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的?”沈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笑嘻嘻道:“我也是直的。”

  陈遇冬有种一棍子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怎么,当初在酒吧扑上来啃我的时候不怂,现在怂了?”

  沈束最禁不起激将法:“靠,我那是喝醉了!而且谁不敢了?好兄弟之间亲个嘴怎么了, 又少不了块肉。”

  陈遇冬盯他半响, 突然笑了笑:“那你去亲口江闲试试。”

  “……”沈束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开玩笑哈,咱们不开玩笑。”他一想到江闲那张性冷淡的脸就有些发怵。别看沈束平时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实际上怂的很, 要是让他遇上了冷着脸的江闲, 他瞬间夹起尾巴做人。

  陈遇冬却又不说话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束,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来, 但直到最后也没发现。

  “但愿如此,”他把酒杯放到桌面上,侧过身来直面沈束,“你应该知道他也喜欢男的吧?”

  沈束早就有了这个猜测, 只是一直没证据。难道陈遇冬知道些什么?

  不过陈遇冬向来不是个八卦的人, 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而且就算知道,他又为什么会跟他说?

  某种程度上, 江闲和陈遇冬还挺像, 心思都一样难以捉摸。

  之前一起共事的时候,往往他俩都达成了一致, 沈束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因此,他一直跟在江闲身边做事, 陈遇冬被外派到分公司管理项目。

  思及此处, 他点点头, 应道:“猜到了。”

  陈遇冬看了他一眼, 继续道:“那你去过江闲那栋别墅没?”

  沈束摇摇头:“他那么洁癖一人, 谁敢去他家啊。万一一不小心在地毯上留了个脚印,他都能给我扒去一层皮。”

  “我去过。”

  沈束微讶,他瞪大了眼睛,满脸好奇:“那你跟我说说,里面都有什么啊?”

  陈遇冬欲言又止:“……没什么。”

  “……”沈束幽幽地问,“所以,你这些铺垫全都是废话?”

  “总之,他有喜欢的人了。”陈遇冬避重就轻地总结。

  沈束看着陈遇冬的脸,不由陷入了沉思。从刚刚到现在,陈遇冬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太对劲,更像是喝醉了,编出了一堆骗他的胡话。

  但他还是耐心试探:“那江闲喜欢的人叫什么?”

  “不认识。”

  “那长什么样你总记得吧?”

  陈遇冬默了默,道:“不记得了。”

  沈束倏地笑出了声,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道:“陈遇冬,逗我玩有意思吗?!”

  *

  F·X生物科技公司。

  宽大的办公桌上散落了不少零零散散的文件,黑色墨迹将白纸铺满一片。

  往常,这些文件都会整齐有序地排在一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甚至都可以称得上凌乱了。

  江闲单手撑着额头,那双淡漠的眼也被隐在了阴影之下。

  他随手翻了翻身边的文件,却在即将落笔时微微顿住。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沈束发来信息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连工作都集中不了全部注意力。

  笔记本屏幕散发出幽蓝的光芒,江闲没什么表情地抬眼一瞥,幽幽蓝光直接映到了他眼底深处。

  此时,办公室门被准时敲响。

  “进。”

  得到允许后,助理推开门走了进来。

  “江总,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司机也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江闲看了眼办公室的时钟,已经整整十一点了。他合上手头的文件,淡淡道:“好。”

  刚出大厦,一阵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江闲不怕冷,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还是蹙起了眉心。

  上车后,司机问道:“江总,还是您常去的那个住处吗?”

