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程眠在一家小公司入职，公司主要经营网络技术这一块。
找工作的时候当然有考虑过大厂，但是他的工作简历完全空白，读研还耽搁了几年，又不是应届生，优势全无，面试几次均是碰壁。
裴纵之在这方面非常有人脉，为他介绍过几家相熟的公司，对方当然愿意做这个人情，只是程眠去了以后发现并不是那么如意，什么工作都不给他安排，只有开会时叫上他，同事间的相处也很微妙，呆了几天后还是决定离开。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向几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公司投简历，只有这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虽然薪资有点低，但是福利还不错，老板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姓秦，名字很好听，叫做少游，人没什么架子，让大家叫他名字或者小秦就可以，不过大家更习惯叫他小秦哥或者老板。
老板是个富二代，毕业后不想继承家业选择了独自出来创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于在两年前成功创立了现在的公司，听说用了一些手段才扭亏为盈。
虽然规模不大，技术员加上前台也才十来个，同事们非常好相处，程眠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下班回家会忍不住同裴纵之谈起自己的同事。
比如新来的实习生是个很泼辣能干的小姑娘，拒绝内耗和加班，就算你是甲方也得靠边；比如带自己的师父，一个每天笑呵呵的中年人，技术高又耐心好，最大的爱好是朋友圈晒女儿；再比如清洁阿姨，很喜欢给他们做小吃，害得他这段时间长胖三斤。
又说到自家小老板，每次听他讲述自己创业过程中的艰辛，程眠都会很佩服。
“真的是非常努力的一个人，每天背着包去谈业务，感觉我们像是被他养的米虫。”
虽然裴纵之好像不太感兴趣，但都会认真聆听，只是在听到那句“自主创业的奋二代”时，眼神有些微妙。
程眠觉得他不信。
裴纵之冷静和他分析：“网络技术不是有订单就可以创业的，你的师父在这行已有十年经验，为什么会去小公司？”
“可能觉得大公司又卷又累？”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你的师傅正是养家糊口的年纪，家中很需要钱，你们老板给他多少年薪？”
程眠说了个数。
“按你师父的资历，裴氏可以给他二十倍。”
如果有大厂想挖墙角，这个数字不可能不心动。
程眠张了张嘴，自己都不太确定道：“可能是老板的努力和诚信打动了他？”
裴纵之微笑：“不否认有这个可能。”
程眠：“……”
然后忍不住，下意识观察公司的业务情况。
说起来真的有点离奇，他们公司每当摆烂到快发不出工资时，总有订单砸脸上。
实习小姑娘信誓旦旦：“天不亡打工人，我们老板绝壁欧皇附体了，我说的！”
直到某天，老板打电话，办公室大门没关严，嘹亮的嗓音穿过门缝传遍整个办公室——
“爸，给你儿子派点订单来，公司又揭不开锅了。”
办公室：“……”
至此，老板独立自主的奋二代形象完全崩塌。
程眠麻木。
怪不得小老板总说他很辛苦。
从亲爹嘴里讨食养全公司，怎么不算手段和努力呢？
就在大家不用担心公司倒闭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没别的原因，老板跟他的甲方亲爹吵架了。
具体内容不知，只知道很激烈，因为第二天老秦总不仅停掉了小老板的银行卡，还将唯一技术员工他师父召唤了回去，只剩程眠这位入行不久的新人和甲方烂成筛子的网站。
一般技术问题程眠当然可以，只是这次的问题非常棘手。
“解决不了会怎么样？”
秦少游一脸颓废：“会真的散伙。”
程眠：“……”
“还会赔钱，赔很多很多钱。”
程眠：“……”
秦少游看向他，眼中即绝望又期待：“小眠，你能悄悄把你师傅叫回来吗？”
程眠为难道：“打过电话了。”
“你师父怎么说？”
程眠思考了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师父说，你和他的工资都是老秦总发的，叫你听老秦总的。”
秦少游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颓丧下去，过了一会儿道：“我们来开散伙会吧，小包你让行政把实习证明给你开了，不然等会儿倒闭了连章都没有，小眠我倒是不担心，学东西那么快，时间再长一点绝对是公司一把手……”
秦少游絮絮叨叨，跟喝醉了般喃喃自语，每个人都安排的好好的，连清洁工张姨的去处都安排好了，去他朋友的公司入职。
张姨叹了口气：“不用了老板，离开这里我也不想去上班了，我还是回去收租吧。”
秦少游：……
办公室：……
程眠：……
他感觉老板的目光更幽怨了。
“算了，让成姐把工资跟你们结算一下，我自套腰包多出三个月的工——”秦少游一顿，拍桌而起：“踏马的，我的银行卡被冻结了啊啊啊！！！”
看老板痛苦的模样，程眠于心不忍，再说他很喜欢现在的公司，每个人都那么好，很难再遇到这样的工作氛围。
于是他道：“我有个朋友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我拜托他试试？”
秦少游眼睛唰地亮了，宛如夜里的萤火虫：“只要能渡过当前的难关，我给你当牛做马！”
-
其实能不能请得动裴纵之，程眠自己也不是完全有把握。
他开口对方当然愿意帮忙，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求人得有个态度。
