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信没打扰丁封工作, 他看了眼菜单，点了一碗素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着。
直到点餐高峰期过去，丁封才注意到他来了。
在看见柳信的那一刻, 丁封的眼睛倏然一亮, 他擦了擦沾满面粉的手，冲柳信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也不提前跟我说声。”
柳信开口解释：“抱歉, 我之前的号码不用了, 上回也忘记加你了……”
丁封立刻反应了过来：“怪不得，自从你出国之后, 我就再也没看见过你的任何动静，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原来是这样啊……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来来来, 加个联系方式。”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先是存了柳信的电话号码, 然后又加上了他的微信。
“哎哎哎, 不用给我转钱，就当我请你了。”
柳信摇了摇头：“上次你就没收钱, 这次不能不给了。”
丁封这才想起来柳信不喜欢欠人人情，想到这里, 他只能收下。
“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给你再盛一碗。我们这儿的面都是免费续, 所以放开肚子吃就行。”
柳信笑着摇摇头：“够了够了。”
这时, 客人已经不多了, 招呼完剩下的三两个之后, 丁封在柳信那桌坐下，同他聊天。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和上次相比气色好了不少。最近有发生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柳信微讶：“很明显吗？”
丁封确定地点点头：“十分明显。”
“这样吗……”柳信想了想，最终道：“可能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吧。”
丁封露出了羡慕的表情：“真嫉妒你还能有喜欢的人，我都母胎单身二十六年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呢。”
“我记得你大学时喜欢过一个学妹，最后没追到吗？”
丁封摇摇头：“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连学妹长啥样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柳信安慰道：“没事，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丁封苦笑：“我这天天擀面削面卖面，估计这辈子就和面一块过了，唉，爱情的苦，我是吃不到喽！”
柳信但笑不语。
“对了，你今天肯定不是为了吃碗面来找我，毕竟你那么忙。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是瞒不过你。”柳信有些无奈。
犹豫半响，他还是抬起头，看向丁封：“我想知道江闲在毕业之前都经历过些什么。”
丁封显然有些吃惊，他愣了会儿，才道：“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柳信坦然地承认：“对，还是他。”
“你们又遇见了？”这次，丁封是真的震惊了。他以为他们的缘分在柳信出国的那一刻就已经散尽了，没想到五年过去，他们竟然又偷偷摸摸地搞到了一起。
柳信笑着点点头。
丁封见此，只能头疼地扶额。
言归正传，丁封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认真地开口：“确实是有一件事，而且跟你有关。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柳信心下一紧，果然。他朝丁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收到柳信的讯号后，丁封没急着开口，反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捣鼓了一番。柳信也没催，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分钟后，丁封终于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调出来几张照片发给柳信，解释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幸好我当初有保存截图，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柳信拿起手机，点开和丁封的聊天框，放大图片看了眼。
只一眼，他的表情就凝滞了一瞬，身体也不自觉僵硬了起来。
图片是H大隔壁学校的论坛截图。
帖子题目很普通，没掺杂任何吸引眼球的字眼，比起瓜来说更像是寻人贴：【求助：友友们，谁认识图片里这两个男生呀，看上去好好磕的样子！】
比起这平平无奇的一行题目，底下的一张图片显得极为炸裂。
在看清图片的一瞬间，柳信睫毛轻颤了颤，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江闲没骗他，被拍到的确实是他们。
图片清晰地定格在柳信就着江闲的手喝饮料那幕。照片里，江闲握着饮料，视线落在柳信身上，目光温柔且专注。柳信则垂下头，淡色的唇瓣含住纸质吸管，极为自然地喝着饮料。
图片仅此一张，但帖子下面的评论却盖了高楼，底下全是蜂拥而至的H大学子，热闹非常。
1楼：【我靠我靠，我认识这俩！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江闲和柳信吗，他俩这是在干什么啊！！！】
8楼：【不对啊，柳信不是转学了吗？他怎么还能出现在这儿？】
楼主回复8楼：【之前拍的，临近毕业才发出来而已。】
