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后来才知道, 原来那天蒋沫黎突然生气的原因。
她大概是恋爱经验不足, 才总是无法捕捉到恋人敏感的另一面。就像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蒋沫黎永远不会在意这些琐事。在她心里蒋沫黎无疑是完美的，她不忍心让对方洗手羹汤, 只想度过快快乐乐的假期。
但她并不明白，蒋沫黎其实很乐意为自己做饭。
即使蒋沫黎看起来再高高在上, 她演过皇后、名动一时的艳妓，甚至是特工。可真实的她也是一个普通人, 她也会伤心难过也会莫名其妙地有坏心情。
回到公寓, 已是深夜了。顾安迷迷糊糊中醒来，翻身摸了摸身侧, 却只触碰到带有余温的空白。她揉了揉眼睛，唤道：“阿黎？”
蒋沫黎站在阳台上，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门半敞着，飘进来丝丝冷风和烟味。“我有点睡不着。”
顾安翻身下床，随手拿起床边的外套穿上。她望着蒋沫黎, 说：“你不是打算戒烟了？”
蒋沫黎耸了耸肩，“抽完这支。”
顾安想起前阵子她和蒋沫黎确凿信誓旦旦要戒烟的诺言, 但看来要破灭了。她说：“给我也来一根。”
烟和打火机放在阳台栏杆下方的石台上。蒋沫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没拿火机，俯身凑近用嘴上燃到一半还冒着火星的烟替顾安点上。
随后她深吸一口烟过肺, 缓缓吐出，“我吵醒你了？”
“没。”
“那怎么醒了。”
“因为身边没人。”
蒋沫黎轻笑，“这要是没人陪你, 你岂不是整晚睡不着觉。”
顾安说：“那要看陪我的人是不是你。”
抽完一支烟的功夫，蒋沫黎半靠在阳台上。她身上松散地披着一件真丝睡衣，露出白皙的领口肌肤。月光下她的肤色仿若透明，犹如闪闪银河般散发着光。
顾安说：“不冷吗？”
蒋沫黎：“还好。”
“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蒋沫黎摇了摇头，“睡不着。”
顾安迟疑了一会，说：“那我陪你做点别的事？”
“就在这吧。”蒋沫黎转身面对窗外，楼下便是巴黎市中心的街道。白日喧嚣繁华的马路此刻显得有些意外地安静落寞。“我有话跟你说。”
顾安没想到蒋沫黎跟她提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关于蒋泽宁的那些尘封过往，她一直以来无比好奇的那些往事。
这也是蒋沫黎第一次跟她正式提起高中时代喜欢的那个女孩。
很难想象像蒋沫黎这种人也会暗恋别人，并且还被对方玩得团团转。
顾安就问她：“你为什么喜欢那人？”
蒋沫黎有些开玩笑道：“可能那时她是唯一对我好的女生吧。”
她是天生的同性恋，对那些献殷勤的男同学丝毫不感兴趣。大概是因为长得过于出众，女孩们都不太喜欢她。
顾安愤愤地咬着烟头，恨道：“要是那时候我认识你就好了。”
蒋沫黎微微一笑，夜色中，她的笑容迷离，“认识得太早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哦。”
顾安说：“我不这么觉得。”
蒋沫黎微微扬起头，蹙眉沉思了一会，说：“高中时代的我，跟现在可完全不一样呢。”
顾安一愣，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现在的蒋沫黎就像一杯越酿越香的酒，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要是她真喜欢上一个人，无论男女，顾安绝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抵抗得了这种魅力。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地上已经累积了不少烟头。
蒋沫黎低头看了一眼，说：“真的该戒烟了。”
“嗯。”
“回去睡觉吧。”
“等下，我还有个问题。”顾安挠了挠头。
蒋沫黎正打算抬脚往回走的动作一顿，说：“嗯？”
顾安：“以后你会打算要小孩吗？”她记得这是很多困扰着国外女同性恋者的问题。
“小孩？”蒋沫黎盯着她，说：“你想要？”
顾安有点脸红，“我当然不想。”
“那你问这个问题干嘛？”
“我是怕......”顾安早就想过这些以后，她觉得蒋沫黎当初既然愿意收养蒋泽宁，肯定很有母爱，说不定以后想生孩子。但她私心并不愿意，她无法容忍有人分走蒋沫黎的感情。
“我养你一个还不够吗？”蒋沫黎笑着说。
这本是很多男人会说的情话，但由她说出口却又仿佛多了一番别致的味道。
“够了够了。”顾安推了她一把，“快点去刷牙，睡觉了！”
“你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哪里古怪了...”