程眠想了会儿，拿起手机：【晚上回来吃饭吗？】
裴纵之看见程眠的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刚从会议室出来。
公司开发了新项目，好几个地方需要他亲自把关，这几天都泡在公司，连着两晚都不空回家。
裴纵之眉头紧锁，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秘书，给那边回消息。
秘书跟他跨进办公室大门：“晚餐给您订好了，还是给您送到办公室？”
裴纵之从桌上的盒子里拿过车钥匙，道：“我临时有事回家一趟，晚餐你吃吧，今天不用加班，可以打包带回去，这两天辛苦了。”
秘书正要发送订单的手一顿，这几天全公司上下忙的跟狗一样，她都快不知道今是何夕了，乍然听到可以提前下班，忍不住：“啊？”
周末的原因，路上比较堵车，裴纵之到家已经很晚了。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没开灯。
睡下了？
裴纵之轻手轻脚洗漱完，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床头灯还亮着。
程眠果然已经睡着了，被子没有盖好，肚子和腿全露在外面。
裴纵之捏起被角，刚给他盖上，床上的人就醒了。
“你回来了？”程眠从床上爬起来，声音还有些哑：“吃饭了吗？阿姨下班了，我给你下碗面吧？”
“吃过了。”裴纵之不想他忙碌，揉了下他的头：“继续睡吧，我陪你。”
“等等。”
下一秒屋内灯光大开，程眠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方形的盒子，上面烫刻着某个手表的logo。
“锵锵锵，惊喜！”
裴纵之讶异地怔在床边，看着他手里的黑色盒子，过了会儿才开口：“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今天路过看见，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程眠递给他：“觉得怎么样？”
裴纵之盯着他，眼底神色不明。
他不主动开口，戴上程眠为他购买的礼物。
新表款式简约，皮质表带，银色表针在黑色表盘上有节奏的转动，灯光下，有细碎的光在闪烁。
这个牌子是业内出名的轻奢，这款价格大概在八千左右，程眠上班不久，对他来说并不便宜。
裴纵之拇指摩挲着手表，道：“很好看。”
程眠松口气：“喜欢就好。”
“说吧。”裴纵之捏了下他的鼻子：“要我做什么？”
程眠：？
他有这么明显吗？
“无事献殷勤。”程眠那点小心思全写脸上了，裴纵之摇头，道：“工作不顺心？”
程眠嗯了一声，开口：“是有点小问题，需要你帮忙。”
然后说了公司的现状。
对于裴纵之而言不是难事，但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裴纵之听完，应得毫不犹豫：“可以。”
程眠松口气。
见他那样，裴纵之没忍住笑出声，但很快收声，怕男朋友尴尬。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人的额头轻轻往后一推：“现在可以睡了？”
程眠顺势往后一倒，然后盯着他，语气特别无辜：“一起吗？”
裴纵之：“……”
他不着痕迹吸口气，紧接着弯下身子，双臂撑在程眠两侧，从上往下看，巨大的身躯将程眠裹在里面。
灯光下，他目光灼灼：“这是你自己要求的，程眠。”
程眠：“……”
-
第二天，裴纵之跟在程眠身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男人往那一站，顿时吸引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小包脸色红红，十分激动地扯着程眠的袖子：“小眠哥，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吗？”
程眠还没回答，听到动静的秦少游从办公室奔出来，看见来人的瞬间先是一愣，接着疑惑，再是一愣，再是疑惑：“你好，你看上去有点眼熟。”
对方朝他伸手：“你好，裴纵之。”
确实很熟悉。
办公室瞬间沉默。
秦少游怎么都没想到，程眠的朋友会是裴纵之。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他们明明只想抓个小鬼，结果却请来了钟馗，杀鸡用牛刀，大炮轰蚊子。
裴纵之两个小时解决完问题，期间还包括对程眠的教学。
秦少游全程围观，还给他老子爹录视频发过去。
嘚瑟劲儿全写在脸上了。
弄完后，裴纵之出去接电话。
程眠没忍住问自家老板：“公司还会出现这样的危机吗？”
秦少游：“啊，这不知道，看你们老秦总的心情吧。”
紧接着，他死死抱住程眠：“我现在只有你了小眠，你可不能离职啊，我胃不好，只能吃你的软饭。”
裴纵之回来，正好撞见这幕。
他面色如常地进了门，道：“我请大家吃午饭吧。”
众人诚惶诚恐。
秦少游站直身体，一只手还好哥们的搭在程眠肩膀上，赶忙道：“今天麻烦了你这么久，怎么好意思再让你请，应该由我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纵之打断：“不麻烦，这是应该的，谢谢大家平时对眠眠的照顾。”
秦少游：“……啊？”
裴纵之推了下眼镜，无名指上的戒指特别显眼。
一瞬间，所有人心有灵犀般地看向程眠。
只见他们同事的右手无名指上，同样戴着一枚戒指，款式和裴纵之那枚一模一样。
秦少游：……
办公室：……
哦豁。
老板的手臂，好像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