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 柳信终于醒了。

  房间内一片昏暗,他恍惚了一瞬,还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半夜。柔软的被子严丝合缝地盖在身上,让他出了不少汗, 连额前的刘海都有些潮湿。

  不知是药太有用还是出汗太多, 柳信的头疼好了不少,连带着身体也没那么疲惫了。他撑起上半个身子, 想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却没想到摸索了一顿都没找着。

  最终, 柳信还是放弃了。他有些乏力,手指都不愿动弹一根。

  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刚起床,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环境,于是想下床拉开窗帘。

  就在他抬眼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 去拉窗帘的手也顿在了原地。

  良久, 他才沙哑出声:“沈……束?”

  “……”江闲闻言,冷冷地盯着床上的柳信, 他纯黑色的双眸同黑暗融为一体, 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见柳信许久没有动作,江闲站起身, 帮他拉开了房间里的窗帘。

  “唰啦——”

  大片刺目的光线直直映进了房间里,柳信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受了刺激, 他刚要闭眼, 一只温凉的手掌却在此刻覆了上来。

  “我是谁?”头顶, 一道冰凉的声音传来。

  “……”柳信沉默好久, 然后拉下他的手, 握在手心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信的手心很热,还有些潮,丝丝暖意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江闲手上,让他温凉的手掌也有了些温度。

  他垂下眼,没什么波澜地对上柳信的视线:“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可以进吗?”

  柳信微讶:“可是沈束和我说……”

  江闲面无表情道:“那是四楼。”

  柳信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这是几楼?”

  “五楼。”

  “……对不起。”

  话音落下,他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作势就要下床,可下一秒江闲却冷冷出声:“睡都睡了,不差这一会儿了。”

  柳信想了想,也对,于是又把腿收了回来,将被子盖在身上。

  “要喝水吗?”江闲垂眸问他。

  柳信仰头看他,诚实的点了点头。

  江闲把手从柳信掌心里抽出来,然后去隔壁办公室接了杯热水回来。他把水递给柳信,再没说话。

  睡了一觉,柳信的喉咙很干,他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直到杯子见了底,喉咙才舒服了些。

  他将杯子递给江闲,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这应该不是你自己的杯子吧?”

  江闲默不作声地接过,没回答他的疑问。

  柳信见江闲不说话,索性一把拉过他的手腕:“不管是不是你的,这个杯子都不能再用了,因为我感冒了。”

  江闲看了他一眼:“担心传染给我?”

  柳信点点头,又加了一句:“不止是你,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江闲面色冷了几分。再看去时,那股感觉又消失了,像是错觉一样。

  放下杯子后,江闲又走到柳信身前,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柳信的刘海有些湿润,是在睡觉时被汗水浸湿的。江闲却没嫌弃,只轻轻地碰了碰,然后放下手,平静地对柳信说:“没发烧,应该快好了。”

  柳信点点头,然后问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感冒吗?”

  江闲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回:“你想说就说。”

  “好吧,”柳信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元旦晚上,我着凉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闲静默许久,似乎是不知道要回些什么。

  “算了,”柳信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往前挪了挪身子,然后伸出手臂,双手搂住了江闲的腰,将头靠了上去,“借我抱会儿,生病好难受。”

  江闲身形一顿,鼠蹊处也有一瞬的紧绷。他垂下眸,盯着柳信的发旋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将他推开。

  柳信抱得不算用力,他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江闲推开的准备,却没想到江闲只沉默着让他抱,连半句话多余的话都没说。

  于是,柳信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将头靠在他身上,阖着眼睛闭目眼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眼,问江闲:“几点了?”

  江闲被他抱着,拿手机不方便,只能说:“手机在我裤袋里。”

  “哦。”

  柳信单手松开江闲的腰,转而向下摸索他的大腿外侧。江闲穿的裤子很紧,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腿侧,柳信只能将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

  左边,没有。

  柳信失望地垂下眸,又去摸右边。

  结果还没等他摸到,江闲就把他推开了:“我自己来。”

  “什么嘛……”被推开的柳信十分不满,他退开些距离,坐在床上仰视江闲。

  江闲按亮手机,看了眼:“下午一点半。”

  柳信点点头,又问:“那你几点上班?”

