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引战成殇【完结】>第六十一章 天时人和

  翌日,景知瑜起了个大早。一番洗漱之后,他推开屋门,却被看守他的士兵给拦住了出去的路。

  “你不能出去!”其中一个士兵威胁道。

  “我不出去,我就问一句,你们将军出去打仗不带上你们吗?”

  “你哪那么多废话,打你们大奚还需要我们全部兵力吗?”

  那士兵一开口,景知瑜便知晓阿木尔担心有人偷袭,特地留人驻扎在和州。

  想到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景知瑜刚要关门回屋,只见一只手突然抓住门框,景知瑜一顿,又将房门打开。

  “见过公子。”几个北凌士兵看到阿日斯兰后纷纷行礼道。

  阿日斯兰看了眼他们,随后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来找景先生交流下棋术。”

  “是!”

  看到阿日斯兰端着个棋盘,便让他进来了。

  在景知瑜被阿木尔关押的这段日子里,还是阿日斯兰时不时地过来找他下棋打发时间。若非阿日斯兰三天两头的来找他下棋解闷,恐怕他得憋出毛病来。

  原先景知瑜对阿日斯兰满是敌意,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也聊成了朋友。也许是阿日斯兰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景知瑜感觉在这全是外邦人的地方,总算是有个跟他血脉相近的人。

  景知瑜将阿日斯兰引进房屋,转身给他泡茶。趁着这工夫,阿日斯兰将棋盘放到茶几上,先盘腿坐了下来。

  等景知瑜端着茶壶给阿日斯兰倒茶的时候,阿日斯兰很清楚地看到景知瑜脖子上的痕迹。

  景知瑜倒完茶,阿日斯兰按住他的手,有些心疼道:“昨晚,你还好吗?”

  “没什么。”景知瑜放下茶壶,下意识地将手捂住脖子,道:“他没待多久就走了。”

  原本以为昨晚他说话颇为偏激,会激怒阿木尔,没想到他只是缠绵了一会儿,之后就放开他走了。

  “那就好。可能是因为要打仗的缘故吧。”阿日斯兰听罢是松了口气。

  他对景知瑜还挺有好感的,自然不希望他受到什么伤害。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他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跟他有相似血脉的男人。

  景知瑜的纤纤玉指从棋盒中捻起一只黑子,率先放在了棋盘上,阿日斯兰则捻起白子紧跟其后。

  这局棋下了有一个多时辰,最后景知瑜的黑子被阿日斯兰的白子围攻,想要逆风翻盘着实是有些困难。

  阿日斯兰笑道:“看来这一局是我要赢了啊!”

  “还不到最后一刻呢。”景知瑜玩弄着手上的黑子,一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

  “是吗?”阿日斯兰双手交叉撑在茶几上,微倾脑袋架在手上,这角度刚好能看到景知瑜白里透红的面庞。

  不多久,一声巨响传来,将两人吓了一跳。

  “这响声,应该是已经正式开打了吧。”阿日斯兰冷静道。

  “从客栈到江边只要半个时辰,一直拖到现在才打,显然中间发生了什么。”景知瑜一边回答着,一边落入黑子。

  阿日斯兰看到被改变的棋局,不紧不慢地从棋盒中拿起一颗白子将景知瑜走出来的活路又给堵死了。

  “看来让你突围无望了。”阿日斯兰道。

  “棋局如战局。棋局瞬息万变,每走一步就能改变局势,战局也如此。”

  “那你觉得这一次战局如何呢?”阿日斯兰问道:“或者说,你觉得谁会赢?”

  景知瑜轻笑道:“打仗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早春气温本就低,正好靠近江边,空中水汽充足,容易起雾。

  之所以推迟进攻,就是因为天降大雾耽误行军速度。而延误一点时间,你们这边会手忙脚乱,对我们来说则是排兵布阵的大好时机。

  除此之外,这客栈房间坐北朝南,我今早一推开门便感受到冷风,这风大概是从东面吹来。刮东风意味着不利于船只东进,反倒利于我们船只西行。

  刚刚说的那些是天时,而地利无非是江中突兀一座石矶,临空绝壁,占据长江要冲,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是个兵家必争之地。对于你们来说,对实际地形不熟悉,想要攻破是难如登天。

  最后是人和。人和的话,就看韩充怎么应对了,天时和地利都有了,他若是把握得好,能大获全胜;把握不好,倒也不至于落得个溃败之地。”

  说罢,又一枚黑子“啪嗒”一声落下,直接断了白子的活路。

  “那看来是我输了。”阿日斯兰将白子丢回旗盒,神色黯然道。

  一局棋局终了,只听外面炮火声越来越大,阿日斯兰有些坐不住,直接起身来到门外。

  此时李硕安火急火燎跑上二楼,看到阿日斯兰,喘着粗气道:“公子,目前战况十分不佳,而且丞相大人派来的援军,还未到地方,就已经被大奚军队给拦下,迟迟不得向前开进。”

  阿日斯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景知瑜,接着摇着头道:“不可能,丞相大人故意用障眼法迷惑大奚。表面上他们还停留在原地,实际已经暗中率军支援阿木尔。大人的保密措施做得这么完备,大奚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李硕安看向景知瑜,眼神透露着杀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日斯兰想到昨晚阿木尔来过景知瑜这,也不难怀疑到景知瑜头上。

  “公子,那景知瑜留着就是个祸害,要不我们直接把他除掉!”李硕安早就看景知瑜不顺眼了,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能解决掉他。

  阿日斯兰则是按住他拔剑的手,劝道:“你别激动。如今我们没有证据,若是贸然杀了他的话,阿木尔知道了会把我给杀了的。”

