没有通常被打扰后的暴躁感,反而有点耐人寻味。

  护工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过多的犹豫,她点点头,随即进入隔间,并把门从里面反锁,显然不想被打扰。

  听着咔啦咔啦的落锁声,夏诗弦有点不自在,她还是有点包袱在的,虽然不介意文思月在有人的场合表达感情,但她更希望文思月尽量内敛一点,还是不要在长辈面前表达她的感情。

  总之就是好尴尬。

  她觉得自己快成尴尬精了,成天都在尴尬。

  “别想太多,你需要静养,来。”文思月的声音唤会她的神志,夏诗弦往文思月那边看了眼,对方已然坐在床边,顺便还拍了拍厚厚的床垫。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不是很想过去。

  “来。”文思月又说了一遍,夏诗弦脚步踟躇,缓慢地蹭过去,文思月目光很平,她想就算她不过去也不会怎样,顶多就是文思月求她过去而已,可她一个暴脾气,怎么每次都能容忍文思月呢,明明出格的事没少做,可她鲜有追究。

  哦在刚遇到文思月的时候,她对以前的事还挺计较的,人也拧巴得很,一方面不想知道文思月的蛛丝马迹,有时又跟疯了似的,半夜惊醒后,疯狂在网络上搜索文思月三个字。

  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文思月订婚的消息。

  现在想想,一个多月前的事居然让她感到一丝遥远。

  她挪动脚步顺着文思月的手坐到床边,心里涌上难以言明的惆怅,她在伦敦生活过几年,伦敦的大街小巷留下她不少足迹,然后她的生活戛然而止,她不得不赶在签证到期之前买机票回国。

  夏诗弦恍如隔世,她在坐上归国的飞机时,隐隐觉得她可能不会有机会再来了,她不属于伦敦,她终究都是要长途跋涉的回到熟悉的那片故土的。

  是文思月给她机会,让她再度回到了这里,哪怕是短暂的一瞬。

  她低头望着被子上的皱褶,以及身边人直白的视线,有些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对方。

  “累了?”文思月看她双眼发直,以为她大概是累得不行,从床上滑下去捏着她的脚腕想帮她脱袜子,夏诗弦一个激灵克制住踢人的冲动,小腿剧烈的抖动了下,“你干嘛?”

  文思月波澜不惊,“帮你换衣服。”

  夏诗弦收回腿,“我自己来啦。”

  她三下五除二把袜子脱掉,脚塞到毛绒拖鞋里,“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语气带着点惆怅,夏诗弦问出口后顿了下,YS的品牌秀上闯入持枪的恐怖分子,她回来见到文思月问出来的却是什么时候回国,而不是事态怎么样了。

  密密麻麻的愧疚浮上来,她有点恼恨自己,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忘记了,哪怕在夫人的公寓里,她用微信也能问,可她什么都没问,也不管文思月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毕竟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品牌的压力是很大的。

  “大约过两天,如果诗弦想回去,我明天安排私人飞机。”文思月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套睡衣递给夏诗弦。

  “正好回国进行检查,可以让医生帮你。”

  夏诗弦抿紧嘴唇,“秀,怎么样了?”

  她语气低落,这是她的第一场秀,她好不甘心。

  文思月帮她把睡衣外面包裹的塑料膜拆开,“人抓走后继续了,只不过我简化了一些步骤,影响在可控范围内,不用太过担心。”

  夏诗弦听出些端倪来,她侧着头不说话,她怎么能不担心呢?失去的神智似乎在文思月的一举一动下慢慢回笼,她侧头瞥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有点局促。

  她今天怎么了?情绪怎么上上下下的,夏诗弦接过文思月递过来的易拉罐,易拉罐是热的,对方贴心的帮她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她接过毫无意识的喝了口,红豆的香甜以及略带粘稠的口感在她嘴里荡开。

  “这是什么,豆沙……?”夏诗弦咽下去,这一口喝下去,她觉得身体都变暖和了。

  文思月坐在床边看着她笑,“好喝么,特意让厨师做的。”

  夏诗弦点点头,寒冷的冬夜里,一罐红豆沙竟然让她眼眶发酸,也许她真的很好打发,一点点感情,一罐带着暖意的饮料,就能俘获她。

  她默默捏紧易拉罐,“我跟你一块回去,YS的品牌秀告一段落,但恐怖分子的事还没有,南星蘅的高定秀也没有,钟秘书搜集了很多证据,我要在她的高定秀上揭穿她。”

  夏诗弦抬头,仰头喝红豆沙,抹了把嘴接着说:“我不想再逃避了,南星蘅的高定秀在两天后,她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明天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文思月眼光专注的看她,“好,只要你开心。”

  夏诗弦放下易拉罐,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其实我过的还算开心啦,自从你来到我身边我一直都……,虽然我挺介意你跟南星蘅有过婚约的,但我没有怨你怪你,毕竟你们两个在事业上确实挺匹配的,不像我,眼看要到三十岁却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

  她组织着语言,眉毛使劲拧着,脸颊也有点红,走了几步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她扯过一张椅子坐下,腿不停的抖,“你先别说,听我说,今天不说,也许我就没勇气说了。”

  文思月眼里闪着光,明明灭灭,最终她合上嘴唇,安静的坐在床边侧耳倾听。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挺感谢你的,你来的时候我被整个设计部针对,第三方的设计稿改了又改,要不是恰好第三方过了我的设计稿,你又看上它,我想我大概已经被迫辞职了。”

