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的第五天,周思源说有个很有意思的局,要带戴阳和闫昆一起去,还卖关子说是能见着女明星。
去之前,他们特意来中心广场置办几身衣服,现在周思源混得好了,账都是他结。
戴阳暗自想着以前总以为一辈子都碰不着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就像以前总觉得中心广场那么繁华,去了莞安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繁华。
人啊,还是要经历才会成长。
“戴阳?”惊喜的喊声自身后响起,这个声音在烈日下,仿佛夹杂了水汽,让人心肺皆宜。
“阿昆?”又一声惊呼,带着笑意。
三个人齐转身,看着面前青春阳光的面孔。
“成浩宇,好久不见。”戴阳最先认出他。
闫昆愣了愣,阴郁地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思源倒是难得没有抢风头,撇撇嘴,侧了侧身子,当自己是空气。
“是啊,几年不见了,你长高长胖了,都快认不出来了。”成浩宇笑得夺目。
“三年了。”
“唔,是有了,都大三了。”成浩宇又看看闫昆,“走,咱仨一块去吃饭呗,我请客,今刚好我自己,无聊着呢。”
周思源憋不住了,“真当我是空气呢。”说着叉腰道,“我们有事。”
“你谁啊?”很明显,成浩宇故意撇周思源一眼。
“算了,你们去吧。”闫昆对戴阳和成浩宇道。
这话一出,戴阳有几分不自然,成浩宇挑眉,“那也行,戴阳,咱俩去叙旧。”
他们去了一家本地菜馆,桌椅特意做旧,很有复古怀旧的味道。
成浩宇还像以前一样,就算说着他在学校的点滴生活,也不会让人感觉刻意炫耀。
戴阳清晰地发现,自己没有像以前一样想多了。
他不再过分敏感了。
“感觉你变了很多。”成浩宇道,“阿昆也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
“说不清楚,嗯…现在再看,你俩长得也不像了,他气质越来越成熟了,你嘛,怎么还是这么显小啊。”
“我就当你是夸我们了。”
“哈哈哈,有意思,你性格也变开朗了,挺好的。”
“成浩宇。”戴阳突然严肃叫他的名字,“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啊?什么曲子?”
“在你家庆祝你考上清华那天,你在琴房弹给我听的曲子。”
成浩宇皱眉,过了一会才拍着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孤独之神的祝福》。”
“好像?”
“嗯,哈哈,那天你是不是提前走了,最后到底还是拗不过他们,弹了好多首,我真记不住那天都弹什么了。”
戴阳以为,那首曲子是特意送给他的独一无二,那些话,也是特意送给他的临别赠语。
却原来,根本就是他想多了。
成浩宇是温暖的,也曾照亮过他,只不过,他的温暖从来不是单对他一个人。
戴阳笑了笑,“我好像也真的再没听过这首曲子。”
“这个曲子确实不是李斯特很有名的一首,你没听过正常。”成浩宇得意地笑,好像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一样,“我第一次听也是我钢琴老师弹的。”
钢琴老师?
周日?下午三点?钢琴老师?
是了。
“你的钢琴老师,是个怎样的人?”戴阳问。
成浩宇没觉得奇怪,直接道,“我钢琴老师啊,嗯…很厉害,也很严厉,还很……”他皱着脸,“我真不会形容人,反正,他人很好,多亏了他,还有阿昆,让我最后那段练琴没那么痛苦,换个老师可就说不定了。”
“他结婚了吗?”
“嗯,结了。”成浩宇点头,邃又凑过去几分,低声道,“但,我这次回来刚巧听以前练琴的同学说,他跟老婆离了,才离没多久。”
“什么?男的?”戴阳没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钢琴老师是女的,不……不是吗?
“啊?”成浩宇被惊一跳,“什么男的?哦,我钢琴老师是男的啊,我没说吗?”
“没事没事。”戴阳歉意地摆摆手,又问,“你和你老师没联系过吗?”
“没有。”成浩宇叹气,“其实我考证结束之后,就没联系过他了。”
“哦。”戴阳咬唇,思索着再问些什么。
“高三太忙了,高三暑假又那么短,闹腾过后,到了大学,没想到更忙了,唉,这不知不觉,曾经那么重要的人,我都那么久没联系,连他结婚,甚至离婚,我没一句祝贺,也没一句安慰。”
成浩宇很少露出失落悲伤的表情,戴阳是想顺着话安抚他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话听起来,竟是代入到了自己身上,好像成浩宇在对他说的一般。
他可是会想到,这么久了,他也从没有联系过自己?