  江闲瞥他一眼:“两点。”

  “那你帮我问问沈束,他今天下午有时间吗?今上午的项目还没谈完呢,现在我身体好点了,应该可以继续了。”

  江闲没答应,他只冷淡地盯着他,语气不善:“工作等痊愈再说,好受了就回去。”

  柳信有些委屈:“这也是你的钱啊,还是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他的声线还有点哑,听上去有些可怜。

  江闲默了默:“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柳信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抬头,“你亲我一下,怎么样?”

  “不可能。”江闲干脆地拒绝。

  “唉,好吧。”柳信面上不见失落之色,只掀开被子,整理好衣服后下了床。

  江闲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表情,眼底情绪不明。

  下床后,柳信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药盒,于是问:“这些多少钱?”

  江闲简洁道:“不知道。”

  柳信笑了笑:“难不成贵司是做慈善的?”

  江闲没理他。

  柳信站在他面前,有些无奈地说:“你可真冷淡。”

  江闲依旧没说话,他只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柳信这种人,别人越不理他,他越起劲,撩拨的越狠。很难说当初是不是因为江闲这副冷淡的样子,柳信才对他起了兴趣。

  他盯着江闲的薄唇,问:“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拒绝吗?”

  江闲没什么表情:“现在又不怕传染给我了?”

  “……对哦。”柳信认真的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他虽然看不惯江闲的冷淡,但也犯不着让他生病,于是只能作罢。

  “那就换个地方。”

  话音落下,柳信偏了偏头,身体前倾,攥住江闲的胳膊就靠了过去。

  这时,江闲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把他推开,而是单手扶住了他的腰,怕他因重心不稳而摔倒。

  岂料下一瞬,他的喉结处就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只一刻就又分开。

  江闲神色未变,但喉结处却上下滚动一瞬,下颔线也有一刹那的紧绷。

  柳信见好就收,只轻轻贴了一下就退开,他冲江闲眨了眨眼:“谢谢江总的药,我走啦。”

  说完后,柳信再也没看他,只利落地拿起了床头柜上零零散散的几盒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江闲看了眼床上凌乱的深灰色被褥,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

  越来越离谱了,他想。

  忽然,门外又探进来了一颗脑袋:

  “那个,我手机好像还在床上……”

  “……”

  *

  下午一点五十,沈束终于睡醒了。他先是去配套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然后打开手机翻看消息。

  划了几下,他看见了柳信给他的留言。

  【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

  沈束关心道:【你身体好点了吗?】

  【嗯,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谢谢你的药,很有用。】

  【没事儿,举手之劳。】

  聊完后,沈束找人安排了个保洁去收拾柳信住过的房间。毕竟休息室用到的次数很少,一般不会统一收拾,都是等客户走后就立马打扫好。

  十分钟后,下属汇报:“沈副总,您刚刚说的是四楼最左边那个休息室吗?保洁说里面没有客户住过的痕迹。”

  “真假?”沈束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

  “……那就再打扫一遍吧,可能是客户不想麻烦咱们,已经收拾好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种可能了。

  “收到。”

  *

  江闲办公室。

  办公桌上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屏幕上不是别的,赫然是陈遇冬发起的工作调动申请。

  【申请人:陈遇冬】

  【申请时间:20X3年1月5日14:00:00】

  【申请调动去向:F·X生物科技公司总部。】

  【申请调动原因:无】

  【工作是否已交接完毕:是】

  【审批人选择:江闲】

  江闲淡淡地扫了眼显示屏,他没问为什么,只干脆利落地点下了【同意】按钮。

  几乎同一时间,正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沈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心神不宁的揉了揉鼻子,冲下面的人尴尬一笑,掩饰性地说:“不好意思,咱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