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得就这样看着他。
顾风侧脸的轮廓就如巉岩般突兀，任何人试图望穿他脸孔都是一次极其冒险的攀登，不知道自己会身葬何处，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不知道自己触及峰顶时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天堂敞开的大门还是地狱的血盆大口，那些不确定都一笔一刀刻画在他那削尖的面孔上。
那张已经熟透了的脸散发出的馥郁芬香，萨得心忖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阻止自己摘下这颗硕大的禁果偷尝一口，哪怕蛇会攀上身躯狠咬自己一口，哪怕巫婆就站在自己身旁等着自己坠地的那一刻，哪怕只要端出一面镜子照上一眼自己都会被自己那副贪婪模样所吓到。
“什么事？”那张自己一直觊觎的脸庞转了过来，正面面对自己。
“诶？”萨得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抚上顾风那张脸。
顾风摆出他那张招牌笑容面对萨得：“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萨得先是羞赧地回答说，突然发起脾气道，“去你的我是想给你一巴掌好吧。”
“嗯。”顾风还是那张笑容。
萨得赌气地把头转向窗外，看着眼前的落地窗，望着行人匆匆。
因为言陌等人最近都在忙各自的事，生活都有些太平静，顾风总会跟萨得提出一起去喝下午茶的要求，自己不好拒绝，也就同他一起去。顾风总会捧着一本书在落地窗前坐着，自己不爱看书于是只好东张西望，望望服务员们殷勤地在每一张桌子前为客人们服务，望望客人们捧着一杯杯咖啡与身旁的知己谈笑风生，望望整间咖啡厅散发出的令人心怡的气息，但望的最多的，还是他身旁的顾风。
顾风每次被言陌带去蓝若的店里挑衣服时，总是挑一件白T恤和一条牛仔裤便完事。虽然言陌总会说只选这么一点会不会显得很单调，但他也想不出什么衣服能更配得上顾风。
是啊，还能有什么衣服更配得上顾风。他那桀骜不驯的双眼，抛出最深沉的流光，笑意盎然时将岁月都剥光只剩白日梦留在世人眼前，蹙眉沉思时欲将布鲁克林大桥推毁剩下垮掉的五十年代。似乎任何搭配在他身上都会显得太多余，如同将缰绳套在意气风发的马头上拼命拽住它似的，夺去它原有的烈直，唯有放任它在辽阔的草原上它才能挥舞着它那撩动人心的鬃毛。
顾风脸庞的轮廓在日光的沐浴中褪色，分不清哪一束是阳光哪一束是他奶白的睫毛，但萨得明显感受得到，那睫毛每一次的扇动都引得光线瑟瑟发抖，丝毫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总是这张脸庞，总是这个座位，总是这个时刻，可为何萨得眼中的顾风总是如此的不一样，总是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总是毫无理由拒绝多看顾风几眼。
萨得心知，自己已然无法把自己的目光匀给他人了。
“走吧。”顾风突然对萨得说道。
“好。”萨得忽然被沉思中拉回现实，顾不上多想其他，跟着顾风便走出咖啡店。
一出门，已是夕阳西下。
“主人应该快回家了。我们也要快点回去了。”顾风对萨得说道。
萨得默默回答道：“嗯。”
两人在路上一言不发，随落日离去的步伐前行着。有那么一瞬间，萨得误以为这就是在攀登顾风那崎岖的山道，可当他小心翼翼地望向顾风时，他突然发现他只看得到顾风的腰际。
一股无名火腾地就燃了起来。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就是仗着你高来欺负我是吧！”萨得开始对顾风推推搡搡，拳脚相加。
顾风有些好笑地看着突然发起脾气的萨得：“怎么了得，突然发起脾气来了？”
萨得骂骂咧咧道：“去你妈的少他妈给我装好人，你以为你他妈了不起啊，高个子都他妈的恶心。”
