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友情啦。”醉猫还在嘴硬,醉意朦胧的眼睛努力看向周其维,语气理直气壮:“友情就是那样子的!反正我觉得是那样的。”

  有意思,周其维又给醉猫宋小姐的杯子里添了几块冰,笑着问:“是你觉得友情是这样,还是苏叶让你觉得友情就这样,这可有本质不同。”

  宋好音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发挥了作用,她嚼碎冰块,脸上的红晕消退些许:“你是说,我对友谊的定义被她扭曲了?呵,那今天的结果,岂不是她自作自受。”

  “自作聪明,反正不值得同情。”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一下子就猜到她那些念头的,我记得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宋好音想起了自己的疑问,通常来说,面对我一时糊涂这种说法,几乎不会有人反应那么快,意识到对方的手段。

  “这是一流学者的敏锐,还是一流商人的能力?”宋好音语气调侃的盯着周其维,眼神里并没有衡量与评估,只有温柔亲和的笑意。

  周其维没有回答,宋好音的眼神有些失落,周其维叹口气,没办法似的说:“是一点人生经验。”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这人比自己还小几岁呢,宋好音哑然失笑:“可不要糊弄我哦。”

  周其维觉得自己大约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往日深埋心底的话,现在跑到了舌尖上:“没有糊弄你,我…我和家人有矛盾,当时我还很小,她们觉得小孩生气是一时的,可以对我进行冷处理,反正最后一定会服软。

  但我没有投降,很久很久以后,她们就来找我哭诉,说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忽略了我的想法,她们愿意补偿我,我们还是一家人。”

  宋好音放下杯子,她的表情严肃起来,现在周其维才26岁,她说她很小的时候,那得多小啊。她小心翼翼的问:“你被家暴了吗?”

  “我不知道。”对着宋好音充斥着震惊难过的眼神,周其维诚实的摇头:“我觉得不算家庭暴力…只是和她们没什么缘分。”

  宋好音看她的眼神带着心疼,她走过来,给了周其维一个大大的拥抱。被抱在怀里,靠在她温暖柔软的胸口,周其维的内心升起强烈的满足感。

  就像婴儿回到抚养人的怀抱,那里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可以在此安睡。

  做个讨厌鬼

  你真招人讨厌。

  很小的时候,周其维听到过保姆偷偷这样抱怨,一般发生在周其维学不会说话,而保姆挨了训斥以后。周家的第三个孩子记事很早,学会说话却很晚,每次保姆带着她去见那两位母亲,都会引来周女士的抱怨“不如两个姐姐聪明”,杜女士也会指责保姆不尽心。

  等到带周其维回到房间,保姆就会吊着眼睛、撇着嘴这样说,往往还是在周其维玩玩具的时候。听到这话虽然不开心,但小小的周其维也会松口气,这证明保姆心情还不错,意味着她不会挨饿,也不会被关在房间里。

  保姆心情不好,周其维就会被丢在小房间,很久很久独自待着,也不会有人关心一个幼儿的去向,她又没被虐待、也没有死掉。

  或许三岁看到老是对的,幼年的周其维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长大了也没法变成讨人喜欢的大人。上一秒她还在宋好音怀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脉脉,下一秒宋好音将她推离那个温暖的怀抱,她们大吵了一架。

  理由很简单:你为什么干预我的工作?

  那个怀抱太温软了,以至于周其维出类拔萃的大脑发热过载,提到了许素说宋好音最近工作不顺。

  霎时间,风云变色,温暖的怀抱没了,温柔的美人姐姐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冷肃的宋好音。

  天知道周其维有多恨这种感觉,就像在快乐的吃着菠萝冰淇淋,突然有人把你的冰淇淋抢走,还往你的嘴里硬灌秋水仙碱。

  “许素虽然是由你挖角,但她是我的公关总监。虽然我们…但在公事上我们是合作伙伴,那是我的工作。”宋好音很严肃,两人间已经看不出刚才的旖旎气氛。

  不越界,对宋好音来说很重要:“如果你对工作室的运营有意见,你可以直接找我谈,为什么要越过我找许素?”

  周其维会这么做,免不了她在心理上认为自己占据优势地位:她应该,并且理所当然的对宋好音负有责任。这其中有AO之间标记的影响,周其维本人对信息素的依赖,还有她们之间已经纠缠成毛线球,却没人捅破的微妙感情。

  “我并不是对你的工作有意见,我只是关心你被人侵占资源,这是我该管的事情!”

  “但我不需要你这种该管,也不需要这种关心!”

  周其维的解释听上去像狡辩,也像她借由自己的Alpha身份,和金主、投资人三位一体试图控制宋好音的工作,甚至生活。

  宋好音需要保持工作室的独立性,然而周其维如果想要施加影响,她所谓的工作室独立脆弱如同风中残烛。宋好音不敢、也没有自信自己可以对抗周其维,她能做的太有限了。

  还有她们第一次在酒店,那会周其维多从容啊,把自己扔在酒店,飘然离去。第二次见面就要信息素,后来把自己带去云顶山庄,完美的说服了自己。后来的酒会,她成功的被自己带回家,共度易感期。

  她们刚才讨论苏叶曾经的小动作,苏叶想的不就是情感上的控制和占有吗?那么周其维呢,她是不是想要的更多……

  宋好音唾弃自己,她居然还觉得这样聪明的Alpha或许受过很多委屈,也需要关爱。可这个家伙明明很狡猾,她一定在演自己。

  “你这样越权,工作室的人会怎么想?许素会怎么想,她到底对谁负责。如果我们意见冲突,她的公关策略听谁的?”

  “我和许素说了,她为你工作,也对你负责!”

  宋好音这会真被她气笑了:“周其维,在你的公司里,你会这样和高管谈职务关系吗?”

  周其维过载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年轻的大天才这会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宋好音,如果我们之间只是合作伙伴、金主投资人这种见鬼的关系,你会和我这么说话吗?”

  当然不会。

  周其维说的当然也不算错,但是,让周其维这么一说,就像是宋好音利用她们之间没捅破的感情,为自己谋取利益。

  宋好音气的双手发抖,外套扣错了一颗扣子,她也顾不上这些,拎上包转身就走。周其维过载的大脑终于冷却下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混账话,她几步跳过去抓住宋好音的手腕,着急的想说什么,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又不肯放开,只能将宋好音的手越攥越紧。

  “放手!”

  宋好音声调飙升,一字一顿的告诉周其维:“你不满意就要把我扣在这吗?周其维,别做这么讨人厌的事。”

  手指无力地从宋好音的手腕上滑落,周其维咬着嘴唇,脸上涨红,她觉得很羞耻。

  就像很多年前,姥姥发现保姆不尽责,结果那个保姆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孩子不招人喜欢,家里都没人多看她一眼,怎么能怪我不尽心。”

  周其维还记得那些人的表情,恼羞成怒的怜悯,笑话,她才不需要别人怜悯。

  自己就该做个讨厌鬼,周其维双臂环抱,语气轻佻的冲着宋好音笑:“宋小姐,出门慢走,别忘了我们的信息素之约~下次见。”

  宋好音被气走了,留下周其维一个人待在深夜的酒吧里,她干脆趴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戳酒杯。手指戳在外壁上,杯中的酒液随之波动,几乎要涌出杯子。

  人不也是这样吗?

  庞大的力量隔着杯体轻轻敲打,就会引发杯中物极大的反应,周其维完全理解宋好音的顾虑。