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白蛇似感受到少女的心绪不宁,蛇信嘶嘶舔了舔的手背处。
“我无事。”闻楹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然而——
等闻楹来到从前戚敛住的那间竹屋外,才发现要见上师姐一面,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竹林依旧,屋前温泉水声潺潺,屋檐下亮着一盏孤灯,影影绰绰的灯光将四下绿意洇开。
这份静谧,叫闻楹意识到,师姐早已不会住在此处。
也对,戚敛既然要以殷家外孙女的身份成婚,那身为新娘子的她,此刻应该在殷家才对?
她真是笨得可以,怎么连这般重要的事都给搞忘了。
闻楹说不清自己心中是在惋惜,抑或松了口气。
她想要见师姐一面。
却又不知见到她之后,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面对她漠然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闻楹没有进去,只是在竹屋前木板搭成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偶有夜风穿林而过,带来一两声蛩音。
她看着草尖上的水汽,一点点凝结成露珠,想到曾经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睡着觉,师姐一言不发,用木头给她雕刻木偶人。
那时她躺在师姐床上,冷竹香幽幽包裹着她,匕首尖在木头上旋刻着,发出簌簌声响,木屑静悄悄落到桌上。
闻楹闭上眼,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
这时,她袖中的白蛇陡然绷紧蛇身,发出某种警告般的嘶嘶声响。
闻楹睁开眼,察觉到有人在靠近。
女子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她身穿不起眼的素白裙袍,头戴帷帽,看不清容貌,可开口之际,声音却有几分耳熟:“闻道友?”
第 102 章
三日后, 谢端砚与戚敛的大婚之日正式到来。
熙熙攘攘的修真界宾客,皆汇聚于清徽宗正殿的里里外外。
梁柱四壁挂满红绸,窗棂和雕花门上贴的囍字, 衬得往来宾客红光满面, 在唢呐声里谈笑风生——
“自从闻掌门仙逝后,清徽宗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可不是嘛, 谢贤侄和戚小友同为他老人家的弟子, 如今又结为道侣, 也算得上是一桩佳事。”
“但愿日后他二人, 能够携手将清徽宗匡扶起来才好。”
……
闻楹混迹在这些宾客之中, 尽管她竭力装作若无其事, 动作却不由变得迟缓僵硬。
每一位宾客脸上的喜色, 正殿竖起的龙凤红烛, 欢快的唢呐声……无一不在提醒着她一件事——
师姐她……该不会真的要和谢端砚成婚了?
这时, 不知是谁欢天喜地喊了一声:“新娘的喜轿来了!”
木然在原地的闻楹来不及作何反应,周边的人群已应声而动, 快步朝喜轿的方向迎去。
大抵都想要瞧瞧新娘子是何等风采, 难免有几分着急,闻楹时而叫人撞着肩膀, 或是调皮的小孩儿推搡着后背。
闻楹如同提线木偶被夹在人群之中, 被动踉跄前行了好几步。
先前还急切想要见到戚敛的她,却在这一刻变得迟疑起来。
可惜此时闻楹就算是想退也来不及, 只见一道虹光, 自天边而来,转眼间便已落至正殿外的白玉道场上空。
一时间, 仙鹤齐舞,祥云叆叇, 笙箫鼓瑟奏出靡靡之音。
身为新郎官的谢端砚也从木轮椅上站起来,脸上挂着温和期冀的笑意,撑着拐杖缓缓上前三两步,准备迎接新娘子。
闻楹看着谢端砚的背影,眼底化出冷凝。
喜轿终于落到道场中央,谢端砚对着轿厢伸手。
大红轿毡后,伸出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落到他的掌心。
也就是在这一刻,纵然不曾看清新娘子的脸,闻楹亦无比笃定地意识到——她果然不是师姐。
然而,等闻楹发现真相时,一切都似乎已经太迟了。
谢端砚握住新娘子的手,将她从喜轿中迎出来,在转身那一刻,他却敛起脸上的笑意,化作毫不遮掩的肃杀气息。
仿若有所知觉般,闻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可谢端砚那双写满杀气的眼,正是朝她看过来的。
与此同时,在他大红喜袍的袖中,一张明黄符纸像长了眼睛般,朝着闻楹疾奔而来。
“诸位。”谢端砚高声道,“闻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