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哥，这小子家是真他妈的有钱啊，咱这是逮着一条大鱼了。”
周思源咧着嘴，双眼冒星，控制不住的兴奋，“想不到安庆真有这么有钱的人，这下子我才信他家里是真的有佣人。”
闫昆站在墙角，一手插在泛白的牛仔裤裤袋，另一手指尖夹着烟尾，鸭舌帽下的眉毛皱在一处，眼睛直盯着斜对面一栋别墅。
那双眼睛狭长，眼尾上挑，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这双眼睛长在闫昆的脸上，却是无比锋利。
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只是微微眯着，就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阴郁气质。
闫昆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问，“确定是这家吗？”
“嗯。”周思源点头，小声道，“呆呆说的，保证错不了。”
“嗯。”闫昆低下头，又去兜里拿烟，刚把一支烟塞嘴里，周思源就拉着他往后躲，“哎哎，有人出来了。”
别墅大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穿着深色西装西裤，手提一个板正皮包，走出门后，向里面的人微微颔首，之后向着这边走过来。
周思源有些紧张，屏息道，“哥，我们要不要跑啊。”
他们身后就是路，只要转身快走几步，完全可以脱离这个即将走过来的人的视线。
闫昆依旧保持着嘴里叼着烟的姿势，只是烟并没有来得及点燃。
他看着十米之外的人，一步一步，走近了他们。
那张脸，也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脸很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在阳光下能反射出微光的那种白，这样的白，又衬出他的头发格外黑亮，唇色格外红润。
他的个子明明不矮，身材也不瘦削，只是近看了那张脸，好像徒生出一种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错觉。
因为那张脸太幼态了，太好看了，太让人过目不忘了。
随着那张脸越来越近，闫昆几乎要停止呼吸。
直到他们相距近一米的时候，闫昆突然转过身，他的动作太快，周思源都来不及反应，只愣愣看着那人从他眼前走过。
不过，那人却并未分一个眼神向他看过来。
“昆哥，他长得真好看啊。”周思源呆呆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半张的嘴没有合拢。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闫昆转过身，和周思源一齐望着逐渐缩小的身影。
“啊？”
不等周思源回应，闫昆拿掉烟，从内侧口袋里拿出黑色口罩戴上，正了正帽檐，迈步走了出去。
前面的人迎着光，光晕打在他身上，头顶的发丝镀了层金色，闪耀着光泽。
他走路不快不慢，也没有低头玩手机，眼睛直视前方，背挺得很直，跟在几米外的闫昆能听到皮鞋规律踩在地上的声音。
哒，哒，每一下都附和着他的心跳。
拐过街角，一下嘈杂了起来，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中央的车流密密麻麻。
前面的人脚步顿住，闫昆马上跟着顿住，借这空档，他拿掉口罩，忍不住点上一直没有点燃的烟。
透过烟雾，闫昆发现他在打电话。
不到半分钟的样子，他挂断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闫昆没有停顿，赶紧扔掉烟，继续戴着口罩，跟着他的脚步走。
他开始等公交，闫昆也跟着等，他上车，闫昆也跟着上，他下车，闫昆也跟着下。
从始至终，闫昆都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口罩也一直没有拿掉过。
到了中心广场的一座商厦里，闫昆跟随的脚步停在电梯前。
电梯开了，奔涌而出的人群挡住闫昆视线，怔忪的瞬间，电梯已经上行了。
他看着电梯分别停止在8层，12层，23层，28层。
他不知道他去了哪一层。
闫昆不敢一层一层去找。
只能采取最保守的办法，在楼下等。
幸好，只等了半个多小时，就等到了返回的人。
接着，依旧是走路，坐公交，下车，走路。
直到脚步停在一栋楼前。
这是一片有些老旧的家属院，每栋楼都只有七层高，没有电梯，只有黑洞洞的楼道。
一分钟前，那个人上楼了，等了很久，也没见哪家灯亮，闫昆依旧不知道他去了哪一层。
闫昆没有在楼下继续停留，快走了几步，走出家属院，长久的跟踪之后，他终于可以扒下口罩，狠狠呼气。
夜幕降临，家属院附近有不少小馆子，昏黄的光线下，点缀着温馨，诱人的饭香传出，闫昆掏了掏口袋，走进了一家饭馆。
“一碗鸡蛋面。”
“好嘞。”
闫昆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昆哥，你咋还不回来呢？”周思源问。
“不用等我了，你们吃饭吧。”闫昆想抽烟，四下看了看，伸进口袋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昆哥，你该不会是约会去了吧？”周思源声音一转，嘿嘿笑着。
“啧。”闫昆啧了声，没好气道，“别瞎猜，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吃完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店铺外支起了烧烤摊子，下馆子的人逐渐增多，小巷子开始热闹起来。
闫昆拢了拢夹克，拿出一支烟点上，微风挟裹着烟雾，吹向远方。
在散开的烟雾里，闫昆又看到了那张脸。
他换了一身运动衣，颜色还是深色的，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张脸，衬得更为白净了。
他站在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向右转了个弯，又留给闫昆一个背影。
闫昆什么也没想，套上口罩就跟了上去。
依旧是不近不远的距离。
走了不到20分钟，闫昆跟着他走进了体育场，开始由慢走到慢跑。
他的脚步没有停，闫昆的脚步也没有停。
闫昆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手机又响了。
闫昆喘息着停下来，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不稳，“喂。”
“我去！”那端周思源惊叫，“昆哥，你...你在...干嘛？”
闫昆无语，大喊，“我在跑步！”
大喊之后，将手机拿远一些，面向周围的人流，“你听！”
“啊，哈哈，哈哈。”周思源尬笑，“昆哥，不愧是昆哥，精力这么旺盛，大晚上还去跑步！”
闫昆愣了一下，“几点了？”
周思源呵呵笑着，“都快十点了，我都准备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闫昆又愣住了，生硬道，“你先睡吧。”
“哦。”周思源闷闷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
电话挂断后，闫昆一直站在原地，不少跑步的人纷纷避让开他，跑道旁的路灯在他身后，拉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他抬头，看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了。
随着灯光，闫昆一寸寸搜寻着整个跑道，依旧没有寻到他的身影。
就好像从黑夜里消失了一样。
闫昆靠着出口的墙角，脱下外套，沉重喘息。
体育场渐渐没什么人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也放慢了脚步，预备离开。
闫昆目光盯着偌大的体育场，呆呆地看着路灯下翻飞的飞虫。
捂住脑袋，想，他是在做什么呢。
他从莲花街跟到了常春路，从下午五点跟到了晚上十点，他忘记了工作，忽略了时间，甚至莫名跑了这么久的步。
自己的眼睛只要看到他，就像磁石看到了铁，吸引着自己一直追随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只有看不到他了，他才会短暂的思考。
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呢？跟着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可是他根本回答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