15楼：【……柳信不是转学前一直都在追江闲吗？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早追到了？】
78楼：【楼主p图技术真6，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楼主回复78楼：【有毛病？我又不认识他们，p图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150楼：【如果不是p图，那这事儿根本说不通啊，江闲怎么可能会和柳信搞在一起？还没人能把江闲搞到手吧……】
300楼：【蹲一个当事人回应。】
300楼—500楼：【蹲一个当事人回应+1+2……+200】
520楼：【我是江闲，图片没p，柳信是我男朋友。】
……
520楼发帖后，整个帖子沉寂了足足十分钟，直到521楼的出现。
521楼：【姐妹们，确定了，五百二十楼是江闲本人，不是的话我出门立刻被雷劈。】
521楼以后：【卧槽……】
丁封只截了几张关键图片，所以柳信也只能看到这里。
浏览完后，柳信手指也彻底僵住，他迟钝地抬起头，怔怔问：“那之后呢？”
丁封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之后楼主看事情闹大了，直接删了帖子。可这事儿传播的特别快，到最后闹得纷纷扬扬的，几乎全校都知道……江闲和你在一起过了。”
柳信敛了敛眸，声音也压的很低：“那他有受到什么影响吗？”
“那肯定的，”丁封想也不想地点头，“怎么说呢……有好有坏。有人磕你们俩磕到疯，甚至写出来了不少同人文。有人骂江闲骂的很难听，说他欺骗别人的感情。还有不少0去追江闲，幸亏江闲不久之后就毕业了，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被骚扰到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丁封顿了一下，才继续：“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江闲还被导员约谈了。你也知道，江闲成绩挺好的，闹出来这么大幺蛾子，保研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泡汤的……”
柳信闻言，指尖忍不住陷入了掌心，划过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你还好吗？”像是意识到了柳信情绪的不对劲，丁封及时关照道。
“没事。”柳信看似平静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丁封继续感慨，“说实话，我真挺佩服江闲的。要是他当时不出面，什么后果都不会有，但他还是选择趟了这趟浑水，还是在这种毕业的关键时刻……也幸亏学校够开明，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柳信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
丁封叹了一口气：“其实上次我本该告诉你的，可一想到都毕业这么久了，你们也都没什么交集了，所以一直没说，不想给你留下遗憾。”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丁封闻言露出一排白灿灿的牙：“都是朋友，客气什么。”
柳信强撑起精神，淡淡地笑了笑。
“唉，话说，你和大学的那些同学都还有联络吗？”
柳信摇头：“除了你和江闲，其他的就都没了。”
丁封呲牙一乐：“这么说，我还挺特殊？”
柳信被丁封逗笑了。他的状态也因此好了些，没那么无精打采了，但看上去还是有些沮丧。
丁封能理解柳信的感受，因此变着法儿的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其实大学时的朋友也不多，毕业时还联系的也就那几个舍友。不知道你对伍城有印象没？听说他跟他哥去做投资，结果亏了好大一笔钱，还差点进去了。”
“伍城？”柳信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人。
“对，”丁封耸耸肩，“听说他哥之前还是咱们学校的，不过不知道犯了啥事儿给退学了。”
说到这里，柳信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封顿了顿，才难以启齿道：“他来找我借钱……”
柳信恍然：“那你借了吗？”
这就是丁封难以启齿的点：“我哪儿有钱啊……他当时求了我那么久，我都快心软了。可那时我连自己的房租饭钱都快付不起了，根本没闲钱去给他投资，所以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拒绝了。”
柳信同情地看着他：“就算你借了，他也不会还的。”
丁封后怕地点点头：“你说得对。唉，这就证明了什么？只要我够穷，就没人能骗我钱！”
……
和丁封聊完后，柳信走出面馆，又融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他掏出手机，又打开了那几张截图，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下唇被咬出血色。
毫无疑问，对于江闲，他是愧疚的。
愧疚一声不响地消失，愧疚给他带来的麻烦，更愧疚没有坦诚地面对他的喜欢。
甚至还怀疑他对自己的真心。
沈束没错，错的是从未想过要去求证的自己。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从来没有全心全意信任过江闲。虽然他知道自己很缺乏安全感，但这并不是践踏别人真心的理由和借口。
而这种强烈的愧疚逐渐演变成了难捱的思念，逼着柳信拨通了江闲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江闲清冷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柳信。”
“来我家。”
“怎么了？”
“我要和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