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弹罢七曲,似是曲意已尽,拾起适才帝台饮过的玉壶来,将那青绿酒液倒入微张的口中。他这些日子旧伤难愈,唇色不免泛白,此时却被温泉热气激出一片红来,和那酒液衬著,竟很是有些艳色。

他对帝台轻笑一下,将那玉壶抛给他。“听闻衡天之仪将於三年后主持,这却是天界千年难遇的大典,不知帝台神君可否透露一二?”他信手捡起一块糕点,问得似是极为随意。

醉卧龙确是佳酿,可不知怎的帝台脑中竟只来来回回地想著适才沾染著酒液的朱唇。修仙者本就不应重肉欲,他这几年修为愈深,那些绮思的念想也不似当日般时时浮现。可这夜——也许是被幻界动了灵识,也许是因著其他什麽原因,那一股热竟又难以压下。

他答语难免没头没脑起来:“这也没什麽可说的,不就是一团浊气麽?什麽‘凝气化——’哎呀这些文绉绉的本大爷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叫本大爷凝一股元气插入盘古之灵命穴之中,在那洞里搅搅……诶,你怎麽了?”

紫丞勉强止住一阵激烈的咳嗽,摇首道:“只是不小心呛著了。倒是你——”他似是嗔怪地瞥帝台一眼,“在下却是发现神君大人真有将普通事说得下流无比的本领。”

他眸中隐隐含著呛咳出的氤氲水汽,此时瞟来,却不似嗔怒,倒像是挑逗。帝台只觉脑内有什麽东西忽的断掉,也不管他到底说了什麽,只用双手握住他莹白脚踝,一施力将他拉下水来。

“不用!”帝台抬起头来,双眸中欲火未消,却无端地仍显清亮,“弹琴的,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怪怪的?开始时像是有心事,现在倒像是在转移注意,你——还在想黄帝那边的事儿?”

“如此明显?”紫丞身子一僵,苦笑道。他稍施术法,从帝台怀中滑出,下一瞬间已披上湿漉漉的外套站在泉边,紫光一闪,那衣物也已经干了。

帝台只觉怀中一空,竟有些失落,却还是心不在焉地答道:“那是本神君观察力惊人!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神魔二界都不会真的杀本大爷,毕竟衡天之仪还没……”

“帝台,你总是将事情想得过简了!”紫丞打断他,情绪竟少有的激动起来,“就算他们不杀你,那么拘禁你呢?操控你呢?或干脆灭你灵识,把你做成幽冥傀儡?别忘了,他们只需留下至清之气便可!”

帝台听得目瞪口呆,他是当真没想过这些,只得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本神君注意便是,倒是你这么快就说出这么多种办法,还真是……”下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阴毒么?”紫丞这才控制住情绪,自嘲地笑起来。

阴毒,自然是阴毒的,适才所说本就是他原准备对付执行者的方法。他虽定不敌纯清之气,但利用仙也好魔也好,总有办法设计将其擒住,届时毁其灵智,独留肉身,制成认主傀儡,当个只听他话的纯仙打手。

然而,执行者却偏偏是他……

“喂!”帝台按住池边,抬起半边身子,急忙争辩道:“弹琴的,你明知本大爷不会是这意思!”

紫丞没有理会这话,只自顾自说道:“楼兄,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别追问缘由——让紫某看一次你的记忆,在下必须知晓第一任天帝的梦魇中究竟有何物。”

帝台虽觉奇怪,但也答应得爽快。紫丞将手指按在他眉心,一波波紫色光晕散开,帝台却忽觉一阵困倦,他也不抵挡,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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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帝台只觉神清气爽,虽照着宫灯里银烛比照,他似乎不过睡去一个时辰,但所有的疲惫劳累都已去得一干二净。他仍泡在温泉之中,身遭水流突突,温和地将他身子托起,又如无数柔嫩小手般按摩着身上每一块肌肉,实在是舒服得紧——这显然是紫丞施的术法。

紫丞不在身旁,但他的琴和鞋袜里衣仍散落在温泉边上。帝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拾起衣物穿上,他小施法术,闻得峡谷上方传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酒香,便纵身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