  夏诗弦说着感觉到口渴,她不敢去看文思月的眼神,“当时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你可能也有这部分原因在,可是越跟你接触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太渺小了,我无法直视这种落差,我想我们大概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我跟你其实在分化后就应该结束。”

  “为什么会这么想?”文思月轻声问。

  夏诗弦笑了笑,“这不显而易见的吗,我们哪里都不搭,你是顶A,我只是个Beta,就算现在分化成了O,大概也是个发育不良的,而且你家大业大,我大概会被嘲笑吧。”

  她声音低了下来,“所以我才……”

  文思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腿缠住她不停抖动的小腿,夏诗弦浑身一个激灵,想把腿缩回去。

  “所以你才那样对我,一见面就说我们两清,诗弦原来你这么拧巴。”文思月语气平和。

  夏诗弦别过头,她说的毫无章法,但文思月已经买明白了她的意思。

  小腿被紧紧缠住,由不得她做动作,文思月声音带了些哑,“你一直都习惯把我放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上,认为保护我是你的责任,以前是,知道我有紊乱症的后更是,我不喜欢这样,今天你为什么想要一个人面对恐怖分子?是觉得哪怕你受伤也无所谓,只要我没事就行吗?”

  夏诗弦怔楞,她当时没想那么细致,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文思月受伤。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受伤了,我会怎么样?”文思月又问她。

  半晌过后,夏诗弦开口,“我……没想那么多。”

  文思月深深的叹息,“今天我反而想起当时同意继承YS的理由了。”

  夏诗弦没明白她的意思,抿着嘴唇看她,文思月仍旧缠着她的小腿,甚至还隐隐往上蔓延,“很简单,我想帮你实现梦想,我想用YS帮你铺平道路。”

  “我想看到诗弦为喜欢的事情拼尽一切的样子。”

  夏诗弦惊呆了,她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文思月眼神闪着别样的光芒,她凑近夏诗弦,“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诗弦,完全没有必要,你有天赋有才华,你配得上拥有一切。”

  文思月说的很认真,夏诗弦听得满脸通红,什么天赋不天赋的,她也就一件夹克上了时装周而已,比她有灵感的设计师比比皆是,她要是真的有天赋,也不会被第三方毙掉那么多次……

  以前说自己有天赋有才能都是鼓励自己的,她还是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水平的。

  “你……说的太夸张了吧……我没有对自己评价很低……”夏诗弦不好意思了,文思月给她吹彩虹屁,有点夸张。

  小腿的勒感逐渐变成带着热意的痒,她若有所觉的向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跟文思月的腿缠到一块,两条腿及其缠绵的靠在一起。

  文思月此刻离她很近,她稍微不注意嘴唇就能擦到对方的鼻尖。

  屋内白色的灯晃了她的眼,夏诗弦伸出手指轻点对方的鼻尖,文思月捏住她的手指,似笑非笑,“怎么,想对我动手动脚?”

  “没有……我就是……”夏诗弦语塞,总不能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吧。

  文思月松开捏着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抚摸夏诗弦的指尖,“就是……看我太好看了,忍不住想摸我?”

  夏诗弦彻底闭嘴,这个女人太孟浪,她浪不过她。

  气氛有些黏着。

  正当夏诗弦以为文思月要对她做点什么的时候,对方松开她的指尖,腿也收了回去,规矩的坐在床边,“很晚了,要洗澡吗?”

  夏诗弦心里空落落的,“啊……我洗过了,我去换睡衣。”

  她站起来想拿放在床上的睡衣,虽然互相都见过彼此不穿衣服的样子,但她还是无法坐到在文思月的注视下换衣服,每每看到文思月深沉的眼神,她都有种要被对方吸进去的错觉。

  逃荒似的钻进卫生间里换睡衣,文思月没拦她,大概也是顾及到病房的小隔间里还有个人,夏诗弦揪着睡衣下摆走出卫生间,文思月已经躺进被窝里了。

  看到她出来,对方把被窝掀开一道,“来。”

  夏诗弦钻进去,这么一会的功夫,被窝里面已经暖暖和和的,夏诗弦舒服的喟叹,“好暖和,舒服死了。”

  只是床有些窄,两个人贴的很近,身体几乎没有缝隙。

  她的心里回到时装周,“为什么总有人保南星蘅啊……她简直比小强还小强。”

  她真的想不通,夫人为什么死活要保这个烂人。

  “因为她还有价值,时装周发生的事她的风评降到最低点,高定秀如期举行算是噱头。”

  夏诗弦不明白了,“这不就是等着看人笑话吗?”

  文思月眼神闪了闪,“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不谈工作,睡了。”文思月把被子往上拉,顺手关灯,屋内顿时一片黑暗,夏诗弦闻着文思月身上浅浅的松香,不知不觉睡着了。

  文思月像是摸小宠物似的一直在抚摸夏诗弦的头,夏诗弦迷糊的抗议两声,实在扛不住睡意,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最后下意识的往文思月怀里拱。

  文思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拍着夏诗弦的后背,一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刚才她手机亮了下,显示有信息进来,她知道是秘书,也没急着看,等夏诗弦睡着,她才拿过手机不停翻阅。

  为了不打扰夏诗弦,她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钟秘书:【总裁,已全部安排妥当。】

  文思月随手回了个嗯字。

  钟秘书:【总裁,您这样瞒着夏小姐,夏小姐过后会生气。】

  文思月眼神闪烁,【不会,你仔细检查,确保不出一丝纰漏。】

  钟秘书应了声是,手机屏幕暗下来,一同暗下来的,还有文思月隐没在黑暗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