  江闲今天格外反常,他沉默了许久,才答:“不,先去曙光广场。”

  司机知道今晚有烟火盛典,却没想到老板明明这么忙,居然也爱凑这个热闹。不过老板给钱够多,别说曙光广场了,就是在这儿陪他见到曙光,他也乐意。

  “好嘞。”

  五分钟后,曙光广场到了。

  烟火盛典的持续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只要不下雨,烟花就会一直燃放。十一点半后更是有重头戏,听说那半个小时里的燃放的烟花就没有低于一个W的,一束比一束震撼。

  曙光广场上人潮拥挤,司机找了很久,才从偏僻拐角处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停车位。这个位置正好处在广场的西北角,虽然有些偏,但观赏视角不错,比起其他地方人也少,安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江闲,发现他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只阖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十分疲惫。

  “砰——”

  广场中心,一簇烟花腾空而起,撕裂大片暗夜,直入云霄,最终在空中绽出无数璀璨的流光。细碎的花火在夜空中纷纷扬扬地散开,一时间引起许多观众喝彩。

  就连司机也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瞅了几眼,只不过他动作幅度不敢太大,怕吵着后座上假寐的江闲。

  突然,一道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可以下班了。”

  话音落下,江闲垂下视线,推开了后车门。车门开启的那一瞬间,寒冷的空气瞬间入侵了温暖的车内,连司机都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还没反应过来,江闲就下车走了。

  “……好嘞!”看着后视镜里江闲远去的身影,司机愉快地应道。

  江闲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漫无目的地闲逛。曙光广场并不小,尤其是碰上烟火盛会这种特殊的日子,想遇见上一个熟人简直是难上加难。

  寒意浓重,连常青树上的叶子都坠着几点寒霜。江闲绕过绿化带,本欲继续往前走,却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及膝大衣,正坐在凉亭里的木凳上。他的坐姿也不十分端正,双腿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散漫。

  他好像有些冷,把衣领拉的很高,足足遮住了小半张脸,侧面看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仿佛是察觉到了那抹窥探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同江闲对上了视线:

  “江闲?”

  柳信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江闲,难道他也是来看烟花的?

  能遇见个熟人可太不容易了,他立刻站起身,三两步走到江闲跟前,微仰起脸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闲淡淡地看他:“我不能来吗?”

  “……我没那个意思。”柳信垂下眼,有些不太高兴,“对了,要不要过去聊,这里有风,好冷。”

  “为什么不回家?”

  柳信想了想,说:“无聊啊,家里又没人陪我。”

  江闲沉默一瞬,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道:“过去吧。”

  凉亭里风小了些,但还是很冷。柳信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不出意料,又凉了。

  他别无他法,又不愿意站着,只能将就着坐下。

  坐好后,他抬头看江闲,发现他纹丝不动:“你怎么不坐下,站着不累吗?”

  江闲言简意赅:“脏。”

  “……”行行行,您清高。

  又一束烟花冉冉升起,它拖曳着长且明亮的尾巴,在划过的地方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半空中,它倏地炸开,无数道白得刺目的光芒极迅速地发散至四周,汇聚成一道壮观的景象。

  柳信聚精会神地看着烟花,眼神清澈且明亮。在烟火即将消失的那一瞬,他突然开口:“江闲,你知道吗?我在国外待了那么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江闲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淡淡地“嗯”了声。

  柳信笑了笑:“你好冷淡。”

  “那你想怎么样?”江闲不理解他为什么笑,只冷淡地看着他。

  柳信认真想了想:“想让你站过来一些,你离我太远了。”

  江闲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良久,终于走了过去。

  柳信终于满意了,他近距离欣赏着江闲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低声音道:“我突然不想看烟花了。”

  江闲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头顶上浅浅的发旋。

  此时是晚十一点半。

  “砰——”

  柳信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闻声望去,在看清烟花的那一刻,眼神不由得一亮,他下意识攥住江闲的右手,语速很快地说:“快看!”

  江闲却没被他的情绪感染,他先是垂头瞥了一眼,然后才顺着柳信的视线望了过去——

  流光溢彩,辉煌盛大。

  烟火绚烂夺目,星星点点的花火如火树银花般烂漫,美轮美奂,不可方物。

  ……

  直到烟花燃尽,柳信都没回过神来。

  他望着那片烟火曾经盛放过的夜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变得落寞。

  “之前我们好像从没一起看过烟花。”他低低的说。

  柳信的手很冰,寒意源源不断地涌到了江闲手心上,将他本就不高的体温弄的更低。

  江闲这次听清了柳信的话,他盯着他的发旋看了许久,才淡声开口:“不要总提起之前。”

  “之前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