......
后来，顾安和好友卡米尔约出来见面。
她将蒋沫黎关于生不生小孩的回答与卡米尔分享。
卡米尔目瞪口呆，说：“你们才认识多久，就已经探讨这么深入的问题了吗？”
顾安：“......”
卡米尔：“其实不用当真的啦。”
顾安白了她一眼，说：“我女朋友跟你这种渣女可不一样。”
“喂！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还说我渣？”
“ok，fine，你以前渣，行了吧？”顾安没好气道。
卡米尔耸了耸肩，说：“以后你会改变主意的。”
顾安：“什么？”
“我和我妻子当初刚热恋一周时，我们连以后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我跟你说女同性恋们都是这样，或许才第一次认识，但如果看对眼，婚后的点点滴滴都能被她们幻想出来。”
“什么叫女同性恋都这样？”顾安不满道：“我女朋友肯定不会这样。”
“话不要说太满。”卡米尔说：“你怎么知道第一次认识时，她在想什么？”
顾安：“.....”好像有点道理。
卡米尔轻笑：“你回家问问。我敢保证，会有惊喜。”
.......
顾安后来还真问了蒋沫黎。
她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当时在想什么？”
彼时蒋沫黎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她托顾安去书店买了本中法文对照学习书，最近正在学法语。“都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提起来？”她翻了一页书。
“我好奇嘛。”顾安说：“而且你那时候对我好冷淡。”
“冷淡？”蒋沫黎骤然合上书，起身望着顾安，说：“难道要我第一次见面就把你压在墙上吻？说什么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才不算冷淡吗？”
顾安满头黑线，说：“以后你少看些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近蒋沫黎学会在微博上网上冲浪，经常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让我想想啊，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酸辣粉店吧？我高中经常去吃，这么多年了味道一直没变......”
“喂！”顾安嚷嚷着，“你不要想转移话题。”
“好吧，第一次见面，我想的是.....你真人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什么照片？”
“我之前在外网上看到过你的模特写真，对于你的表现力印象深刻。”
顾安突然想起来，齐鸣后来之所以选择让她来面试，与蒋沫黎的推荐不无关系。
“好吧，就这样？觉得我很好看？”
“其实还有别的。”
“什么？”
蒋沫黎忽然不说了。
“喂！”顾安指责道：“你不能这样吊人胃口，快点说。”
蒋沫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那时候我觉得，你长得很对我胃口。”
“真的假的？”顾安狐疑道。
“真的啊，我又不骗人。”
顾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蒋沫黎就是个死傲娇。
明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自己很对她胃口，后来却一副正正经经抗拒爱情的严肃模样。
原来卡米尔说的没错，女同性恋果然都是死傲娇。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在想什么？”蒋沫黎问道。
顾安咳嗽一声，“那家酸辣粉真好吃。”
眼见蒋沫黎黑了脸的囧样，顾安倏然笑出声，“怎么可能啦，我可是你的粉丝诶。”
“哦？您是我粉丝？我有这个荣幸？”
“废话，全天下还有谁不是蒋老师的粉丝？”
撇开说笑，顾安认真道：“其实我在回国之前刚在网上看到你，就把你演的电影全都看过了。”
她对蒋沫黎也是一见钟情。
当然这与她喜欢黑发女人不无关系。
只是她现在真的爱上了蒋沫黎，就与对方的发色无关了。哪怕蒋沫黎现在是一头卷发，抑或是去染了什么别的颜色，她也依旧爱她。
“你最喜欢我电影里哪个角色？”蒋沫黎问。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顾安想了想，说：“我喜欢你在姬小姐里演的唐山月。”
“怎么？”
“因为你很撩啊。”顾安理所当然道：“还跟我有床戏呢。”
蒋沫黎噗嗤一笑。
……
一晃便到了过年。
两人此前已经去华人超市购置齐了各色厨房用品，在除夕夜这天准备吃火锅。
火锅食材也要现买，这天上午她们又开车过去。过年人少，大部分华人都回国了，超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外国人。
中间摆着一台硕大的电视机，居然在放蒋沫黎主演的电影。
金头发的白人指着电视机屏幕，又看向蒋沫黎，露出惊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