会不会等到有一天,他身上发生了变化,到成浩宇这里,也是如此般的反应。
只是对于一个曾经重要的人却不再联系了的惋惜,仅此而已。
“这马上,他都要离开安庆了,以后更见不着了。”成浩宇还沉浸在失落里。
或许他真的是刚巧得知了这些消息,刚巧戴阳也问到了,成浩宇就当着他的面把这些情绪倾倒了出来吧。
“他要去哪里?”
“去留学,好像是北欧,哪个国家还真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
“应该是快了。”
“你确定?”
“啊?”成浩宇好似终于发现戴阳很关心他老师的这个话题,他疑惑是疑惑,还是道,“应该…确定吧,我那同学现在就跟他同一个学校实习呢。”
“给他打电话。”
“什么?”
“给你老师打电话。”戴阳早早放下了筷子,催促道,“刚不是说很久没联系了吗,该慰问一下吧?”
“啊,啊,是……”成浩宇眨眼看着戴阳,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打呀!”
“哦。”成浩宇在戴阳的眼神压迫下拨出去了号码。
“免提。”
成浩宇听话的开了免提。
电话通了。
“方老师!”成浩宇有些激动,“我是成浩宇。”
“浩宇,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声音有几分嘶哑,正是这份嘶哑,有很高的辨识度。
戴阳确定,他听过这个声音。
“啊,方老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哦。”成浩宇咬咬牙,“老师,真的准备出国吗?”
“呵呵,是啊。”
“什么时候走?”
“下个月。”
“下个月几号?问清楚。”戴阳小声传达给成浩宇,迫使成浩宇不得不细问下去。
问完了,戴阳还要他问,“问他现在辞职做什么?还有一个月时间他做什么?”
成浩宇照着去问。
“去旅游,去到处走走。”
“嗯,是该到处走走,散散心。”成浩宇想开导几句,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导,就拿自己举例,“其实我也分手了,我跟你一样,方老师,我本来想十一去旅游散心,结果我爸妈非让我回来,唉,你就带着我的这份心情,代我一起去外面看看吧。”
“好。”电话那端的人应承的说好,戴阳没再说什么,通话也就到这里结束了。
成浩宇又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缓了片刻才回过神,看着戴阳,“你认识方老师?”
“不认识。”戴阳微笑。
成浩宇抿抿嘴,饭已经吃到最后,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爽利喝下,打了个饱嗝。
戴阳很羡慕他,三年过去了,他还是一颗纯正简单的心,不知世故,不知愁滋味。
到底是谁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成浩宇,有件事告诉你。”
不如给他上一课吧。
“什么?”
“当年有人拿着你和刘梅英的照片,把你们堵在巷子里,还记得吧?”
“靠,记得!”成浩宇情绪激动,“不就是刚才那个…那个周思源,对吧,他名字我还记得。”
接着他不满地哼哼,“现在他可不得了了,安庆没人不知道他。”
“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对对对。”成浩宇敲击着桌子,“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就记得周思源一个了。”
“那两个人,是我,还有闫昆。”戴阳声音很慢,很轻,“照片是我拍的,闫昆是和周思源一起动手的。”
成浩宇的表情僵硬,说不出话。
“还有,闫昆也不是我表哥,当初是我们有意接近你,利用你,让闫昆去你家。”
“为…为什么?”成浩宇似乎一下接收不了这么多信息,又似乎有些事太过久远他根本没有印象,表情看着很傻。
“都过去了。”戴阳起身。
有些感情背后的付出,说了成浩宇是不会懂的。
“你……要走?”成浩宇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戴阳为自己倒了杯水,轻轻碰上成浩宇面前的水杯,仰头喝下。
然后看着他微笑,“浩宇,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虽然你什么都没有为我做过,但其实好像又什么都为我做了。
你的出现,让我暗淡无光的青春有了色彩。
这份酸涩的暗恋的滋味,现在回忆起来都是甜的。
但是,就让他留在过去吧。
你的出现,或许是连接阿昆哥哥爱情的桥梁,挽救阿昆哥哥爱情的推手。
如果是的话,那我的酸涩就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是的话,如果是的话,阿昆哥哥如果可以幸福,那这将会是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最大的意义。
谢谢你,成浩宇。
再见了,成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