  “这……”

  “还是先看吧,这件事阿木尔肯定也会怀疑到景知瑜头上,到时候可看他怎么抉择了。”阿日斯兰说罢便直接出了屋门,转身就将门给轻轻合上。

  在屋门关闭的那一刹那,从房门外传来阿日斯兰的声音,“景知瑜,你心系大奚的时候,最好也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傍晚时分,原本寂静无声的客栈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而后只听重甲踩在木制地板上的沉重声,不用猜也知道是阿木尔他们兵败而归。

  景知瑜也料到阿木尔会来找他,干脆直接站在门口直面他的怒火。

  “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是来嘲笑我的吗!”阿木尔一推开门就看到景知瑜一副胜利者的姿势站在门口等着他,脸上更是藏不住的笑意,这让本就吃了败仗的阿木尔更加窝火。

  “大奚许久未打胜仗,此战一下又打退了战无不胜的阿木尔将军,这对于大奚来说是个捷报。长江一带论熟悉还是我们熟悉,你们想要占领长江流域,还需要花很大功夫的。”

  阿木尔听后笑道:“哈哈,你说得对。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有些常识性的错误我是不会再犯。不过……”

  阿木尔走到景知瑜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义父遭到大奚偷袭,他的具体行踪连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原本额尔德隐匿行军踪迹就是为了出其不备,生怕阿木尔军中出细作,所以连儿子都没有告诉。若非今日双方对垒,他阿木尔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而景知瑜也是从阿木尔口中得知额尔德攻下江州后,一路顺风顺水,却一直迟迟不与阿木尔会合,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但他还是飞鹰传书给了韩千,让他留意额尔德的行踪。

  韩千本就擅长追踪,因而额尔德行踪暴露与韩千脱不了干系。

  景知瑜无奈叹了口气,“那我就不知情了。”

  面对景知瑜这样的回答,阿木尔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得紧了些。他最讨厌景知瑜说什么“不知道”、“不知情”,明明有些他想知道的答案就在眼前,但偏不告诉他。

  而景知瑜也不算是说谎,上一次的事他也是在慌乱中得知,知晓的也不多;这一次是韩千追查的踪迹,他依旧不知实情。

  实话实说阿木尔不信,这下景知瑜也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站着,等着阿木尔松手。

  见景知瑜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在与他较劲,阿木尔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本就打了败仗,身边人也一直搞小动作不安分,这让隐忍克制许久的阿木尔终于爆发了。

  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在蜀地的时候就直接打晕了带走,让他再也接触不到外面的人和事。

  免得出现今天这个让他矛盾的局面——杀也不是,留也不是。

  景知瑜感受到阿木尔的情绪波动。但他也很无奈,他不再是当年护着他的哥哥,他也不再是当年跟在他后面追着嬉闹的弟弟。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他们躲不掉也逃不掉。战争一日不结束,他们就永远对立。

  阿木尔突然放开了景知瑜,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反而是将房门“砰”地一摔,直接锁了起来。

  “既然爱也难、恨也难,那就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吧……”

  阿木尔自以为自己想通如何对景知瑜之后,便不再有之前的君子风度。毕竟是草原上成长起来的野兽,对待猎物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好巧不巧,屋门忽然被敲响。

  阿木尔听后皱起了眉头。但听到门外是那日松的声音,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开景知瑜,开门出去了。

  不知道那日松跟阿木尔说了什么,阿木尔神色慌张,没多停留就狂奔下楼了。

  那日松在阿木尔走后,突然走进景知瑜的房间,随后将门再次锁了起来。

  “景知瑜,你老实说,这个是不是你的。”那日松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枚口哨。那口哨正是当时韩千给景知瑜的用来呼唤老鹰的口哨。

  景知瑜看着那日松手上的口哨,心中一惊。他记得口哨被他贴身带着,而且这么多天没人接触过他,口哨怎么可能落到那日松手上?

  他要是不承认口哨是他的,反而会引起那日松的疑心,到时候肯定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搜他的身。

  韩千给的口哨由特殊材质制作,特殊的声音能召唤来老鹰。那日松一旦找到他带着的那只口哨,一吹响就会有老鹰飞来,这样就能证实他给大奚传递军情的事实。

  不过事已至此,承认与不承认也没太大关系了。

  景知瑜接过那枚口哨,“这口哨是我的。”

  得到景知瑜的亲口承认,那日松忽地拔出腰间的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好你个景知瑜,之前那个大奚的韩千来找你,就是要你做内应的。还什么心生爱慕,亏我当时还相信你跟大奚不再联系了呢!妈的,我之前还劝阿木尔跟你好好过日子,现在看来,我真是愚蠢至极!”

  “所以你现在要杀了我。”

  “我早就该杀了你!这次来就是为了你一句承认。有了你这句承认,我就是杀了你,阿木尔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看你还是怕杀了我,阿木尔会跟你较劲啊!”景知瑜看着离他脖子仅一指距离的刀刃,缓缓道:“否则也不会先支走阿木尔,再来找我兴师问罪。”

  “哼,少说废话了!”那日松不屑道:“我那日松会怕一个毛头小子?毛头小子不懂情爱,都是自己的敌人还当个宝似的。我今日就解决了你,省的到时候阿木尔看你流个泪就心软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支飞镖打到刀刃上,那日松这力量一震,手上的刀险些掉下来。

  “来者何人!”那日松警惕地看向飞镖射来的窗口。

  突然被救,景知瑜也很好奇,一转过身,只见一黑衣人直接跳窗而入,走到他的身边。

  景知瑜惊呼道:“佟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