萨得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高而对自己使性子了，顾风耐心地安慰他。
“哼！”
萨得气得转身要走，顾风一把把他拉住：“得你这是要去哪？”
“你他妈管我啊？我爱去哪就去哪。”萨得使劲地试图把自己的手从顾风的手中挣脱出来。
“不要走。”顾风拽的力度更大了。
萨得闻言，有些愣愣地抬头看向顾风：“你这是在挽留我么？”
“主人还在家等着我们呢。”顾风一脸笑容道。
“去你他妈的！”萨得往顾风胯下踹了一脚。
“主人我们回来了。”顾风打开门后，对里面呼道，但过了良久都没有人回应，“看来他们还没有回来。”
“哼。”被拽回来的萨得仍然在赌气，“我都说了他们不可能回来的，他们最近一直都不知道去哪鬼混。”
“不管他们回不回来，”顾风的手不经意间就抚上了萨得的头，语气温和道，“我都不介意你留在我的身边。”
“去你妈的，说得好像我想留在你身边似的。”萨得拍掉顾风的手，头转过去不让顾风看到他赧红了的脸颊。
对萨得的这种言行不一顾风只是笑笑，自顾自地进了家中。萨得也不满地哼哼着脱开鞋子，跟在顾风的身后进了屋中。
“今晚想吃什么？”顾风笑笑地看向萨得问道，“我去做给你吃。”
“满汉全席。”萨得想也不想地回答。
顾风还是那张笑脸，只不过他的语气有些上扬：“得？”
“哼……”萨得不爽地撇头，再次回答说，“一个鸡蛋炒面就行……”
“就要这个？”顾风不动声色地看着萨得前后两次说着的相去甚远的两样食物，又问道。
“要你管啊？”萨得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再次毛躁地冲顾风喊，“我说满汉全席你这家伙又做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来的？”顾风看着生起气来手舞足蹈的萨得，耐心地反问道。
“那你去做啊！”萨得冲顾风吼。
顾风笑了笑，点点头：“嗯，好，我这就去。”说完就要转身去厨房。
“别……”萨得连忙拽住顾风的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不用了……我吃蛋炒饭就好……”
顾风堆满笑容地看着萨得：“好。”
萨得一怔一怔地看着砌了一脸笑容的顾风，可他很快用力地甩了甩头，向顾风踹了一脚：“他妈的快给我去做菜！”
“好。”依旧不变的笑容与宠溺。
萨得忿忿地坐在客厅里，听顾风在厨房里弄着锅碗瓢盆的声音。电视正放着赚人热泪的偶像剧，但萨得的心思完全不在电视上。
我会不会对他太凶了？他会不会觉得我真令人讨厌？如果他觉得我太让人讨厌，会不会直接走了？或者说不理我了？他是不是那种人呢？……
萨得烦躁地抱着腿，啃着指甲，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把地板望穿，似乎里面藏着他想要的答案。在他盯了一段时间发现这根本是徒劳的后，他抬起头冲厨房里怒吼：“顾风你这贱人！”
“怎么了？”厨房里传出顾风那低沉却因笑意而明朗的回答。
“你他妈去死！”萨得没有要饶过顾风的意思。
厨房里继续传来顾风的笑声，接着他说：“嗯，那好，我去死吧。”
萨得想也不想就骂了句：“快死吧！”骂完不过一会儿，当他没得到回应后，他连拖鞋都不穿直接冲去厨房，打开门破口大骂：“谁他妈允许你死了？！”然而，当萨得打开厨房门后看到的，只是裸着全身在烹饪的顾风而已。
顾风见萨得进来，回头冲他笑了笑。
“你他妈有病是吧？！做个菜你他妈都全裸，你他妈是想油全飞你身上烫死你是吧？！”萨得一边骂，一边眼神不受控制地将顾风从脚底到头上仔仔细细地瞄了一遍，“你他妈给我去死！”
萨得骂完，顾风顿时停下他手中的活，他转身朝萨得走来。萨得不知道顾风在闹哪一出，只好继续骂道：“你、你、你！你他妈别靠过来！你他妈是不是要把我杀人灭口？！你他妈给我停下！”
顾风丝毫不顾忌萨得的警告，走到他跟前，弯下腰，一把搂住了萨得：“嗯。我现在幸福死了。”
萨得在顾风结实的胸脯中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