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本神君就算是不计较这些!”帝台心头一痛,只觉又是恼怒又是悲凉,也就索性先不去理它,“但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作答,当初本大爷是不懂,你到底是为了什麽非要把这人界搅成一滩浑水,有多少人因为君王昏庸死掉了你知不知道!”

紫丞漠然注视他半晌,忽释然一笑,“罢!看在你确实给紫某带来不少乐子的份上,就告诉你些皮毛又有何妨,反正这些黄帝也都知道。”

不少乐子?什麽叫不少乐子!

帝台本以为自己吼了出来,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丝毫声音。

“若是在和平年月,紫狩确实是个不错的君主,但他当不起乱世帝王!自被打入魔界那不毛之地,吾族为生存苦苦挣扎,再拖下去,别说再上天界讨得个公道,怕是连活著都成问题。我自然要趁著紫狩此番西行之极,将这天界搅得个天翻地覆!”

“你可知人间王朝兴衰气脉与五方天帝势力更替相关?人界有龙脉,天界亦有,仙凡二界相隔却又以此相连。夏属木德,天界灵脉也转为东,夏时便以东方天帝为尊;商属金德,彼时西方天帝便执掌天界。天界权势若如此轮转本应是无事,可偏偏商末封神之战时诸神混战,不知多少神明就此又归於混沌仙灵,这过量的仙气扰了灵脉轮转。周朝属火,本应偏向南方的灵脉竟回归了中央不再偏转,黄帝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可其余四方天帝却不可谓不嫉恨。”(注)

“人界若乱,天界灵脉亦乱,神明为仙气所化,灵脉一乱,神智也免不得受些影响。这颗不安的种子早已种下,在下只待四方天帝按住不住气儿向黄帝宣战,等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再率吾族去讨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却将真正关键处省略许多,明显是有所防备。

帝台脑内一片混乱,也不知自己到底听进了多少,他只能勉强摆出强硬的姿态,“什麽神魔之争,这个本神君不想管!但打仗会死很多人的,他们可和神魔这些仇仇怨怨没有关系,你不能为了魔族牵扯到那麽多无辜的平民,本神君绝不会放任你继续这麽做下去而不管!”

紫丞没什麽血色的唇挑起一抹更没有血色的笑,“管?敢问楼兄所凭何物?帝台,你还是太单纯,你适才未杀我,如今在下几近复原,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制住我?”他神色讥诮,掩在袍袖内的手却不由握紧。

“……你脑中就只有这些麽,你就不能停下你那些阴谋算计麽!”帝台气急,“本神君只问你一次,你难道就对我没有过感情麽?那那些温柔那些缠绵都算什麽?”

“有过,直到现在还有。”紫丞微微仰首,答得轻松,“只是这些比起光复吾族大计来不值一提,自你已无所助反成其害之日,这感情便一文不值了。”刚刚接上的指骨不堪紧握,骨已发出再度碎裂的细微呻吟。

“好——好!”帝台退后几步,“本神君本就该猜到的,似你这般不算计便活不成的人,哪里会又所谓的情感而言?”

斜阳照,将影拉得细长。影两只,却各有各的孤单。

“紫丞,不对,才想起来,到现在本神君还不知你的名字呢,”帝台脸上却忽有了不应属於他的苍茫笑意,“这七年算是白念想著了,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你放心,本神君一向说到做到,我不会去伤你,可——你的阴谋也别想称心如意!”

语音才歇,他已转身离去,山势转折,披在红霞下的淡黄春杉几个纵掠便已不见。

紫丞在不知觉中伸出手去,可挽不到衣袂,只挽到一抹残阳。

他在春风中立了许久,直至日头西下,被夜风吹乱的杨柳枝抚过右手引起一阵疼痛,他才发现手骨依然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